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1978年夏初,连长万仲林和我带领几十名战士在渺无人烟的某地边防搞国防通信架空明线路标准化施工。</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连长万仲林和本文作者</b></p> <p class="ql-block"> 施工作业没进行几天,我们接到军分区通知,要我连即刻去完成一项上级布置的电话线布设任务。这条计划中的电话线A端在边境线附近,B端在位于边防×团×连连部的架空明线路终端杆上,两地间距离约30公里。因是临时需求,所以这条线路用背负线地面布设。分区通信科要求我们一天内完成,并务必做好保密和安全工作。</p> <p class="ql-block"><b>我们连队担负边防架空明线路通信保障任务,用脚扣上下电话线杆,一般情况下不徒手攀杆</b></p> <p class="ql-block">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但是,我们的标准化施工任务很重且工期较紧。为确保两项任务都如期完成,连长让我挑选5名责任心强的战士组成架线组前往完成电话线布设任务。当晚,分区运送背负线的卡车到达我们驻地,随我前往完成布设任务的人选及相关工作亦准备就绪。</p> <p class="ql-block"> 翌日提前1小时早餐后,我带领架线组向施工目的地进发。我们一行包括卡车驾驶员在内共7人。车厢上,5名全副武装的战士坐在满载的背负线上说说笑笑,我则在驾驶室内按照通信科给的布线方位图不断地和驾驶员研判前行路线。</p> <p class="ql-block"> 我们所处的位置方圆数百里都是茫茫的戈壁。虽已入夏,但目光所及,仍一片荒芜。偶有绿色,也不过是那些稀疏低矮的骆驼刺之类,毫无绿茵秀色可言。不过这般景象对于常年在此类环境中架线施工的我们而言早已司空见惯。</p> <p class="ql-block"> “解放”卡车一路向北在荒野中逶迤行进了约两小时,一片蜿蜒起伏、两头不见边际的小山丘横亘前方。按照方位图的标注,我们已驶入A点作业区域附近。我让卡车在原地待命,自己下车用指北针精确A点具体位置,战士们荷枪尾随跟进。</p> <p class="ql-block"> 二十几分钟过去了,我们已行进到半山坡,但仍未找到通信科所说的指示物——一根较细小、上面刻有两个三角形的木桩子。有战士发言了,为啥不在山顶立一杆红旗呢,那样岂不是很醒目吗?其实,我内心也在埋怨前来树立指示物的同志的粗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大家快看,那里有个木橛子!”随着一位战士兴奋地喊声,我们循声望去,果然发现在不远处的骆驼刺灌木丛中,有个用刀斧削修过的很不起眼的木桩默默无言地迎候着我们。经仔细查看其上面的三角形图标,我们确认这儿就是此次任务的A点,而这儿距离前方山顶不过百十多米!</p> <p class="ql-block"> 战士们开心了!出于熟悉周边地形的需要,加之大家在卡车上悠悠晃晃地坐了半上午,此刻都有登高望远放松一下的想法,我和战士们便不约而同的奔向小山顶部。一名腿脚快的战士几个箭步登上这起伏平缓的小山脊,刚一张望,迅即止步,随即向跟在后面的我们发出“有情况”的手势!说笑爬山的战士们立即禁言并蹑手蹑脚地来到山顶。</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我伫立山头向前方俯瞰,只见北坡上有房屋,看上去不像牧民的毡房,而且影影绰绰似有活动人影。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脚下所处的位置是何所在,不由地将手按住手枪枪套,立即压低声音命令战士们后撤!我也后退了一段距离,然后半蹲着用望远镜仔细观察对面情况:那是数间板房,一侧停放着一辆苏制吉普,还有个人独自不紧不慢地在往板房壁上的篮筐里投球——原来这是与我国接壤的××国设置在其边界最前沿的一个哨所!