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春诵、夏弦、秋学礼、冬读书”,古人早就总结了一年四季如何去读书和学习。其实读书是一段赏美的行程,泡一杯清茶,坐在书房里,抑或靠在阳台上,或者干脆躺在公园里的草皮上,捧上一本闲书,回忆陈年旧事,倒是一件很惬意的事。</h3> <h3>我是1976年正月底破门读书,在那时,没有什么学前班,上小学时,顶多认识诸如“大小一二三四”之类的算是不错了。同时在那个物质和文化都很匮乏的年代,除了语文和算术两本课本外,根本没有什么课外书。每学期发新书,我总是将两本新书放在鼻下,轻轻翻动,喜欢闻那油墨香味,直到现在,还喜闻油墨味。也是从小学语文课本上,似懂非懂地认为象《小桔灯》那样知性知美的是散文,象《少年闰土》那样有人物有情节的是小说,象“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那样是唐诗。</h3> <h3>当时学校订了份《少年报》,上面连载了叶永烈先生的《小灵通漫游未来》。每当邮递员来时,我都抢着围上去,争取第一个拿到报纸,先睹为快。当时我们班一位同学对什么叫冬虫夏草,为什么有风雨雷电之类的讲得头头是道,佩服得不得了,当知道是其山东的姐夫带给他一本插图版的《十万个为什么》,便软磨硬泡借来看,看了不到两小时,就被他要回去,为此和那位发小怄气,好几天都不和他说话。</h3> <h3>从某种意义上讲,我的第一本课外书应该算是《新华字典》。小学三年级时,要学查字典了,先向已上初中的同族学长借了一本,然后妈妈攒了二十个鸡蛋去合作社(老家对供销社的称呼)买了一本,当时价格好像柒角捌分(普及一下:《新华字典》的定价原则是一斤猪肉钱,看来书不仅能当饭吃,更能当菜吃)。有了新字典就和同学显摆,比谁先能将字典背下来,等给前面拼音和部首偏旁翻烂了,背了一个月,也只背了二百页。直到现在心烦和生闷气时,还喜欢一个人躲在屋里翻《新华字典》。</h3> <h3>特让我记忆犹新的是,有一次我那不认字的妈妈给我买了一本小人书,名字叫《金光大道》,这是我迄今为止唯一一本自己的小人书(其余都是借读或借而不还的),我一直珍藏着,直到2000年左右,父亲拿给我小侄女看时,才弄没了。</h3> <h3>及至初中,学习的压力重了,我那时中考语数英理化生以及政史地都要考的,况且先预选,当时我那届只有7个应届生名额,才有资格中考,否则要么重来,要么过早地回家接受生活的洗礼。(而大都同学在初二时纷纷退学了,这一点我十分感谢我父母,宁愿减衣缩食,也没让我们弟兄三人在初中前停书辍学)。于是乎每天背政史地,啃理化生,没有课外资料,翻来覆去地背课本,我班有个学霸物理和化学竟然能背到说清哪一页哪一行。</h3> <h3>记得初一暑假到外婆家玩,有次在邻家亲舅书桌上发现三本书:《雷锋日记》《欧阳海之歌》《林海雪原》,在崇尚英雄的时代,先看《雷锋日记》《欧阳海之歌》,再看《林海雪原》吧,足足看了一个星期,也没出门和表哥表弟们玩。当时外婆逢人便夸“我那六姑娘(妈妈在娘家排行老六)家大的,这么喜欢看书,以后定有出息(辜负老人家希望了)”。可惜外婆在我初三时就去世了,没能享到我的福。现在每次乘车路过外婆的“澎湖湾”(外婆家在潜山后冲一个叫桥头湾的地方,这里借用一下)时,只能用手指一指,那是我外婆家,算是遥祭她老人家了。</h3> <h3>因为没有印刷的书看,也借过高年级学生手抄的《一只绣花鞋》《梅花案》。后来学习紧张,加上缺书,更何况老师和家长学习上盯得紧,没书看,那听书总该可以吧。每天放学后,簇拥在村口老杨树上的大喇叭下听刘兰芳、单田芳的评书,《杨家将》《岳飞传》《隋唐演义》等,每次都听到意犹未尽时,都是“且听下回分解”。到后来,有了配乐广播剧,《人生》《高山下的花环》《夜幕下的哈尔滨》《便衣警察》。听完《高山下的花环》顿觉血脉贲张,有种拿枪上战场的激昂,可惜年纪尚小,体格也不行。听完《人生》,觉得男人都有点自私,既想巧贞的温柔体贴,又要黄亚萍的知心体面,真不行,抓个阄不行么?到后来,读沈从文先生的《边城》时,才知道还有一种叫翠翠的那种爱的天使与爱的精灵。很遗憾,我老家同村的同学都是同姓本家,没有小芳,没有巧贞,更没有翠翠。</h3> <h3>到高中,老师的书多,知识面也广,同学来自桐城各地,带来各种各样课外书籍。记得第一次借的是一个绰号叫“老夫子”的《千家诗》,上面第一篇是朱熹的《春日》,“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至今还背来。</h3> <h3>高二时迷上了武打小说,梁羽生的《白发魔女》《七剑下天山》《云海玉弓缘》,金庸的《笑傲江湖》《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天龙八部》《侠客行》,古龙《多情剑客无情剑》《圆月弯刀》都在上课时放在书桌底下偷看了个遍。有时很奇怪,李白能“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那他师傅一定很厉害,怎么他们都没写。