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来临，女儿眼中的医生爸爸

通化市人民医院

　　一月十五日，大雪弥漫，我从西安回到心心念念的东北，但是这趟旅途，第一次接机口没有爸爸在等我的身影，第一次没能在落地后得到一个来自爸爸的拥抱，第一次下飞机失去了飞奔出航站楼的意义，从小在东北长大的我，也第一次觉得，今年的冬天冷得格外难熬。我拖着行李箱独自走向人来人往的停车场，电话的另一端，爸爸告诉我，他把拥抱给了更需要他的人。

　　自2021年1月12日，通化市爆发疫情，在通化市人民医院急救中心工作的爸爸就在不断地转运确诊患者和需要隔离的人员。往往任务结束时已是凌晨4、5点。在单位值班室匆匆休息后，早上7点便开始了新一天的任务。他们的每一套防护服平均穿戴时间都在6个小时以上，不能吃喝、不能排泄，所以只能尽量少喝水，少进食。更换防护服的短短一刻成了爸爸的“放风”时间，只有在这时，他才能稍微停下来，舒缓下心情同时恢复体力。寒风凛冽刺骨，室外温度已经达到零下20℃，他们只能穿着防护服站在寒风中接转着每一个确诊或是需要隔离的患者。

　　2021年1月15日早上，距离我上飞机还有一个小时，爸爸还在无限地重复着之前的工作，更让我担心的情况出现了，同样是转运患者，但这一次，爸爸和他的同事们需要转运的是一名94岁失能老人，而陪在这位患者身边的是一位72岁老人，年过古稀的老人如何能将另一个已近百岁之人从家中抬到楼下。为了转运工作的顺利进行，也为了减少医务工作者的感染风险，爸爸决定只和另一名防疫人员，共同将这位94岁的老人抬上了救护车。而在整个转运过程中，爸爸在负压车厢内全程陪同，在那样的密闭环境下，医生也承受着极大地心理压力，爸爸是在用自己的生命确保着另一个生命的安全。在患者情绪激动时，爸爸还需要作为一名医生尽职尽责的耐心安抚他的患者，确保他们的安全到达。终于到达转运地点，我以为一切终于可以落下帷幕，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再次出现了。由于隔离点内只有女性工作人员，这次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爸爸再次挺身而出，亲自将那位94岁老人抱上轮椅送入隔离点。这种距离的接触，无疑大大提高了被感染的风险。爸爸欠自己女儿的那个拥抱，以最危险的方式，送给了最需要他的陌生人。直到今天，当我听到这位老人已经确诊的时候，我的心也随之降到了冰点。在那种情况下，爸爸义无反顾的决定，是每一个抗疫人员最伟大也最普通的举动，我问爸爸会不会后悔，他说，尽管如此，在当时他依然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去拥抱那个94岁的老人，去守护他的家乡。

　　在爸爸给我讲述这些的时候，我已经无法再冷静，一旦在这种密切接触中发生任何意外，都是我无法承受的后果。可是电话屏幕上洋溢着爸爸自豪却疲惫的笑脸，看得出尽管已经是连续的奔波，他依然为这份工作而骄傲。作为通化市民，我同样为他们的付出感动；只是作为女儿，我无法想象这些天里他还经历了怎样的危险，我没有办法去改变什么，只能一边透过手机屏幕看着自己的爸爸再次穿上防护服奔赴一线，嘱咐他照顾好自己；一边又自私的希望，如果他不是个医生该多好...等待是世界上最无力而漫长的过程，不在一个城市的时候，我在等那一张机票上的日期把我送回家乡见到爸爸，获得一个拥抱，终于在一个城市之后，我又在等转运患者结束休息时的爸爸能回我一个信息。很多人都在说，爸爸变的越来越温柔了。其实爸爸一直都是一个温柔的人，很少说话，很多做事。情感存在的意义在于表达，这些年爸爸学会了把对我的爱表达出来，比如刚才打电话知道跟我说他要继续工作了，如果没及时回我微信不要着急，他一定保护好自己，这样很小的一个承诺，能让我在无力的焦急中抓住一丝安心。而这一通通总是匆匆挂断的电话，成了我联系爸爸的唯一方式和最后的支撑。