</span></p> <p class="ql-block"> 乖乖,我们此行竟然会与对方如此接近(当年中×两国尚未恢复正常的国家关系,我们内部还称该国为“×修”)!我又静静地观察了几分钟,最终判断对方并未发现我们这些不速之客。我们立即折返到山腰插木桩处,也终于明了此前在这儿树立指示物的同志的机警与无奈。</p> <p class="ql-block"> 前面说过,我们连队是负责边防架空明线路通信保障任务的,用背负线铺设通信线路于我和这几个战士而言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的战士们个个都是在几米高的线杆上作业高手,在地面上施工放线,技术上确实没啥难度。但是30公里的距离,要把满满一卡车背负线一线拐一线拐地放出去,作业强度亦可想而知。相对平坦的地势尚可坐在车上实施,遇有沙丘等汽车难以通行的地带则要扛着线拐子步行放线,而沿途所见这里的沙丘浅壑何其多也!</p> <p class="ql-block"> 即便是这样 ,这些统统不是我要在这儿说的重点。背负线的首端是要拴系在A点,即眼前这个不显眼的木桩子上的,我们须留人在此值守——前面放线的同志每放出一拐线,都要用随身的0473型电话单机与留守A点的同志通话联络,以确认连接的每段线路畅通——这些都是预案里安排好了的。当时的重点是,我们所处的A点与×修的哨所近在咫尺,夸张点儿说,我们大声咳嗽一声都有可能被对方听到!这个意外情况,使我不得不修改原定选一位同志值守,我随其他战士一起去放线的计划——改由我本人担任A点值守人!</p> <p class="ql-block"><b> 本文作者当年的模样</b></p> <p class="ql-block"> 用文字表述啰嗦了这么多,其实这个随机应变挺简单,是我在从山顶折返A点这段短短的坡路上就作出了的,这是我作为架线组7人中唯一的党员、干部和老大哥起码的担当!(当时再过几个月我将年满23岁)</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8px;"> 本文作者1975年留影</b></p> <p class="ql-block"> 卡车不能再往这儿开了。战士们见我决心已定,遂把背负线扛到A点,还顺便从车上给我拿来一件羊皮军大衣铺在地上,以免我坐在骆驼刺和石头砬子交织的山坡上时间长了不舒服。当然,除了我腰间的54手枪外,一支弹夹里装满子弹的冲锋枪是必不可少的。</p> <p class="ql-block"><b> 本文作者1975年留影</b></p> <p class="ql-block"> 大家开始干活儿。在我的注目下,第一轴线顺利放出。电话铃响了一声(这是我和放线的战士们约定的,为把音响减缩到最少最低,欲通话时只能轻轻转一下话机摇柄),我拿起话筒轻轻地答复两个字:好的。</p> <p class="ql-block"><b> 0743型电话机</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卡车掉头南驶。山下开始放第二轴线、第三轴线……战友、卡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远方。</span></p> <p class="ql-block"> 噫吁戏,惬哉畅哉!清凉的天气,空旷的山野。一人独处,想坐就坐,想卧即卧,听清风浅唱,赏白云挪移,再吟诵两句“汉家功名在强弦,横马落日走山川”啥的,该是多么惬意的事儿啊,尤其对于一直忙于架线施工、好久没这么清闲自在的我来说真真机会难求呢!可是令人想不到的是,天赐的“机遇”竟是在这样的境况下呈现的,真是造化弄人。</p> <p class="ql-block"><b> 岁 月 静 好</b></p> <p class="ql-block"> 寂寞。除了每隔十几分钟电话振一下铃,偌大的世界,简直是万籁收音;无聊。除了每次电话响铃,我对着话筒轻轻吐出那俩字之外再无事可做;担心。除了担心战友们布线遇到困难,还担心山坡另一面的不测风云!</p> <p class="ql-block"><b>1976年,部队多次进入一级战备。