有时觉得李寻欢太孬,段誉怎么有许多女孩子喜欢,当自己是贾宝玉么?还是郭靖好,憨人有憨福。</h3> <h3>高三时,觉得这样要贻误终身,下决心戒了武打小说瘾,重又强记书中的远方(地理),纸上的历史,偶尔借老师的《读者文摘》看看。我很喜欢《读者文摘》,一直保持着购买的习惯。记得财校时,有次上统计学课时,我将统计学课本换成1988年《读者文摘》合订本,正在偷看时,教我统计学的美女刘老师慧眼识“书”,将我那合订本拿走,“这我也喜欢看,先借我一看”。等到毕业十五年聚会,我调侃道“刘老师,您借我的书还没还呢”,哪知刘老师说“知道啊,我收藏了,不还了”。想不到《读者文摘》我也有知音。</h3> <h3>到财校读书时,有借书卡了。一次只能借两本,好在同寝室的有一学生会的,帮忙打理学校图书馆,于是乎一次都借个五六本,几乎将所有的借了个遍。先借的是外国文学,《悲惨世界》《战争与和平》《约翰克里斯朵夫》《少年维特之烦恼》等等,俨然要把自己扮成一个高深的文学学者,然而,光是那外国人名就让我费劲了,至今只晓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主人公名字叫保尔·柯察金。转而又看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折》,觉得自己是个算命大师,每晚自习后到师兄的宿舍胡侃神侃。最后觉得学税务专业的,还是看看经济类的吧,什么亚当斯密的《国富论》,凯恩斯的《通论》,甚至翻了几下马克思的《资本论》,想自己成为经济学大师,哪知到现在自己还是个赤贫户。</h3> <h3>工作后,有工资了,每次到县城办完事就去新华书店,什么四书五经,唐诗宋词,三言两拍,几大名著统统买了个遍。95年跟同学去大庆,看到大庆新华书店有一套未删版的《金瓶梅》(请不要歪想,这本书虽然说的是宋朝事,但真实地反映了明代中后期政治、经济、文化、生活状况,其文学价值和艺术价值远超后代的几大名著,是中国古代小说发展的里程碑),当时要950元(当时是我四个月工资之多),足足在书店徘徊犹豫了一上午,最后咬了咬牙买下了(这书被我一个要好的朋友借去了,借书也就没得还了)。然而应了那句话“书非借,不能读也”,大都买回去后束之高阁,与其说装点门面,倒不如说是在等灰。</h3> <h3>小女儿牙牙学语时,觉得要进行启蒙教育了,于是又跑到书店,搬回一大堆《百家姓》《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这本书我劝现在的家长和孩子要好好读一读,读懂学好了,对自己和孩子成长终生受益)等,孩子没教会什么,自己也只弄个面熟。</h3> <h3>当孩子老师不行,治国平天下咱没那本事,哪就先齐家吧。于是又找来《朱子家训》《曾国藩全书》来读,做圣人难,学圣人持家也难,如今能持之以恒做到的也就是“黎明即起,洒扫庭除”。</h3> <h3>新千年伊始之初,全国上下形成一股不好的学风和读书风。每次外地培训都讲什么现代礼仪,那么多民族文明的精华不说,整天讲什么开会时谁坐左,谁坐右那些没用的,好象传统文化的精萃只剩下尊权拜贵。或者那些自诩的国学大师在讲《道德经》《论语》,好象能说几句“道之道非常道”或者子曰什么的,便能安邦治国,展雄才大略。歌舞升平之后,是一片乌烟瘴气,看不到蒸蒸日上之象。直到十八大以后,才真正看到紫气东来,晴空朗朗。</h3> <h3>年过五十以后,学习的理解力,读书的记忆力已大不如前了。在这个知识更新迅猛的时代,稍不留神,就要被淘汰。古人刘向说“书犹药也,善读之可以医愚”,怕自己得老年痴呆,于是硬着头皮找来电脑等与时代接轨的书看,或者重又拾起经济数学、财务财经类课本看,虽在单位各种事项能得心应手,但这学习大半是快捿化、碎片化和浅阅读,就象无根之木,无基之楼,总觉得不踏实。</h3> <h3>从破门读书到现在,四十多年来,读了不少书,却又不知自己到底读了哪些书。五、六年前去合肥,偶遇一中文系李教授,他向我分享和推荐了他的读书经验。他说外国的作品,首先要知道作品的时代背景,比如《悲惨世界》是在法国大革命后,从滑铁卢到反对七月王朝起义的背景下(这可要读世界历史)写的,表达的是人类与邪恶的斗争,人类本性是善良的。读古文,要先读《古文观止》(同感),先秦的要读《诗经》,唐诗要知李白的豪迈,宋词要识东坡的乐观,杂文要懂鲁迅的尖锐,散文要明白朱自清的细腻华美、婉转清新,会欣赏冰心的清丽典雅和温馨,要体会梁实秋闲适愉悦的幽默,读陈寅恪、季羡林的书,要敬佩他们的国学修为,等等,等等。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h3> <h3>赫尔岑说“恋爱的人总有时间拥抱,想读书的人永远都有时间”,又说,“不去读书就没有真正的教养,同时也不可能有什么鉴别力”。书香确能沁心,也只有读书才能行深致远。当一本书给你带来丰富的想象和舒畅的感受,给你带来源于心灵意会的魅力时,那种清、远、静、动、美是何等的美妙,那种灵性的拨发、情韵的播撒是如此的神采。</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