　　这一次挂断电话，不知道又要等多久才能再次拨通。结束时屏幕定格在爸爸穿着白色防护服的样子，从头到尾都是白色的。我记得之前和他逛街买衣服，爸爸说他不喜欢穿白色的鞋子，因为在急救工作时总是会被血污弄脏。可是如今，他毫不犹豫穿上防护服的时候，我多希望再能听到他告诉我，他可以不穿白色，他可以回家，他可以拥抱自己的女儿。

　　等着爸爸回消息的时候，我会翻看朋友圈，因为爸爸的同事偶尔会上传他们的工作日志。在一张照片里，窗外一片漆黑，爸爸和其他工作人员依然穿着防护服，他们睡倒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我知道，尽管在短暂而珍贵的休息中，爸爸也随时都会被紧急的铃声吵醒，再次投身到抗疫一线中。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脆弱到因为这样一张照片而失声流泪。微信上，我不停的在问爸爸“吃饭了吗”、“现在还在忙吗”、“今晚可以回家睡一会吗”，没有回复的对话框宣告着他的忙碌，书写着我的无能为力。每个人都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守护他们生活，尽管回到通化，我和爸爸不能见面的日子里，我能做的只有这些停留在文字上的问候叮嘱，终于等到那一句“爸爸没事”，包含了多少辛苦与危险，也是我从来都不敢深思的情景。在一个个没有音讯的夜晚，我的自我都在不断和世界谈妥，不断逃脱。

　　《荷马史诗》中说：“神只编制不幸，以便人类的后代歌唱。”神的意志不是祝祷，他们向来残忍，我不知道这一场天灾人祸究竟意味着什么，是不是真的应该问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是为什么。诚然这个时代诸神退隐，世界在剥夺着人类活下去的权利，但是后代所歌唱的，一定不再是断裂的传统信仰和赐福，而是像爸爸一样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天使，他们也是凡胎肉体，却为我们守护着生的希望。人的一生，总是为了追寻生命中的光，而走在漫长的旅途上，如今，这些忙碌的白色身影，他们躬耕于黑暗，从死神手中拉扯着一个个生命的光亮，他们就是人间的赐福。​​​作为一个文科生，家国情怀始终都是我们心中最引以为傲的信念。如今，这信念支撑着我、支撑着爸爸、支撑着所有战斗在一线的工作人员、更支撑着我的祖国。每个人都需要一两个奇迹，只为了证明人生不只是从摇篮到坟墓的漫长跋涉，爸爸和所有一线人员都在努力的为我们创造这个奇迹。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在替我们负重前行。无论是作为一名医生，还是一位光荣的共产党员，我想，爸爸对于他现在正在奋力进行的事业，都是无怨无悔的，而作为他的女儿，我能做的就是在家中默默等待着他的平安归来。

　　我始终觉得，每一个被爸爸爱着的女儿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从小到大，只要有爸爸在身边，我擅长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躲在爸爸身后，扮演一个被他保护的小姑娘。罗伊·克里夫诗里有一段：“我爱你/不光因为你的样子/还因为/和你在一起时/我的样子······”。每个人一生中的爱意是守恒的，就像物质守恒定律一样，你付出许多就会收获许多。爸爸和他的同事们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中付出了太多，等到家人得以团聚的那一天，他们就是最值得被爱的人。在家乡的冬天，冰雪是这个时节独有的坏脾气，而医护人员们为这座城市带来一场场暖意，让日出后的晴天变得格外晴朗。在每一个辗转反侧的日子里，做梦变成了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尤其是有所期待的时候。现在，我期待着开门后是爸爸回到家，裹挟着一身寒意，用他宽厚的臂膀温暖、用力的拥抱住我。所爱之人的拥抱治愈一切灰色，春天就快来了，万物正在重新生长，拨云见日，苦尽甘来，世事千帆过，前方终究是温柔的曙光。​​我坚信，在所有医务人员夜以继日的工作，和全市人民的共同配合下，通化，这座美丽的山城，必将早日迎来属于它的曙光。

作者:急救中心医生高贵森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