图为本文作者(左)和战友在坑道掩体内进行班用机枪射击训练</b></p> <p class="ql-block"> 从山脊那边几间板房分析,那可能是×方的一个临时哨所,兵力或许是六七个人(一个班),而那个玩篮球的人可能就是他们当值的哨兵。对方之所以把哨所建在这儿的缘故不是我能臆想明白的,但他们也像我们刚才那样登临山脊向我方眺望一番则是随时可能的!而我所在的A点,除了一簇簇骆驼刺和一些充其量有砖头大小的石块外没有任何自然或人工的掩体,假如对方登顶一望,我则无处遁形,势必成为他们的靶子或俘虏。</p> <p class="ql-block"><b> 本文作者2015年和几位战友旅游时重返部队,并在曾住了几年的连部遗址前留影。当年这房子是灰砖裸露的,不知何年被我们的后继者涂上浅黄涂料。可能是这栋房子一直在等着我们这些老家伙有朝一日回来看看它吧,虽然历经几十年风雨早已破败不堪,仍执着屹立。就在我们去看过它的第二年,这栋房子被拆掉了。现被北部战区陆军某部在原址上盖起楼房</b></p> <p class="ql-block"> 说到俘虏,想起不久前在我边防×团礼堂的一幕。虽说我连是分区直属连队,但连部设在该团团部大院。团礼堂每周二四六晚上放电影,团首长照顾我们,划定礼堂中间最好的几行座位给我们连。那天电影放映之前,团参谋长登台通报近期战勤情况时,出乎台下官兵意料地来了个挥手动作,一名垂头丧气的人应声从大幕一侧走上台来——是一名自称是寻找走失的马匹而越境到我领土上的×方士兵。他上身仅着一件棉衣(没穿背心衬衣),邋里邋遢,目光呆痴,可能听不懂汉语的缘故,看似傻傻地杵在那里。参谋长援例说教,声色俱厉:大家务必遵守边界纪律,不能像这名××(参谋长用了上不了台面的语言)一样被人家捉去丢人现眼!</p> <p class="ql-block"><b>这就是文中提到的团部礼堂,面貌如初。作者从戎八年多,在这个礼堂开了多少次会、看了多少场电影已记不清了</b></p> <p class="ql-block"> 此刻,参谋长的语音犹然在耳。于我而言,一旦被对方发现,双方交手在所难免。倘若人家五六个人PK我一个,结果不言而喻。呼唤远方放线的战友驰援已来不及,生生虏去当展品的境况亦绝不能任其发生,当孬种对不起这“三点红”(65式军装的帽徽领章俗称三点红)!必须与之过过招儿,“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这番自我临战动员颇见成效,情绪激昂,子弹上膛!我把附近较大的石块捡过来垒成射击掩体,略小的石块也放置身边,聊补极有可能的弹尽之需!杨子荣单枪匹马闯威虎山还气冲霄汉呢,咱自卫求生,撂倒一个够本儿,最不济也要像眼前这簇蓬勃倔强的骆驼刺一样,用带刺儿的躯干与之挣扎一番!</p> <p class="ql-block"><b>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剧照:解放军孤胆英雄杨子荣单枪匹马前往匪窟威虎山</b></p> <p class="ql-block">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除了寂静,还是寂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把玩石块,寻常无奇。看着堆积在身旁的这些小石块,不由我忍俊不禁。我在新兵教导队实弹投掷时成绩勉强及格,在前不久用教练弹投掷玩耍时弹着点竟偏离目标40°——左撇子+臂力不足。“平时不锻炼,战时出大汗”。眼下大汗倒是没出,尴尬确是有的。</p> <p class="ql-block"> 仰望苍穹,天高云淡。一只雄鹰悠然地盘旋天际。为打发无聊或直白是纾解内心的紧张,我轻轻地哼唱起电影《闪闪的红星》插曲来:“雄鹰展翅飞,哪怕风雨骤,革命重担……”不好,我这正礼敬雄鹰呢,未曾想这厮竟敢转眼间飞越山巅不见了踪影!你知道自己北飞的行为是什么性质吗?正当我低声谴责这个不遵规守纪的东西的时候,孰料不一会儿功夫这家伙又飞回来了!迷途知返,值得肯定——哦,难不成它是为我冒险越境凌空侦察?从其返程从容翱翔的姿态分析,小山彼端或是风平人静?</p> <p class="ql-block"> 好长时间电话没响铃了。