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格子衬衫的诗性男人和他横平竖直的网状人生

树影诗语坊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解读梨树藉诗人张百良 </p><p class="ql-block"> 树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我开始写这篇文章的时候,盛夏的阳光正穿透空调冷气温暖我的身体,我的身心仿佛陷入夏与冬的漩涡里,感知着热烈的寒意,承受着诗意的“残酷”。</p><p class="ql-block"> 长时间以来,我对诗歌都保持着或近或远的距离,许是敬畏,又似乎是犹疑,我打量着生活,生活也在打量着我。</p><p class="ql-block"> 2020年7月4日晚,海中的答谢宴上,做为文学编辑的芳宇端着酒杯笑咪咪的和我碰了一下说:树影,作协要给百良开诗歌研讨会了,你得给他写点东西呀。我说行,我找找感觉吧!</p><p class="ql-block"> 当晚朋友散尽,海中又把我和百良从各自的居所唤出来,他说马上要回贵阳了,家乡的风景他看不够,我就熊你俩了,陪我呆一会儿。我们三个在二公园一隅席地而坐……也许是酒的作用,他们俩喋喋不休,我偶尔插上两句,我不想说那晚的天空有多深邃,也不想说那晚的清风有多宜人,这太文艺!我只想说那晚的树叶被月光涂了一层橄榄油,泛着光……百良说多年后想起今晚会很难忘!</p><p class="ql-block"> 是的,就像此刻我想起初识百良的时候一样。</p><p class="ql-block"> 往事忽拉拉的漫过来。那是在周主席安排的饭局上,当时百良穿着格子衬衫,坐在杨海军旁边,不怎么说话,偶尔注视下席间正在说话的人,便又低头喝酒。在一个场合中,我总是对那些寡言的人多些关注,这样的人要么木讷,要么内心充满故事。即便是敬酒时,他也不多言,好像只说了一句话,说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能够记得的只是件格子衬衫。</p><p class="ql-block"> 与老朋友叙旧,与新朋友交流,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大家都有些意犹未尽,但酒店并不是久留之地呀。后来百良请大家去唱歌,让大家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去交流。他非常认真地去唱每一首歌,很认真的去跑调,自己全然不知。不声不响地去结账,一切都是默默的,最后把大家一一安顿好,给每个人打车。有这样特质的男人要么生活用力过猛,要么内宇宙非常强大。朋友圈的人都说百良是个值得交往的人,他有求必应,善待朋友。那是2013年的事。</p><p class="ql-block"> 再见百良时,也是朋友安排的一次酒局。他是最后一个来的,恰巧我左边的位子空着,他这次穿着黑白格短袖。握手,寒暄。而我心里在想,他怎么那么爱穿格子衬衫呢!或许是因为在座的几个人比较投缘,或许是因为当时的话题让人兴奋,百良的话多起来,有点话痨,谈朋友,谈感情,也谈诗歌,对某些正在被热捧的诗歌在肯定的同时,也提出了尖锐的批评,并谈了很多自己的见解,我想对于作品的评论一定要有不同的声音,如果都是一个声音,此音必定失真!</p><p class="ql-block"> 我很珍惜与文字结缘的朋友们,一个真正热爱文字的人内心是纯净的,是善良的,与纯净和善良为伍,定是愉悦的。因为挨着坐,百良对我照顾有加,不停的为我斟酒,淡黄色的液体缓缓上涨,接近杯子的边缘了,满满的,但没溢出。我想这倒酒也是一种技术吧,呵呵~满而不溢,酒真是个神奇的东西!黄色的液体有如一波一波的潮水漫过来,浸过双足,脚裸,淹没了那串反射阳光的银脚链,然后涌进心里,然后消失不见……酒至酣处,我们都有些醉意,百良肯定是着重了,话匣子打开了就关不上,像是呓语,还会星崩的崩出几个脏字儿,内心的苦楚与无奈,他不说,但全从他山羊一样的眼神里流淌出来!孤独与无助全部浸润在酒里。一个经常善待他人,为他人排忧的人,内心必然是有死结的,就如同心理医生,帮助别人找寻情绪的出口,而自己的出口却被堵死。</p><p class="ql-block"> 后来又有了多次交集,我们成了要好的朋友,我感觉他是用生命在与朋友们相处。</p><p class="ql-block"> 因为是好朋友,所以我更关注他的诗。百良的诗,我习惯带着理性去读,在《让我与一条母狼私奔》中,我被震撼到了!单是这题目就让人血脉喷张!