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的吃相很魔幻

布莱顿波西米花

这段时间大秘挨上司一巴掌的事，给全网奉献了一个大瓜。 济源市市委书记以与秘书长不能同在一个食堂吃饭为由，突然发飙，然后被大秘顶撞后，又补上一巴掌。这任性的一打，打没了自己的乌纱帽。 被打的翟秘随后一波操作，老婆自媒体曝光、秘书自称不知、随后删帖等等，相当魔幻。 我们的机制里，官场秘书绝对是个很特殊的存在。 这不由得让我想起跟一位市政府秘书的交集经历。 我曾生活工作的地方是个省级城市，那几年我经营一间小画廊。虽然小，我也布置成梦想的一样。 突然有一天，画廊来了两位贵客，一高一矮，他们闲庭信步看画的时候，我依然感到了某种气势。 我赶紧叮嘱营业员小心，自己却跑到了后面，虽然庙小，我也不能让贵客看到老板亲自看店。 他们走了，营业员告诉我，高个子留下话说：告诉你们老板，明天中午我来，我跟他当面谈。 转天中午他没来，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我开始嘀咕，因为四点多，我要去接幼儿园的女儿，我怕等不到贵客。 三点半的时候，高个子匆匆赶来，他飞快地扫了我一眼，侧过身，哼出来一句：“你就是老板啊！跟画家说，画仔细点，这是x书记亲自定的”，说着他递过来几张照片，原来是x书记看上了我们的肖像画。 x书记是谁？我追问了一句，他正过身来，瞪大眼睛看着我，却没回答。我立马感觉到了自己的“不识相”，没再问下去。 望着他匆忙的背影，我理出了头绪，昨天那个矮的应该是x书记，这个高的应该是书记秘书。 晚上，我在网上搜出了x书记这个独特的姓氏，我推测他应该是我们这个城市部委级的领导。对于我这个小画廊来讲，绝对是重量级贵客了。 因为绘画的细节问题，跟高个秘书通过几个电话，每次通话，他的语气都有些匆忙，有点不耐烦。 有一次，正说着一半，好像他突然有事，于是他忙活着跟那边说工作，同时也没让我挂断，我只好端着手机在这边干等。 人家是甲方，又是大领导的秘书，有点脾气、官腔和架子，这事咱必须看得开。 因为照片不符合画家的要求，我和高个秘书约好，于一个周日的下午，在鼓楼附近见面，他从x书记那里再多拿几张照片给我。 我们定的是下午2点。 那几年，周末的时候小女儿一定跟着我。所以那天，我带着女儿准时等在了鼓楼的城厢路上。 2点半了，不见秘书，我又等了10分钟，只好电话过去。“我这有事，有事，再等会”，那边是秘书依然匆忙的声音，没任何客气。 那天秋色很好，微风拂煦。 不远处，卖棉花糖的老爷爷推着车，小女儿兴奋地跑过去，但是，棉花糖还没做完，老爷爷受惊了一样突然说，不要钱了，来了，来了。说着把棉花糖往女儿一放，拖着车就跑———城管来了。 我和小女儿在街道上继续玩着，石头剪刀布、拾树叶、讲故事……又过了四十五分钟，快四点了，预订见面时间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秘书人没到，电话也没有。 我只好电话过去，“等会儿，等会儿，一会儿就到”，秘书依然是匆忙的语气。 “妈妈，咱们能去其他的地方玩会吗？”“宝贝，不能”。“妈妈，为什么一定在这玩呢？”“你看卖棉花糖的老爷爷吗？他在拉着车跑，城管来了。如果我们去其他地方玩，会有城管的”。 女儿刚刚看到老爷爷惶恐的面孔，她似乎明白了“那我们就在这大街上玩吧”。 我奇怪我这暴脾气，那天为什么出奇的好，我看着卖棉花糖老人溜走的背影，看着鼓楼脚下，那一张张小门脸，还有来来去去的人们，忽然想起，其实，我跟秘书们曾经是有交集的… 话说那年我刚大学毕业，分到我们城市的一家党报工作，我第一次独立采访的是一场音乐会，那是本市领导和外省市领导到场的音乐会。 当天写完交稿，转天一早顺利见报。然而第二天上班后，还没等我兴奋呢，我就被领导叫走了———出席音乐会的五位领导，他们的排位我错了四位！！！ 