看了下表,距上次响铃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不是手表坏掉了吧?但无论我凝视它的秒针,还是悬腕耳畔,它都不卑不亢,仍用一丝不苟地前进和铿锵之音证明着自己的品质。这块“东风”表是1977年春节我第一次从部队回家探亲,临归队时爸爸从他的手腕上摘下来给我的:你是部队干部了,没个手表工作上不方便。舔犊之情殷殷可见。这是我人生头一回戴表。抚表思亲,远在千里之外的父老乡亲、同学及知青们满是期许的音容笑貌宛若在侧!</p> <p class="ql-block"> 戈壁环境情况下放一拐线约用时15分钟,此刻音讯杳然,难道战友们遇到了啥问题?此念一闪,我的心猛地揪了起来,尽管想了多种可能,但除了等待别无良策!</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叮铃”。久违的铃声终于响了!原来,战友们作业途中为尽量取直,汽车只能不时地离开自然路行驶,在遭遇沙窝子时导致放线超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西北边陲,茫茫戈壁中时常遇到沙窝子地带。与宽广无垠、气势轩昂的沙漠“海洋”相比,沙窝子充其量是弹丸“湖泊”。它多是历史上河流改道留下的干河床,随着沧桑变化,其面积不一,我们在边防地带架线施工时遇到的沙窝子多是足球场大小。沙窝子看上去温温柔柔,徒步其中亦无话可陈,唯有汽车司机最为惧怕。汽车每每遇到,能舍近求远避绕而行那是最佳,倘不慎误入或情由所致必须穿越其中,则形同梦魇。如不幸遭遇沙窝陷车,而在途只有司机等两三人,一般来说无论怎样挣扎,十有八九是徒劳的,明智的办法是弃车到有人家的地方求援。</p> <p class="ql-block"> 我们前不久在一个名曰罕乌拉的地方施工时,拉材料的卡车陷入沙窝,任凭司机我等百般努力,汽车反而越陷越深。有个随车战士发现很远处有个骑马的人驻足向这儿眺望,待准备向其挥手求援时,骑马人已越过山梁不见了踪影。战士们气恼沙窝作妖,抱怨骑马人“见死不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孰料就在大家面对“趴窝”的卡车束手无策时,山梁那边两位牧民骑着马儿颠颠儿地向我们而来——原来刚才那位牧民在远处看到解放军车陷沙窝驶不出来,便立即翻过山梁到离此最近的牧民家找寻帮手,深谙沙窝救助之道的牧民大义凛然,竟把自家毡房上的一面尚好的毛毡取下搭在马背上赶来施救了。二位牧民不容分说,一面把厚实的毡子垫在后车轮下,一面招呼司机发动车辆。随着汽车引擎的咆哮,汽车终于挣脱了沙窝的羁绊!眼瞅着那块毛毡被辗轧的面目全非,我们抱歉有加,而豪爽的牧民大哥却只有一句“哈莫乖”(蒙古语,没关系的意思),将毛毡抖掉泥沙重新拴系在马屁股上,甩下一句“巴雅思台”(再见),遂双双跨马颠颠儿而去!</p> <p class="ql-block"> 在空旷的戈壁作业施工能够邂逅牧民并受助脱困,毕竟是可遇不可求的,因为这儿的人家实在是太少了。为防止沙窝陷车被动情况发生,战士们想出了破解高招儿——把一根长6米直径20厘米的旧电杆锯为两截作为“杠子”放在车上,如遇陷车,随车的战士们便迅即合力把杠子扔下来垫在后轮两个车轮中间,司机猛轰油门,车轮则借助杠子的托衬一跃而出。车是挪窝行进了,但万不可立即停下,须一鼓作气直至开到较为硬实的地面上方可,否则势必前功尽弃。如逢面积较大的沙窝地带,就要将两根杠子反复交替垫在行进中的车轮下,而此刻最为劳累的是扛着沉重地杠子跟车跑的战士们,一番救援下来无不累的汗流浃背,气喘吁吁。</p> <p class="ql-block"><b> 我们连队装备的解放牌汽车</b></p> <p class="ql-block"> 得知今儿个战友们放线超时是沙窝子作祟,我虽心疼战士们垫杠子辛苦,但终于如释重负。已近下午2时,我在电话里让战士们用时20分钟午餐,顺便歇脚。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施工时的午餐,大都是我们每个人自带的两个馒头一壶水。今儿炊事班给我们准备的是压缩饼干和酸辣菜罐头,水壶自带。压缩饼干这玩意儿吃起来很不爽,干硬干硬的,稍微口大一点儿舌头几乎就不能动作了!