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封城整一年

山右京客

一、

今天是1月23日，亦即武汉新冠疫情封城一周年。

今天京城的天气还好，虽然有点儿霾，但还算晴明，特别是气温，很温和。看手机里的实时天气预报，最高温度4°C，十分温润与体适的冬日气温。

庚子之岁，人说多难。老夫今年已经七十有三，早先的灾难没经受过，最少知道1948年老家临汾被解放军围困的时候。老人们都说那个怕啊，一个多月整天炮声隆隆，生怕不小心哪一颗枪子儿便穿膛而过，因此人们都不敢出门。我的一个发小就生在这当间，取名“围城”。

1960年就不用说了，我辈人都饿过肚子，那滋味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悸。连玉米芯子都想去榨取淀粉充饥，野菜、榆树皮面绝对是好吃食了……

今年是鼠年，瞩望世界，新冠疫情泛滥之甚，无处能幸免。一年来的各种情景历历在目，脑子过一遍电影，这恐怕是我，不，甚至包括吾父吾母吾族吾祖在内的人都没有经历过的灾难吧？

我今年突然非常迷信，认为上帝一定存在，这场疫情就是他惩罚人类的报复，以训人类对大自然的不敬和破坏。

在这场抗击新冠疫情斗争中，我国在全球率先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值得欣喜。最近我一直琢磨着，牛年一定要过一个好年，以偿还一年未会面的好友，未尽叙的友情，未饕餮的美宴。谁承想，就在这庚子将去，辛丑即来之时，各地散发的疫情又沓然而至，青岛、大连、沈阳、石家庄、邢台、顺义、绥化、通化……最近又燃到了我所居住的大兴区，令人不安。

大兴区的居民小区今年一律换上了新装

二、

新冠病毒出现至今，全球已经造成了9500多万人感染，近200万人死亡。尤其是世界各地陆续出现的新冠病毒变种，更是雪上加霜。

自去年10月出现的英国和南非变种病毒，已导致全球40多个国家禁飞英国与南非。WHO推估的变异株，传播能力更使人谈虎色变，惊恐万状。

刚刚看到一篇文章:1月21日公布的一项研究显示，在南非发现的变种病毒可以抵抗血浆疗法中的抗体，这意味着再次感染的风险增加，并且预示当前疫苗的功效降低……

坐在阳台上，沐浴着冬日的阳光，俯视着窗外的风景，心情却一片阴冷沉重。楼边昨天似乎还人头憧憧的小区花园里，陡然少了许多生气，不见了一个人影。

我是昨天晚上从西城区家中来到大兴区家中的。

这是我和妻每个周末的必然去处，就像太阳从东到西，天空从夜到明。一周在城里伺候儿孙……这非是我俩的常态，而是中国父母的固能。“累，并快乐着”“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无论那个，事实都是无奈。周末了，总得让老马歇歇脚吧？

关于这个周末回不到回这里，我和妻儿曾有一番龃龉。妻儿主张:大兴是新的疫情重灾区，为了自己，特别是孩子，最近就别回去了。我则认为，天宫院离西红门虽同属大兴，但最少有十几公里远，何况北京卫健委最近发布的任何疫情，以及确诊者的行动轨迹，并没有我们家所在的地区啊，如何就不能回去？

不知是听从了我的意见，还是他们觉得拗不过我，抑或觉得确实大不可神经过敏，晚饭后，妻倒先说:“我们走吧。”

儿子每天很晚才到家，这时还没有回来。我想妻一定“请示”过他了，儿媳也没有说不可。走，半个小时到家了。

五天没有回西红门，这可不是以往的五天。

三、

北京市卫健委最近公布的，大兴区天宫院第一例新冠确诊病例始于1月18日，到22日刚好五天，也就是说我俩上周回城里时，大兴并没有报告新增新冠病例感染者，这里还是一片祥和安全地带。小区虽然有人把守，超市虽然需要扫码，饭馆虽然必须测温，但基本形同虚设，紧紧松松，糊糊马马。

一周时间，风云突变。到了小区门口，早已撤掉的帐篷原地，新换的簇新帐篷复又搭了起来。

门上灯光通明，帐篷里灯光锃亮，门闸紧紧封闭，告示板上多了健康码贴纸，值班人员也增加了两人。我们走到门口还没有说话，手持电子温度计的保安倒先开口了:“先扫健康码，然后测温。”

