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本作品为原创,己在版权保护机构登记注册)</p><p class="ql-block">第四章</p><p class="ql-block"> 天暗下来了。山中空气也骤然的变得阴冷。伤员被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树林中的大火还在燃烧。一阵阵的浓烟夹着火星向山坡上飘散过来。肖尉和宛云把最后一个伤员安顿好。肖尉站起身用手理了理飞乱的头发,她们的脸上已满是烟灰。身上的衣服也被火烧出了窟隆。肖尉一把把宛云拉过来。她有些心疼的歪了头看了看她的脸。宛云的身体是那么的矮小,她的头只到了她的肩膀。她的小辫已经散乱。肖尉为她梳理着头发。“你说,你到哪儿去了……宛云,你不是害怕了。”肖尉弯下身语气十分的轻柔。她想,他一定是被战争的残酷吓坏了。她看着这个身材矮小的文工团员,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小女兵,她心中顿生怜悯。“肖医生,你说,咱们……还能突围出去吗?”宛云抬起头,两只清澈如泉的大眼睛还闪着孩子般的纯真和难以掩饰的恐惧。肖尉一把将她搂在胸前。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宛云,咱们一定能突围出去。别怕,相信咱们团长,他是身经百战的战斗英雄。什么也难不倒他。再说,”肖尉低下头,搬起宛云的脸,“咱们是志愿军战士,在任何困难面前都应该是硬骨头。你说对吗?”“嗯……”宛云用力的点了点头。12·山坡上·团部外东沟口阵地上又传来了激烈的枪声。几个战士从山坡下向山上跑来。他们径直向团部跑去。“喂,阵地上的情况怎么样?”人们见到他们都焦急的问“敌人向咱们两边沟口的阵地发起冲锋了。阵地上情况吃紧。咱们的人也不多了。”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向团部的破房子跑去。山坡上的官兵们有些燥动不安了。他们不时焦急的望着那间被炸塌了一半的民房,六四0团党委正在那里召开最后一次党委会。山洼的两个沟口处几乎同时又响起了猛烈的枪声和爆炸声,不一会儿,从沟口那边退下来很多人,他们身上大都有伤,还抬着很多重伤员。他们都剧烈的咳嗽着……团长程敬山从破屋里走出来。他个子不高,又黑又瘦,面容疲惫,两眼还有些红肿。只有他那紧闭着的有些歪斜的大嘴显出一种倔犟和刚毅。他的出现立刻吸引了人们的目光。官兵们向他围拢过来。在他的身后是团政委宋广义,还有其他的团领导。“同志们,现在的情况你都知道了,我不多说了,团党委决定…”他稍微沉吟了一下,又提高了嗓音,“团党委决定:按建制组成突围小组,分散突围。突围后到铁原原出发地集结。三连长,带上你们的人,带上伤员和团部一起走。……”他的话音沉重而坚定。人群里又是一阵骚动。这无疑是在宣布:六四0团有组织的突围行动已经失败。“……我们有那么多伤员怎么办……”“带上伤员,一个也不能丢。天黑后出发,出发前把重武器炸掉。什么也不给敌人留下。同志们向北、向北,冲出去就是胜利。”团长提高了嗓音。“同志们,咱们是共产党毛主席领导的人民军队。祖国人民在看着我们,我们是不可战胜的。任何敌人也打不垮我们。一时的困难吓不倒我们,同志们,我们一定能冲出包围圈,冲出敌人的包围就是胜利……”</p><p class="ql-block"> 人群中有人喊着什么,人们的视线被那声音吸引过去。一个人从山坡下急匆匆的跑上来,这是四连的一个排长,他大口的喘着气。“团……团长,那边有人煽动投降……”“都闪开……让我过去,”程敬山大声叫着一边掏出了手枪。他拨开人群趔趄着向山坡下跑去。</p><p class="ql-block">13·山坡下的一片草地上轻伤员们在坡下的草地上或躺或坐,或互相搀扶着站立着。</p><p class="ql-block"> 他们的身上都满是绷带。一个高个子白净脸的人在人群里连说带喊。“弟兄们……同志们……弟兄们,别听他说,他说的好听。瞧这阵势咱们是全完啦……”他光着头,手里抓着帽子,瞪着两眼,眼睛里透着绝望和惊慌。“弟兄们,要活命咱就得交枪啦,他说的好听,这时候了还谁为谁呀……”他突然抓住一个人的衣服,“赵运来,咱们是乡亲,咱们都是国军十八师来的弟兄,咱们不干了,”他几乎是哀求的说着。