即便这样,我也不想喝口水舒缓一下——我们临时驻地的饮用水来自一眼土井,分明是用壶烧开的水,却像笼屉下的蒸锅水那样既咸又涩。还是吃口菜罐头吧。我的手围绕自己抡了一圈也没摸到罐头盒,好嘛,忘在车上没拿过来!得,不吃也罢,酸辣菜罐头偶尔吃一两回还真下饭,经常佐餐就乏味了。没辙,我拧开水壶盖儿,浅浅地啜了两口,时不时地抬头注视一下山脊那边的动静。</p> <p class="ql-block"> 山脊另一侧倒是静谧无声,而西北方向不知何时出现的奇异景象却瞬间把我惊的目瞪口呆:远方竟然出现了遮天蔽日的浑浑天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它形如乌云落地,随着闷雷般隆隆响声,这个接天连地庞大无比的怪物由远及近汹汹而来,吞噬着沿途的一切。起初,我所在的这边与驰动中的怪物之间的世界尚泾渭分明,此处蓝天白云,那厢昏黄漫天,稍顷,天地之间由淡黄演进为橘黄,进而一片混沌,我甚至看不到近在咫尺的电话机——我被裹胁其中了!风沙骤起,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土腥味,飞沙细石劈头盖脸地袭来,砸在脸上火辣辣的疼——这不是《西游记》里那些狰狞的妖怪出场时才有的场景吗?</p> <p class="ql-block"> 当然,眼前所见并非妖孽作祟,这是我未曾见识过的自然风暴!我思忖自己这百十来斤俯身地上不至于被其卷走,我着急的是无法向远方的战友示警——行进作业中的战友们只有放完每一拐线后才会把背负线接在单机上和我通话试线,否则电话机就是个派不是用场的铁盒子。我只能企盼他们随机应变,平安无事。我本能的像鸵鸟避险那样用羊皮大衣遮盖住自己,怀抱冲锋枪和电话机,艰难地捱分度时……(直至2000年,我才在报纸上第一次看到“沙尘暴”这个词。回想当年所遇,仍感余悸在心——此乃后话)。</p> <p class="ql-block"> 正当我蜷缩在黝黑闷热的皮大衣里自问今夕何夕的时候,电话响起铃声!我急切地对着送话器发出“喂、喂”的呼唤!随我所愿,电话那端报了平安——几十里外的战友们遇到的风暴虽不及我这儿的凶猛,为安全起见,战友们已全部收拢坐进车厢并撑开了苫布杆避风。山河无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约两小时过后,沙暴基本上偃旗息鼓渐渐消停了下来。</p> <p class="ql-block"> 作业继续,按时完成线路布设任务——这是我和战友们共同的信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火烧云将西天红遍,已近晚7时。放线任务终于如愿,战友们电话告捷:他们已攀上B点6米高的电话终端杆,把30公里长的背负线尾端牢牢地拴系在木质线担上!按照预案,战友们在终端杆上接通连长的电话,向他报告了我们完成任务的情况。连长随即要通分区作战值班室电话,他通话的内容只有一句话:请转告分区首长,上级下达我连必须一日内完成的“那项任务”已经完成!</p> <p class="ql-block"> 收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战友们驱车从30公里外返回来接我。为隐蔽计,汽车不能过于靠近A点,否则汽车的灯光可能会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把背负线两根线头从电话机上取下,用绝缘胶布仔细包缠后,将线绳紧紧地拴系在身边这个不起眼的小木桩上。继而,把垒起来用作掩体的石头等尽可能地恢复原状,用力抖落羊皮大衣上厚厚的沙尘,也没忘记把压缩饼干的包装纸塞进衣兜里带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至此,在中×两国这处荒凉寂寥的国境线上,我独处了整整10个小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再见啦,骆驼刺丛寻寻常常的小木桩!再见啦,山脊那边令人“思谋 惦念”了一整天的异国士兵哥儿们!</p> <p class="ql-block"> 步行下山,夜幕中磕磕绊绊。