这下我在单位出了大名！单位的内参上点了我的名字，我的上司特别写了一篇文章，总结我的教训：作为新闻战线上的一名新兵，她没有认识到领导名次是一个政治问题…… 我的上司是个憨厚的人，上班的时候，他拿着内参，似乎想对我解释什么。我却满不在乎地冲他笑，而且有点兴高采烈，他可能真觉得我新来乍到四六不懂，说到：“别笑，你还年轻，你不懂领导排位是政治问题，你必须重视。” 虽然年轻，我仍觉得这种把排位当政治的说法及其可笑。但我还是学乖了，后来只要有领导到场的通讯稿，我一定让秘书过目，让秘书去排位，他们对领导等级敏感而精确，而我从此再没有出过错。 就这样，我混熟了一帮市政府里的大秘，一帮可以称兄道弟的哥们们。 我在想，现在谁也不会把省市领导排位弄错，当成政治问题了，应该感谢时代的进步。 但是，当年那帮称兄道弟的大秘哥们呢？他们变成了什么样子？是否也这样随便地让一个与官场和体制无关的平民干等几个小时？或者说当年他们就是这副德行和样子？ 那天，我穿了一件深绿色的连衣长裙，我和女儿在金色的秋光中玩耍。 马路上，那位卖棉花糖的老人不知道被城管追赶过几次；鼓楼脚下的店铺依然热闹熙攘，街上车水马龙。 在等了整整三个小时候后，秘书大人终于驾到！ 看得出，看到我和女儿在一起，他眼里闪过一丝歉意，但很快就一干二净。 “太忙，太忙，”他说。“您忙，您忙”，我说。 其实我们要交接的就是几张照片而已，不到一分钟。 过了几天，高个秘书突然来电，说是领导又给了他几张更满意的背景图片，他正在画廊附近，希望马上给我。我说我家离画廊很近，把车停在我家门口吧，我马上下去。 当我匆匆下楼，快步迎着秘书过去的时候，他站在竟打量着我，突然问：“你老公是干什么的？” 这劈头一问，把我问的一激灵。我才意识到，我住的这个小区，曾是我们那个城市权钱交易的集中社区，女老板虽然因此入狱了，而在位不在位的官员们仍安然地住着。我只是早期开盘就买，撞个正着而已，跟任何人无关，蒙混住到这里。 秘书就是秘书，凡能嗅的到官味儿的地方，都极其敏感。 但我有意什么不作回答，只是冲他诡秘地一笑。 那天秘书似乎清闲了一些，没有着急离开。他问了问小区的物业费，服务质量等等很人间烟火的问题，那种语气，那种状态，像一个老朋友。 这令我想起了当年的那批大秘哥们，我当时有种跟他套磁盘道的冲动，但我最终忍住了自己。 当然，后来是一个happy ending，画家按时完成订单，秘书代表x书记致谢，尾款也结地顺顺利利。 十几年过去了，我以为我忘了这事。 但是，前几天秘书被挨扇的瓜也引爆了我的记忆。 其实人家高个秘书也没做什么，无非是凉了我三小时，把我这个小老板小小地无视了一下。然后因为看我混在权利窝住着，不知道是什么后台，他的表现又微妙地魔幻了一下，仅此而已。 但我却是个较真的人，我无可救药地去联想了很多。我想到这社会有多少和我一样的小人物曾被这么无视过？仍被这么无视着？又有多少像卖棉花糖的老爷爷一样以神圣的名义被追逐着治理着？ 大秘们这一点小小的无视，一点点，一面面，层层叠加，就形成了一座高山。你要见到高山之巅的大仙儿吗？要么垫着脚爬着梯，要么匍匐在地。 其实我是个及其敏感脆弱的人，那天我用了洪荒之力撑着那么点淡然。 我非常恐惧这种无视，我从大秘的无视中，看到了黑白颠倒、牛B哄哄、假话连篇、翻脸不认人… 我更加恐惧被无视惯了的人们，当大秘魔幻般地给你一张笑脸时，你被皇恩浩荡般宠幸得口水涟涟… 还是选择做一只江湖时代的傻白甜吧！ 我选择相信我热爱的土地，绝不是强者在表演，最终是弱者的乐园。 我傻傻地守着自己的一厢情愿。 虽然那是个有划痕的秋季，但是在我心底的滤镜里，我宁愿选择相信，那是个温和柔顺的秋日，风吹打着桔黄色的树梢，湛蓝的天空，无际无边… 波西米花：一直想坐大篷车走天下，暂居英国小城，用图片和文字记录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