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北方 那炮声响起的地方》

风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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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6·朝鲜战场：一条两边是山峰的山谷，山坡的一侧是松树林。

这是一个傍晚，西方天际那一条狭长的云带被夕阳映照得如火烧般呈金红色。山野树林也被染上一层暖暖的金黄。就在朝鲜北汉江南岸的一条不长的山谷中，志愿军六四0团的官兵们正在进行突围作战。北边和东边传来沉闷的隆隆炮声。那炮声一阵紧过一阵，不时有几架飞机从东边的天空，低低的几乎是贴着山头一掠而过。发出刺耳的啸叫。那片山坡的树木很多都被炮火烧焦，有的还冒着黑烟。这是一块两山间的洼地，在山坡下的一片小树林边的草地上躺着很多伤员。

在一片荒草丛旁，一只缠满了绷带的手臂、绷带上渗出结了痂的暗红色的血迹，从绷带的末端露出的几只污脏的手指痛苦的抽动着，他的嘴里发出断续的呻吟。他躺在草地上，头歪向一边，半个脸埋没在草中。他的军装破烂，晚风吹过草地，他蓬乱的头发和初夏的新芽、往年的衰草一同颤抖着……不一会儿，他的手猛的抽动了几下，嘴大张了张，两眼像熄灭的火焰变得灰白空朦。又过了一会儿，两个人走到他的身边，抬起他向山坡下走去……

志愿军六四0团仅剩的四百多名官兵，在山间这块洼地上，他们或坐或站，很多人身上缠满绷带，他们满身泥土。很多重伤员都躺在靠近山根处的树林里。那片树林里不时传出痛苦的喊叫和呻吟。也不时有死去的伤员被抬出树林，放在树林边的一片蒿草丛的旁边。那里已排放了几百具官兵的遗体。

山坡上向下看去，在春未夏初的晚风中，不时吹起片片去年的荒草，在山谷两侧的沟口阵地上，传来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不时有一阵阵黑烟从阵地上弥漫过来，带来一股呛人的气味。不时有许多伤员从两边阵地上被撤下来。他们有的不一会儿就死去了。树林里的伤员越来越多。

（字幕：背景为美军机械化部队行军、飞机起飞、伞兵登机及大规模空降、美国军官进行指挥作战的历史记录镜头。）

“一九五一年五月下旬，我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进行的第五次战役接近尾声。在对敌人的有生力量进行沉重打击之后，各参战部队开始有秩序的后撤。然而，就在我军后撤时，以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迅即向我后撤部队开始了早在计划中的“战锤－51”作战行动。他们倚仗飞机、装甲和机械化的优势，组成多路快速突击部队，沿公路向北突击，对我后撤部队实施分割遮断，并抢占我后撤道路上的通关要隘。配合随后赶到的主力部队企图对我军进行分割围歼。我志愿军各部队对敌有所防范，在后撤时按部署交替掩护，密切配合，最大限度的避免了损失。然而，战争是残酷的，战争中的敌我态势也是瞬息万变的。志愿军独立师六四0团为执行师部“不能丢下一个伤员”的命令，冒着敌人的炮火和轰炸，把一千多名伤员从北汉江南岸撤退到北岸。并移交给其他后送部队。然而，当他们已把大部分伤员送过北汉江后，他们的电台被炸毁。他们失去了与上级和友邻部队的联系。因而在友邻部队已后撤、两翼已暴露给敌人时，他们却全然不知。当最后一批伤员送过江时，他们已被快速突进的美第八集团军的两支机械化先遣部队抢占了渡口。截断了六四0团的退路。很快，他们就被陆续赶到的美七师、美五师、***“首都师”一部死死包围在北汉江北岸的一条狭长的山间盆地中。

全团苦战一天一夜，在付出惨重伤亡后仍没能冲出敌人的包围。部队极度疲劳。兵团指挥部在了解到六四0团的处境后曾派出几支部队前去解救。但都因距离远，山路艰难且被敌重重阻隔，再加连日苦战，部队疲劳，救援遂告失败。”

（字幕、背景及画外音结束）

7·山谷西沟口阵地。

团长程敬山和政委宋广义在堑壕中正在指挥部队突围作战。程敬山手里提着一枝冲锋枪，他把两只袖子挽起来，

“赵志成！你再派一个排上去！快点儿……马上把左边那个突出部的阵地夺回来。”程敬山个子不高，但很粗壮，黑红的脸。一张大嘴多少有些歪，他的嗓门儿很大，脾气上来脖子上的青筋暴立，说起话来那张嘴更有些向左边歪过去。

四连的一个排已经在火力的掩护下向敌人的阵地冲去。程敬山和宋广义在阵地上焦急的等待着。敌人在沟口的外边布置了十几辆坦克，火力很猛，冲上去的一个排很快没有了消息。

天已快黑下来了。

“他妈的，这次又没成，咱们的部队已经没有多少了。哎，金勇呢？”