他抬起了头,向更远处的人叫着:“国军来的弟兄们,咱们不干了!咱们不给共产党卖命了,走吧,再投老将……”“闪开他,快点……”人群外一声大喊。人们闪开一条路。团长程敬山大步跨前,举起手枪,“团……团长……”“啪!啪!啪!”程敬山扣动了板机。那人倒在地上,翻滚了几下,一动不动了。“他是那个连的?”“是七连的。”七连长吕宏奎从后边跑上来,他大口喘着气,手里提着手枪。“叫啥名儿?”“叫翟贵。”“翟贵,是那个调戏朝鲜妇女的吗,”“是他,就是他。这几天了,他就嚷嚷着不干了”“你看见了,你作证,他煽动投降。”“看见了,应该执行纪律。”</p><p class="ql-block"> "同志们!……”程敬山向山坡上走了几步,他向山坡下的人们大声的喊着。他的嗓音也变得嘶哑。他的身后站着政委和其他的团领导。“同志们!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志愿军,谁当叛徒就是背叛祖国,背叛人民,背叛革命。谁当叛徒就是中国人民和朝鲜人民的罪人,我们就处决他……”</p><p class="ql-block"> 太阳快落山了。火红的晚霞暗淡下去,变成一条带状的暗灰色条云浮在西方远山的上空。山洼里升起一股带有潮湿气味的阴冷雾霭。北方还在响着沉闷的炮声。</p><p class="ql-block"> 14·山坡上团部门外山坡下一阵骚动,有一群战士拖着一个人向团部走来。远远看去,那人的个子很大,走起来歪歪斜斜,有几个人用枪托一边打着他的后腰。他被带到了团长和政委跟前。这时人们看清了,他是一个美国兵。只见他裤子上破了一个很大的口子,他的脸上从眼睛下到嘴边有一条划伤,还向外渗着血。他一脸的落腮胡子,面色死人般的灰白。两只淡蓝色的眼睛恐惧的看着周围的人们。从他的军衔看,他是一个中尉军官。“你们是怎么抓到他的?”“这家伙带着一个兵到咱们的阵地前偷死尸,让咱们打死了一个,这家伙自己交了枪。一抓住他,他哇啦哇啦的说,可不知他说的是什么。”“去把肖军医找来。快!”团长吩咐身边的一个战士。团和程敬山走到他的面前,他眯起眼仔细的看着这个美国军官。“妈的,我得好好看看这个活鬼子。啊,是他妈的不一样,要么你们怎么能把我程敬山给包了饺子……”</p><p class="ql-block"> 女军医肖尉从山坡下跑了上来。她大口的喘着气,齐耳的短发被风吹的有些乱。她的脸通红,不住的用手撩动着飞乱的头发。“团长,我来了……”“来,你给当个翻译,看看这家伙要说什么。”“Every question we ask, you have to answer it honestly.”(我们的每一个提问,你必须老实的回答。)肖尉神情严厉的对那美国兵说。那个美国俘虏一惊,他先是愣愣的看了看肖尉,又点了点头,表示服从。“你问他,是那个部队的,现在的前沿部署情况……他们下一步打算干什么?什么时候开始?你再告诉他,让他老实点儿,不老实就枪毙了他。”程敬山有些焦急的向肖尉说。肖尉向前跨了一步,她冷冷的看着这个美国兵。“Which army do you belong to? How many troops are you surrounded by? What are you going to do next? When does it start? Speak up!”(你是那个部队的?你们有多少部队在包围我们?你们下一步准备干什么?什么时候开始?快说!)那个俘虏先是恐惧的看着肖尉和周围的人们,他的手发抖的在衣服上胡乱的抓了抓,他显出极度的紧张。“I am Lieutenant Hank Wilson of the Independent Battalion of the 7th Infantry Division of the United States Army. Please protect my personal safety and rights in accordance with the United Nations Convention for the Protection of Prisoners of War.”(我是美国陆军第七步兵师独立营的汉克、韦尔森中尉。请你们按照联合国保护战俘公约保护我的人身安全和应有的权利……)他声音颤抖的说着。说到这儿他停住了,他看着肖尉,那神态似乎是要肖尉先把这些话转告团长程敬山。