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

史老师

• 年终将至，借此契机，用文字暂缓时间，回顾细碎的时光中留下的游丝样的痕迹。
• 2017年11月11日，这个国民“剁手节”成为了我人生的重要分界点。临近毕业，抱着增长面试经验的心态参加了一场招聘会，没想到短短两天时间就阴差阳错地通过了笔试和面试，第一次应聘便如此顺利上岸的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觉得自己没有辜负二十几年来的求学生涯，于是迫切地将这个消息告诉父母，但父母得知此消息后替我开心之余却面露异色，因为他们知道走出校园投身工作意味着什么，只身远赴两千多公里外的陌生城市又意味着什么，而一直在师长、父母和长姐庇佑下长大的我对于社会的复杂知之甚少，傻里傻气到都没有询问招聘人员薪资待遇和吃住等问题，以为自己只要有实现满腔教育抱负的地方就可以过活。
• “我背起行囊默默去远方，转过头身后的城市已是一片雪茫茫……我不知道远方有什么等着我，只知道不会是地狱，也不是天堂。没有人知道我是谁，自己的命运就握在自己的手掌。”汪国真的这首《去远方》时常被我在万籁俱寂的深夜诵起，身受得以感同。
• 我的“前半生”就这样匆匆地落下帷幕，快速开启了又一程。近三年，我打着“播音腔”的名号在嘉兴小学教育界“招摇撞骗”，带着“见贤思齐”和“勿以善小而不为”这两句箴言行走“江湖”。
• 记得上班第一天，有个超萌的小朋友很认真地对我说，“老师，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思索片刻，给了孩子一个肯定的答复，我们一定是在哪儿见过，否则我怎么会不远千里地奔赴到你身边呢。
• 听不懂的方言夹杂着生硬的普通话，非机动车道上川流不息的电动车和QFQ，道路两旁生长着郁郁葱葱的植物，四处可见的河流湖泊以及宽敞明亮的街区……这座城，在红船精神的浸润下，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这是我的嘉兴映像。
• “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的那么好，但也不会像你想象的那么糟，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自己的想象。”平凡的人可以带给我们不平凡的体验，独具匠心的人会激发我们对于生活的思考。这里没有家事，却处处是嘉事。
• 2018年8月15日，清早到了嘉兴后便赶着去参加校内的新教师培训，培训一直进行到下午五点，在大家充满教育情怀的奋进声中，一天的培训画上了句点，大家纷纷乘车回家，我却迷失在了归途里。回过神来，天色已晚，手中不大不小的编织袋提醒我该找住处了，于是就在美团上找了一家学校附近、价格优惠的小旅馆决定暂住。
• 在高德地图和热心人的帮助下，兜兜转转地找到了这个位置偏僻的旅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被政府弃之不管的棚户区，草草地扫了一眼单间的条件，灰暗狭小的空间，亟待粉刷的墙面，破旧不堪的配备，这里的情况完全可以用脏、乱、差来概括，真想拔腿就跑，马上离开这个所谓的“旅馆”，无奈我之前已经在美团上付过钱而且我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出去折腾了，不过让我决定留下来的真正原因却是那个看似能够洞悉我的一脸厌恶，却还是平和耐心地为我讲解居住注意事项的中年女老板，极具亲和力的姿态吸引着我的眼球，填补了我的愤懑，浇灭了我的怒火，我在心中立即产生了这样一个疑问：掌管一个如此简陋的旅馆的小老板怎么会流露出亲近自然的神情呢，她不应该像电影中的包租婆一样狂躁吗，难道在这里工作也能让她感觉到幸福？！换做是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里工作的，完全是放弃治疗、自我麻痹的生活方式……按耐住自己想要直接开口发问的冲动，像被催眠一般选了一间单间住了下来，不过她仍然没有打消我心中天一亮就搬走的念头。
• 晚上十点多才整理完工作材料，头晕目眩，口干舌燥，真想一头扎进床里睡到天昏地暗，不过我刚刚躺下一会儿功夫，就从隔壁的房间里传出刺耳的音乐声，活生生地把我从梦里拽了出来，心中闪过一阵怒骂，忍无可忍的我怒气冲冲地打开门准备找老板给他“禁言”。一打开门，心凉了半截，漆黑的走廊里闪着微弱的亮光，个别恐怖片中的特效都呈现不出来这样的效果，单曲循环的音乐声让我硬着头发往出走，捱到走廊尽头，透过收银台的玻璃看到房间里面仍旧开着电视机，屏幕上的光打在一张祥和的脸上，我用由小到大的声音分贝叫醒了女老板，并向她表明了来意，她立刻帮我制止了这名租户的不当行为。再度回到床上，那张恬静的脸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未经世事打磨般无所畏惧，从她的周身散发出不容忽视、不忍亵渎的能量，这种感染力支撑我当晚睡了一个踏实的安稳觉。