“我在这儿”，

在他身后不远处跑过来了一个青年人，他是团的作战参谋。他高高的个子，瘦瘦的脸庞。或许是由于作战的疲劳，眼睛有些发红，但仍透出一股刚毅和敏捷。

“金勇，东边阵地的情况怎么样，”

“团长，东边的阵地吃紧。那边的敌人也调来了坦克，火力很猛，咱们的伤亡很大，没能冲出去。一营的陈营长牺牲了。”

“陈占东！……”程敬山和宋广义都感到震惊。

“他……老陈……”程敬山用力把枪托往地上一戳，两人都显出悲痛的神情。

“那阵地呢？”

“阵地还在坚守，现在是孙副营长指挥。没有让敌人占领。”

“北峰和南峰的阵地怎么样？”

“两山上的阵地地势很好，打退了敌人的几次进攻。咱们的压力不大，伤亡也不大。但敌人又增加了兵力，还调来了重炮。再往后可能很困难了。”

“你现在快到东沟口那边去，你带上团部的侦察排，和李忠民一起，快到那边去，

“是！”

“金勇，你等等，”政委宋广义叫住了他。

“你和李忠民一定要坚持到晚上，到了晚上咱们有可能冲出敌人的包围。注意，只要不丢阵地，不要过多的暴露部队，尽可能避免更多的伤亡。咱们的损失已经很大了。”政委宋广义有些气喘的说着。他和团长一样，已经几个夜晚没有睡觉了。但他说话的语气仍坚定有力。

“是！我们一定坚持到晚上。”

宋广义摸了摸金勇的左手，那是在两天前的战斗中，他在宋广义的身边，一块弹片划开了他的手背。

8·团部所在的山坡上

山坡上，金勇和团直属侦察排长李忠民带着侦察排向山下跑去。他们飞快的向东边的沟口跑。团直属侦察排是团里的战斗尖子，个个勇猛顽强。他们跑着，脚下扬起团团尘土。他们跨过烧焦的树干，在被炮火深翻的焦土上奔跑着。在队伍的最前边，跑着金勇和李忠民。他们一边跑，一边向后喊，“快！快跟上……”

9·山谷东沟口阵地

在东沟口处的一营阵地上，敌机扔下的燃烧弹把草木都烧焦了。一营的战士们仍在抵抗着敌人的进攻。

在一处机枪阵地上，机枪手的后面已经排了很多人，不一会儿，机枪手便中弹牺牲，紧跟着又上来一个战士，敌人的炮火非常猛烈，上去的战士很快又被敌人的炮火打中。敌人在沟口处摆放了几辆坦克，他们用坦克上的火炮和机枪不停的向六四0团的阵地炮击和扫射。猛烈的爆炸把山石和树木抛向空中，又掉落下来。一营阵地上的堑壕几乎都被填平了。战士们就在刚刚炸开的弹坑里，向敌人还击。

阵地上敌我双方还都在对峙。

金勇和李忠民带着侦察排冲上了阵地，一营的人们看到了他们都大声的喊着，但由于炮火猛烈，他们什么也听不见。

一个年纪很小的战士跑过来拉住了金勇的胳膊，他大声的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向金勇打着手势，金勇听不见他说话，但他看出来了，他告诉他，他们的孙副营长也牺牲了。那个小战士是陈营长的警卫员。

天快黑了，敌人的炮火还很猛烈。一排炮弹打来，他们赶忙趴在地上。

落日的余辉照在金勇和李忠民的脸上，显出红铜般的色彩。两人并肩伏在阵地的一个土坎后边，注视着沟口处敌人的情况。

“金参谋，团长和政委他们那边不知怎么样了。那边二营已经坚持了一天多了，他们的伤亡也很大。”李忠民有些担心的说。

“有团长和政委在，不会有什么问题。天也快黑了，敌人到了晚上一般不敢行动。今天晚上如果小心一点儿，他们那边不会有什么问题。”

天黑下来了。敌人或许知道志愿军善于夜战，大约在六点钟左右，敌人的阵地上突然打过来了很多照明弹。几乎也在同时，敌人的沟口阵地上打开了探照灯。原本想在黑夜的保护下突出重围的六四0团的官兵们，却被敌人的照明弹和探照灯把阵地照得如同白昼。敌人的机枪和坦克炮火又向六四0团的阵地上风暴般的打过来。山洼两边的沟口阵地上又是一片浓烟火海。团长程敬山和金勇指挥的两边的阵地组织了几次突围，都没有成功。

救援无望的六四0团官兵又渡过了一个凄冷的夜晚。失望和恐惧开始笼罩着这块山间洼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