疲惫、饥渴,愉悦、舒畅,心中翻涌五味,真是难以尽言。此刻,咱不是踽踽独行,前方有亲人等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终于和战友们会合!沙暴不饶人,战友们和我一样个个灰头土脸。我让一名战友坐进驾驶室陪驾驶员开车,自己则爬上车厢,和其他战友一起紧贴驾驶室后侧站立,一路说笑调侃,一路引吭高歌,回到驻地已是晚间11点多。</p> <p class="ql-block"> 这段边境布线的经历,过去了,拉倒了。“故事不多,宛如平常一段歌”。至于上级为啥要求把临时电话线紧急布设到A点,这条通信线路究竟发挥了什么作用,最后又是什么人什么时候去撤收的,纪律有约,不便过问,也就不了了之。放线回来的翌日,我和参与放线的几位战友便各自归位,随连队开始新一天的架空明线路标准化施工作业。</p> <p class="ql-block"><b> 现在的界碑神圣庄严</b></p> <p class="ql-block"><b> 《独处国界十小时》压缩版:</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祖国边陲无名山里,</b></p><p class="ql-block"><b> 领受任务布线至此。</b></p><p class="ql-block"><b> 登高一忘倒吸冷气,</b></p><p class="ql-block"><b> 异国哨所近在咫尺。</b></p><p class="ql-block"><b> 军令如山岂可犹豫,</b></p><p class="ql-block"><b> 按部就班组织实施。</b></p><p class="ql-block"><b> 吾自留守随时迎敌,</b></p><p class="ql-block"><b> 子弹上膛打开枪刺。</b></p><p class="ql-block"><b> 捡来石块身旁堆起,</b></p><p class="ql-block"><b> 未雨绸缪准备投掷。</b></p><p class="ql-block"><b> 雄鹰展翅自由盘旋,</b></p><p class="ql-block"><b> 云卷云舒平淡无奇。</b></p><p class="ql-block"><b> 山脊两侧河井无犯,</b></p><p class="ql-block"><b> 提高警惕心态积极。</b></p><p class="ql-block"><b> 沙暴突袭匍匐在地,</b></p><p class="ql-block"><b> 压缩饼干暂且充饥。</b></p><p class="ql-block"><b> 战士布线荒芜戈壁,</b></p><p class="ql-block"><b> 三十公里脚量距离。</b></p><p class="ql-block"><b> 沙窝陷车一时无措,</b></p><p class="ql-block"><b> 牧民见状无私助力。</b></p><p class="ql-block"><b> 夕阳西坠任务收官,</b></p><p class="ql-block"><b> 报告电话直通分区。</b></p><p class="ql-block"><b> 无人评价更无反馈,</b></p><p class="ql-block"><b> 小事平凡不值一提。</b></p><p class="ql-block"><b> 青春岁月奉献边防,</b></p><p class="ql-block"><b> 花甲之年偶尔想起。</b></p><p class="ql-block"><b> 付诸美篇自我激励,</b></p><p class="ql-block"><b> 当年战友今在哪里?</b></p> <p class="ql-block">(本美篇中有几幅图片是张永家、宋德虎、魏建忠老战友提供的,另有部分图片选自网络,在此谨向提供者和摄影者致谢)</p> <p class="ql-block"> 谢谢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