• 第二天又是匆匆忙忙的一天，五点半之后我才想起来还没告知旅店老板我今天的去留呢，赶回来之后，女老板在店门口面带微笑地对我说：“姑娘，回来啦”，恍惚中我竟有种回家的即视感，向她致歉之后，她满不在意地表示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而且还告知我她发现我房间的东西摆放整齐就没给我打扫，我诧异地脱口而出：“这么便宜的价位还带打扫房间的？！”她笑笑说，如果租户愿意的话是有这项服务的，我真是惊讶到下巴掉下来，愈发好奇在这种地方工作要怎么把心态扭转成快乐模式了。
• 话匣子既然已经打开也就不急着关上了，经过一番询问后得知，这个女老板是在十年前租下这个店铺开了一家旅店，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这里的设备严重老化，原来这些东西都是十年前采购的，简单装修后也就没有再“大动干戈”，尽管房东每年都会上调房租，可她却没有在旅店房价上做过多的调整。时不时传来棚户区改造的消息，可政府没有具体举措，她就接着在这里开店。
• 在这十年间，她一直住在这家店靠门的房间里，一张床，一架风扇，一台电视机，没有节假日，不分昼夜地守着这间店，无论是她的新房刚装修完还是有租户居住的除夕夜。她还津津乐道地和我讲她给租户带来的帮助，以及她自身的满足感，看着她脸上洋溢着的微笑，我终于说出了我久存的疑问，“为什么要让自己和他人都不开心呢，来者即是客，多加关照是应该的，租户舒坦了，我的心情自然就好了，我也没有什么远大抱负，人嘛，还是要懂得知足常乐，生活给一颗糖，就尝一分甜”，她用略带口音的普通话如是答道。
• 一撇一捺，简单的两笔，同为人，却迥然不同。在喧闹的城市中，守着一方净土过活的说法让我为之动容，十年一品温如言，原来这不是个井底之蛙故步自封的故事，这是由一个普通人缔造的疗养圣地，一颗心滋养了一方土地，营造了一种理想的生活方式，此乃小人物的大境界也。一方水土孕育一方人，这个充满温情的旅店也拉近了我和这座城之间的距离。
• 初出茅庐，生活立刻被工作任务填满了。渐渐发觉，在工作中，知识和鸡汤远没有经验重要，至少教师工作是这样的，而学习并累积经验费心又费神。工作到第三年，发际线直线后退，喉咙日渐沙哑，每年的体检单都得先做一下心理建设才敢看，做教师是一个脑力和体力并用的工作，怎一句辛苦了得。
• 当然，工作中也不乏各种令人啼笑皆非的教育趣事。一年级科学课起始课程是“走进植物”，通过种植一棵植物，让孩子进一步体会植物是有生命的，进一步观察和感受生命的生长和变化过程，于是我给一年级每个孩子发了几粒绿豆种子，可限于没有盛装种子的塑封袋，为了让孩子们妥善保管，就让他们给种子包上纸巾装进了文具盒里。晚托班后带路队放学时，我关注到一个奇怪的场景，一年级的孩子在路队里不是抱着书包就是端着文具盒在缓慢行走，我抓住走在最后的小朋友问道：“你们怎么走得如此小心翼翼？”他奶声奶气地开口：“史老师，里面有种子”，发觉这原来是我造成的，我马上说：“没关系的，你们正常走路不会影响种子发芽的”，“不行，它会疼！”，另一个小朋友马上言语坚定地答道，视线始终没有离开他那打开来的文具盒。
•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值得惊奇的事情啊，孩子大睁着纯洁的双眼，面对未知的世界，不断探索着，在惊奇中渐渐长大。看着一粒粒小种子平静舒适地躺着，顿时觉得它们好幸福，可能是这些种子的幸福传递给了我，也让我初次体会到了教育的幸福。身为教师的我们何其荣幸，曾被邀请进入孩子们的世界。之后每次遇到这样温暖的时刻，那颗曾经天真烂漫的童心便在胸中苏醒一分，幸福便不断滋长。
• 但仍在“进化”的孩子有双面性，既是“天使”，又是“魔鬼”。期末复习总是兵荒马乱，深度怀疑平时上课的是不是这群孩子，眼看着一团怒火熊熊燃烧一触即发，但看到孩子把他（她）偷拿到学校的小零食羞涩地递给我时，自己瞬间被“熄火”了，能看出脸色的他们真是又可恨又可爱，着实让人不忍“下口”。
• 生命从来不曾离开过孤独而独立存在。光阴如白驹过隙，在诺大的人世间整整活过26年了，又一年春节将至，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阻隔了我的南方和北方，眼看着条条大路都不通向“罗马”，难免黯然神伤。
• 美丽的鹤城，我银装素裹的家，勤劳而又善良的父母，两千多公里外的我深知在故乡一直有一盏灯在为我守候，那微光照亮了我来去的道路……
• “回家”是至美的文字，耀眼的霓虹灯、成荫的绿树、田野和街区从窗外掠过，广播里舒缓的轻音乐和空调中吹出的丝丝凉意让人沉迷又清醒，列车朝着家的方向行进，车轮在前，时间在后，赶赴一段静谧舒适的旅程。光阴蹉跎，世界喧嚣，列车飞驰，窗外无物长驻，风景永远新鲜……这便是异乡人的归途。
• 谨以此篇，记录弥足珍贵的嘉兴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