“我们就是这个小区的。”

“本小区也得扫健康码。”

其实，为了今天回西红门，上午我们在城里已经做了核酸检测。从本意上讲，我是不愿意去做的。我多日也没有出过远门，更没有到过任何风险地区，如何能染上病毒？我可以一万分的打保票，本人阴性。

但就在我与妻及小孙子到公园遛弯分手后去超市买东西的间隙，妻便在小区门口的小公园里排进了自愿进行核酸检测的队伍。我刚回到楼门口，妻就心急火燎地打来了电话:“你回家了吗？回家赶快把东西放下，立即到小公园里来。我们现在在这儿排队做核酸检测，马上就要到了，不然你还得排队。”

核酸检测，在我和妻分手后经过的一段不长路程中，就看到几处排队的人流，扎堆抢购货品一样。儿子也在家群里说，他已经在单位做了核酸检测。儿媳还发来了照片，说是他们办公楼下做核酸检测排队的情景。

我真的不知为什么突然如此紧张。从我每天必看的疫情新闻和所了解的情况看，北京四环之内并没有发现一例病例，哪怕疑似病例或者核酸检测为阳性者啊，更别说确诊病例了，如何就这般紧张？

得了，得了，既然老婆已经排了队，我就去检测呗。听老婆的话没错，最少不用再生口角。

到小区门口，我问保安，居委会是不是有通知，西城区居民必须全员做核酸检测？保安说:“没有要求强制做，只是自愿。”接着他告诉我:“你去门岗楼上看居委会贴的告示，具体情况已经说明白了。”

到了走到门口，岗楼上居委会贴的告示清晰在目，公告本社区居民做核酸检测的时间、地点，并希望大家积极参加。

还用问么，“积极参加”就是自愿参加，如果必须参加就是另一码事儿了。

到了楼下过马路，百十步就到了家门口的小公园。妻和小孙子已经排队在列，差十来个人就轮到了。

我们家门口的公园是一个非常精致的小公园。因为它紧毗著名报国寺，明清时期这里曾有很多名人讲学、借寓、淘书。因此公园里建的庭院、房舍、步道、绿植都是仿古建筑，园林混搭，古色古香，幽然自在，誉为“城市会客厅”。

不知是什么原因，公园建起了好几年了房舍一直闲置，除了绿化和环卫工人进出外，别不见他人。今年二三月，因为疫情，我们困守西红门两个多月，城里家门口的事儿浑然不知。后来听人说，这里曾作为当时的广内社区核酸检测点之用，这次又派上了用场。

核酸检测手续非常简单，只要有手机，报上身份证号码登记预约，随便那处检测点都可以。现代科技真的太厉害了，一部手机基本解决任何问题。如果类似疫情发生在20年以前，还真不知有什么办法，尤其是追踪溯源，太难了。

好可怕啊！

几分钟光景便轮到了我俩（小孙子不做）。测温，扫码，10个人一组（世界通用手法）顺序入内，流水线似的。张嘴，医卫人员拿一根带药咽拭子，伸进深喉一扫，完活。最迟第二天出结果。

四、

扫完码，测完温，回到家，一切如常。

穷家寒舍，除了有几条银龙鱼，两只乌龟，就是窗台上那几盆不值钱的花和我种的几泡沫箱香菜了。

盆花我自然不上心。芦荟、昙花、虎皮兰……耐旱耐饥，百蹂而不死。鱼儿、乌龟，也是耐饿的主儿，没听说不喂会饿死，但缺了水却是万万不行的。而那几箱香菜，可是我最上心的——如果干了不及时给水，即使搬来一口井也救不活它啊。这也许才是我每周必须回来的根本动因。

给鱼缸加了水，给乌龟投了食，给花儿浇了水，我突然发现，唯一一盆还算得上名花儿的君子兰叶隙里，冒出了几嘟噜桔红色的花蕾，像嵌了几个扁平红珠珞。哦，暮冬真的快完了，春天已经报信了，这君子兰不就是冬末初春的信使么？

