<h3>俺村的场<br>俺不大的村,塬上有地,在最西边,遇到风调雨顺还能收两料子庄稼。村里的人家多半住窑洞,还有厦房和庵间房。窑,房,门道,门楼依次自西向东排列,大场就在门外。场以东,是坡下,有好一点的平地,再东就是河道,还穿插着稻田,算得上"鱼米之乡"。<br>大场是队里秋夏两忙收获小麦,玉米等的地方,是村里人在一起吃饭的老碗会,算人们是开心的乐园,是我们小伙伴打闹,嬉戏的游乐场。<br>临近农忙,天雨刚晴,队里派一名社员,给场面上炕灰,套上牲口,用碌碡把整个场面碾平整,因多日的雨,农户间没有像现在水泥路面,伙伴们没有合适的玩处,这刚碾平的场,就成了斗犄角,骑山羊,滚铁环,赢面包的地方。当然女孩子们有踢毽子,跳绳等等。<br>场光平了,开心的是所有人。各自在家里吃饭,那有老碗会热闹?!老碗会,一边吃着自家饭,一边听着不知道的稀奇事。老碗会的核心大人在中间圪蹴着,远一点小孩坐门墩,还有不太言语的人坐在远一点的碌碡上,爱拌嘴的人最能给大家带来快乐。一家有一家的不同,有的人家注重吃,有的人家注重穿戴,有的人家注重家居摆设,贫困的农家往往顾住了这头,就顾不住那头。村里的清会爷,人精干,是队里的饲养员,在村里地位肯定靠前,他每次在老碗会来得晚点,总是端一碗稀流流的苞谷糁。辈分高,大伙都爱问他,"清会爷咋没吃馍?",他总说:"馍在屋里吃了。"喝苞谷糁,嘴对碗口,发出呼愣呼愣的响声。其实谁都知道,他注重摆设,"在家吃了。"也许吃的是黑馍,有许根本就没有馍。都穷困,各不相同,不过有的会改变,有的一如既往。隔壁爷在老碗会上说过,"旧社会咱村我家最穷,新社会还是,也不知为啥?"多少年过去了,现在想着,还是不够勤快。不节俭、不从嘴上抠,穷日子要翻身难着呢!可怜隔壁清平爷临近百年,怕连累自己的后代,吃了两天撸饭(饭量猛涨,临死前的征兆),离开家乡,留言说跳黄河而死。到如今,老人家的后代,一分支勤谨殷实,一分支日子也脱贫了。村子最北头天立爷,到场上老碗会时候不多,印象中老能端一碗燃面,全村都羡慕,因为都吃不起,老人家总说:“你们都是舍不得,其实是一样的,我吃一碗燃面,还得喝一碗面汤, 你们都是直接吃两碗汤面”。但吃燃面必定费粮食,个中道理只有穷人家知道。他人有点驼背,嘴里老念叨着:"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必为儿孙做马牛”。而他自己长年割草,拾柴火,干活从不间断。<br>最热闹年前的老碗会,生活普遍改善。腊月初五吃五豆,庄稼人不缺豆子,各种豆子熬吃一锅粥。都爱说:吃了五豆,糊里糊涂。腊月初八吃腊八开始,时不时就是烩腊八面。老碗会上,看到谁吃,总有人说:腊八姓张,越烩越香。这样依依啦啦,一阵子,年还是姗姗不到。<br>腊月二十三祭灶,祭灶爷灶婆,期望来年有个好收成。坨坨馍就吃开了。腊月二十五,好像玉皇大帝的生日 ,反正基本上家家都吃米饭,饭一样,差别就是菜。老碗会上闻谁家菜香,谁家油水大,汪实。菜都是大烩菜,白红萝卜和白菜都是,有的多了粉条,有的多了豆腐,还有加海带的,用大油熬。还是没到吃肉的时候,只有我隔壁哥家烩菜有肥肉片片了。碗里放了三两片,一会儿放在碗中,一会儿碗边,摆来摆去,就是不吃。给我们说:“这肉要怎么吃才香,先吃米饭和菜,把肉埋在底下,等把饭快吃完时,最后一口一吃,汪实有味得很。”在我们面前显摆着,我们馋着,这就一直想着一直惦记着。<br>闹地震那年,家里不敢住,害怕坍塌,都住着场上。一家挨一家,简简单单的防震棚,挨着麦笕垛子,有看护庄稼的庵子大小,容一家大小睡觉。村民说着地震的稀奇事。有的是传说,有的胡吹冒捏,就这样坚持住了几天。想拿自家的宝贝,也不知拿着对还是不拿对,其实也没有宝贝可拿 。经历了这事,考验了人的意志,也明白大难临头,活命最大。<br>日月穿梭,门口修了水泥路面,场的区域也被户户菜地替代,今天看到陕西乡土味重的作家尤凌波的《老碗会》,拾起这些零星相关场的记忆,为有相似情形的人活动活动大脑,多点生活乐趣和谈论话题 。称月季2019112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