“我不要那三千里江山/江山上悬浮的美人/给我一些零碎的路就好,残月萤光/让我与一条母狼私奔”,何其豪放!何其别致!“在滴水的冰洞婚爱/生下疯狂幼崽/野性弥漫/陷落与蛮荒”,这是让人后背冒凉风的文字,满是挣脱捆绑之后的淋漓、逍遥和畅快!当自由与爱离我们越来越远,逃离便成为一种诉求。哪怕是与母狼私奔!母狼寓示着一种原始生命动能,是困兽,是撕咬,同时也是挣扎,给我们惊悚。一定是要有结果的!“多么疼痛的种子/又将长出/文明的獠牙”。这句最棒!堪称绝!欣赏这样的艺术,我不忍触碰。</p><p class="ql-block"> 在《看花儿》中,他说:“有些花生下来就要红/有些花开了半生才红/有些花天生是白的/黄的/粉的/蓝的/不想红/而有的花从未红过/就紫了/一场雨过后/我看这些毫无掩饰的花儿/都很真诚/一个骨朵就是一个命/就是一张脸”,花即是人,人即是花。百良在写人的命运,拿捏得很准!“就像这世上的人/可有多少人开了一生/也开不出一朵/像样的花儿”。穷极一生,也不过是尘,甚至连尘都不是。还有更深层的无奈,“我庇护不了/身边任何一片绿草/当寒冷来临的时候/我也瑟瑟而抖”。</p><p class="ql-block"> 置身于滚滚红尘,百良的格子衬衫多像一张网,网住了自己,也网住了自己横平竖直的人生!而自己又在自织的网中不停歇的挣扎,那是一幅何等揪心的画面。当我们的双手,连同我们的肢体一起被命运切割,抑或被生活绑架,我们以怎样的力,怎样的量,怎样的呐喊,又以怎样的方式,奔向何方!</p><p class="ql-block"> 在《衣柜》中他写道:“天气冷了/棉衣服从衣柜里走出来/一件一件回到我身上/空出的衣架/像落寞的人/等着谁来搭讪一会儿/关上门/我还不放心/重新把那些衣服再检查一遍/短袖的与长袖的/静静看着我/我看见一段段时光/在衣柜里爱着/”</p><p class="ql-block"> 这首诗让人心生温暖,我想谁读了这样的诗,内心都不会不起波澜,百良通过衣柜来写时光,写岁月,写的沉实。好诗是有灵魂的,不堆砌,不繁复,几行行云流水就能直抵心灵。在百良的描述中,那一段一段的旧时光,如出土的古物,散发着朴素的微亮。</p><p class="ql-block"> 我很感叹百良的这种想象,因为这更像是一块深深烙在诗歌身躯上的胎记,诗人以其本真的生命激情和整个心灵去拥抱生活,拥抱生命中每一个发生的语词。</p><p class="ql-block"> 百良是一个在灵魂深处储存了过多的幻想成分,而又易对美好事物产生诗意般感动的人。他写《空房子》“也许因为它空着/也许因为我也空着/也许因为长久以来/我一直都是另一座/行走的空房子”,清醒地认识世界或许比麻木地生存更为重要。</p><p class="ql-block"> 当我们的双眼在黑暗中一无所见的时候,是否能够有诗意和美的光芒温暖我们的心灵?这时“净月潭的钟/在山顶/钟悬起来/任由一根树/去撞/……撞得慢了/钟轻吟一声/仿佛尘世的苦/才刚刚开始”时光让生命沉淀,它将我们的心灵距离拉近。</p><p class="ql-block"> 在《剥皮》中他写道:“他慢慢的剥/生怕伤着羊的肋骨/感情/羊静静看着自己的皮/在自己身体下放大/他换个方向/把手里刀放路边石头上/狠劲蹭两下 /刀的寒光令我一抖/羊也一抖/我想对他说点什么/但他的目光/令我惊惧/我想对羊说点什么/四目相对时/我们眼里/都有泪光/我走了老远/回过头/看见羊站起来/把自己的皮/踩在脚下”</p><p class="ql-block"> 诗人以独特的视角选择状物对象,并通过娴熟而不生硬的技巧画了一幅血淋淋的画!很像梵高!这些细节,诸如“把手里刀放路边石头上/狠劲蹭两下” 借助巧妙的艺术加工,让原生态的东西闪出耀眼的光泽,我们便不难发现,诗人的本意是要从某个生活的险境中仓皇逃遁出来,凭我的直觉,诗人至少有一个可皈依的来自心灵的意境空间,即使“把自己的皮/踩在脚下”,他是在有意识的压制和自我调节那些来自诗歌以外的困惑与煎熬。而“我的旧衣服像一张张褪去的皮/跟着我上车/回家”</p><p class="ql-block"> 我们何尝不是那只把自己的皮踩在脚下的羊!弓起并保持相同的动作,这是诗歌给世间带来的最残酷的柔情。“走进土里那人/只带去/他的骨骸/他的血/还在人世流淌”</p><p class="ql-block"> 每个诗人都有自己自由精神的指向,那是遥远的消逝的过去和永远不要到来的未来。现实于我们总是那么陌生,让我们常常注定了远离甚至逃避,而我同样读到一种心痛和令人神伤的文字。百良是敏锐的,他将人最隐隐的细微的情感发掘出来,去唤醒别人,让读他文字的人不至于迷失。</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