做完每周来西红门应做的工作，拿起案头看了多半的《林肯传》，我的作息时间，12点开始就眠。

冷落的饭馆

五、

按照昨晚妻给我下的“旨令”，今明两天不准许出门，更别说去超市了。我问原因，答曰:这里是大兴区。

不去就不去呗，早上起来，吃过饭，冲了一杯咖啡慢慢咂磨着，便顺手打开手机，开始搜看昨天零点到24点的疫情通报:北京新增3例确诊病例，均在大兴。再看确诊者的详细情况，仍然是天宫院街道融汇社区。只是其中两位的上班地点一个在朝阳区，一个在海淀区，与西红门并无任何关联。

今天天气的确非常晴和，照例该出去走走。但免得与老婆斗嘴，也就不犯“龙颜”了。正想着，老婆却对我说:“看到了吧，这边的疫情就是严重，外面的超市都关了。”

一听这话，我就没好气的问:“谁说的？”心想，这怎么可能呢？现在的超市等于老百姓的菜篮子、面袋子，如果关了超市就等于让人绝食等死，政府绝对不会这么做。即使在今年二三月份疫情最严重的时候，北京市政府也没有这样做啊！

老婆告诉我谁谁谁说的。

我又问:“谁谁谁听谁说的？”

“听某某某说的。”

我不认识某某某，但我却知道她就住在我们家小区附近另一个小区。

我这人特较真。我还真的不信了，政府能做出这种没屁眼的事儿来。不由分说，我立即穿上衣服就往外走。“你到哪里去？”

“超市！”

老婆想拦我也拦不住:“我就是要去看看你们在造谣、传谣！”

我们家附近大约一公里的范围内有三个大型超市:永辉、物美、欧尚，呈三角形。去物美经过一个公园路近，但我怕公园关门，因为昨天大兴区政府已经通报关闭所有公共场所，去超市就得绕公园外墙走，较远。欧尚离我家最远，就不去了。

先去永辉看看吧，这里菜蔬丰富，价格也比较合理。但临出门老婆再次喊话，不准我进超市去。

出门，我撩开步子，瞭着路边的景况，似乎已经与先前有了许多不同。小区门口的岗哨多了，大多数的饭馆都上了锁……最明显的是，所有的店门都新贴上了北京健康码和“今日已经消毒”字样。这不禁使我想起去年武汉封城时期，全国大小城市的情景。

我真的不敢多想了，脑际不由的浮现出当时北京的情景。那是一个多么凄凉、悲切的城市境况啊？多少商店倒闭，多少饭堂歇业，多少公司破产，多少工作人员失业，多少民工找不到工作……“哀民生之多艰”，只有这时才体现出地处底层民生的艰难，并非个个都岁月静好。这几天的北京是不是又有很多打工者失业，门店歇业，找不到工作？再想起前几天我看到的露宿街头的买菜者，我不敢多想了。

到永辉超市需要过一个过街天桥，老婆既然不让我进超市，我也没东西要买，就一直走到超市对过的路边，没过天桥。

这里离超市大门也就四五十米远。站在路边，超市门口进出的人看得清清楚楚，更别说从过街天桥上走下来手提新购物品的路人了。

看罢了这里，为了证明其它超市也没有关张，我转身回走，目的是去再看看物美超市关张没有。

十几分钟，我来到了能穿越去物美超市的公园门口。

公园的大门依然开着，只是多了一个扫本人健康码。我问看门人:“去超市的那个门还开着吗？”答曰:“开着。”知道超市开着吗？”“开着。”

勿用再过去了。一切都已经清楚。回到家，我问妻:“你是不是也给别人说过这里的超市关门了呢？”

“没有啊！”

我说:“谣言就是这么发生的。都是听说，并未眼见。你传他，他传你，以讹传讹。尤其是所谓的朋友圈、群里的一些信息，你传他，他传你，谣言越传越远，害人害己。”

哎，谣言真的很可怕，可怕的防不胜防，如果不动脑子，传播者一定是受害者，更是加害者。

不信谣，不传谣。任何时候都很重要！尤其是在这信息爆炸的时代。

2021.1.23

估摸着昨天晚上避开城管在街头买菜，街头就是他们的“住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