肖尉转过身把他的话告诉了团长,“肖医生,你告诉他,我不知道什么联合国,共产党的军队不杀俘虏,可他要是不老实,就对他不客气了。”程敬山跨前一步,恶狠狠的盯住他的眼睛。肖尉把团长的话又转告了俘虏,并要他继续回答问题。他向左右看了看周围的人们,他看到躺满山坡的中国军队的伤员,和面前那些矮小的面色黑黄,军装破烂,疲惫不堪的中国军人,他镇定了一些,他甚至产生了一丝的优越和得意。他用手理了理他一头的金黄色头发。甚至还挺了挺胸,微斜着肩,把头转向了团长程敬山。“Mr. Officer, after two days of fighting, you may already know the situation of your troops. Your main force has gone far north. They can't rescue you any more. Our army may be ten times as many as yours. It's impossible for equipment and firepower like yours to break out of the encirclement. I can advise you, Mr. Officer, that you should be responsible for the young lives of hundreds of your subordinates. Do not let them make meaningless sacrifices, lay down their weapons, the United Nations Army will guarantee your life and personal rights, of course, you also have an obligation to ensure my safety.(军官先生,两天的战斗,您的部队的处境您或许已很明白,你们的主力部队已北去很远。他们已不可能再援救你们。我们的军队或许是你们的十倍,你们这样的装备和火力根本不可能再突围出去。我可以奉劝您,军官先生,您应该为您几百名部下的年轻生命负责,不要再让他们做无谓的牺牲了。放下武器,联合国军会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和人身权利。当然……您还有义务要保证我的安全。)</p><p class="ql-block"> 肖尉把他说的话的大意告诉了程敬山。“这家伙,要我程敬山投降,你告诉他,共产党的军队没长着投降的脑袋。你不是怕死吗,让你活着,我让你看看什么是共产党人……”程敬山感到受到极大的侮辱,他怒不可遏,几乎是把脸凑到了他的鼻子上,向他大声的喊着。那个俘虏惊恐的向后倒退了几步,他虽听不懂程敬山的话,但他感受到了这个中国人的坚定意志。肖尉语气冷峻的把程敬山的原话翻译给了俘虏。他先是睁大了眼睛显出几分惊呀,然而他又迟疑了一下,“Madam, can you explain to your officers that in the West, in the situation of ineffective resistance, it is understandable to lay down arms in order to avoid loss of life. It is not a shame, but a humane act to protect life... Of course, I can tell you that tonight, our troops will attack you. If you don't lay down your weapons, everything will be over tonight...”(女士,您是否可以再向您的长官解释一下,在西方,在抵抗无效的处境下,为了避免生命的损失,放下武器是可以理解的,那不是耻辱,是一种保护生命的人道行为……当然,我可以告诉你们,就在今晚,我们的部队将对你们发起进攻,如果你们不放下武器,你们的一切都将在今晚结束……)他的语气镇定,甚至彬彬有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