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节的杂感

天水之间

天水之间 撰文｜摄影

今天是农历腊八节。那句古老的谚语说：“腊七腊八儿，冻死寒鸭儿”。腊八，或许标志着一年中最寒冷时节的开始。爱人、亲人、情人、友人之间频频传递着“多加衣服，注意保暖”的叮嘱。
冬天，是一个具有多重复杂性格的季节。因而有人诅咒它，有人赞美它，有人既诅咒又赞美但诅咒多于赞美。由于每个人的生存环境和心情不同，因而对冬天会生出不同的理解和感受。

（一）

冬天最显著的特征是寒冷与萧索。它带给普通劳动者的是要付出更多的艰辛，经受更多的苦难与哀伤。
寒冬腊月之时，北风呼啸，滴水成冰，山河暗淡，万物萧条。正是冬天这种冷酷、寡情、沉寂、萧杀，产生了大诗人杜甫笔下传统农业社会那种“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景象，产生了现代歌剧《洪湖赤卫队》“窗外北风呼呼地叫，船上雪花白茫茫，我娘生我在船上”的凄惨。就是物质文化生活大为丰富了的现代人，也不会喜欢“一九二九不出手”和“腊七腊八儿，冻掉下巴儿”。

　　因而，对于冬天，人们更多的是畏惧与诅咒，指望冬天早点过去，企盼春天早日到来。因而也就有了英国诗人雪莱的诗句“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二）

然而，冬天也有独特的景色，给人以独特的审美享受，那就是：雪！

雪，自然、纯洁、美丽，浪漫。她极具阴柔之美，又极富阳刚之美。不管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不管是富有的人还是贫穷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人人都喜欢她。堆雪人，打雪仗，滚雪球，滑雪车，是每一个人最童真最美好的嬉戏。雪的孪生姐妹是冰。人类童年的雪与冰的游戏，后来发展成为奥运会最大的体育运动项目，以至于要专门举行冬奥会。
雪之美，成就了多少优秀的诗篇，为多少志士仁人增添了英雄之气。最令人心驰神往的是毛泽东同志那首《泌园春．雪》。“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弛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这首词大气磅礴，借助雪景的描写，展现了一个伟大的革命家的胸怀和胆略，成为古今咏雪诗词的一个艺术高峰。
　　大雪，有时也作为邪恶与压迫的一种象征。借助大雪和冬景，为悲剧英雄林冲抒怀，痛斥权奸，是新编历史京剧《野猪林》中的一个核心唱段：“大雪飘，扑人面，朔风阵阵透骨寒。彤云低锁山河暗，疏林冷落尽凋残。往事萦怀难排遣，荒村沽酒慰愁烦。望家乡，去路远，别妻千里音书断，关山阻隔两心悬。讲什么雄心欲把星河挽，空怀雪刃未除奸。叹英雄生死离别遭危难，满怀激愤问苍天……天那天！莫非你也怕权奸？有口难言？”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李少春先生演唱的这一大段“反二黄”，唱得人凄凄惨惨，怆然泪下，义愤填膺，怒发冲冠。

所以，冬天的寒冷与萧索也是对人的一种磨砺，是人的意志与品质的试金石。从这个意义上说，我并不怎么喜欢雪莱的“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我更喜欢鲁迅的“血沃中原肥劲草，寒凝大地发春华”！

冬天，是软弱者的地狱，更是勇敢者的天堂。
　　冬天，是软弱者的墓志铭，更是勇敢者的通行证。

（三）

冬天，并不是秋天向春天的简单过渡。冬天，自有它独立自足的季节存在价值。人们特别是北方的人们，在冬季可以享受到其它季节不能享受到的温暖与幸福。
　　如果说，秋天是收获的季节，那么可以说，冬天则是享受的季节。过去普通农家的理想是“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儿”。白居易有诗写道：“可怜冬计毕，暖卧醉陶陶。”过去那会儿，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家，一年辛苦下来，可要吃点喝点了。特别是一进腊月，讲究那个多呀！初八熬腊八儿粥、小年儿包饺子，三十儿摆全席，初一儿、破五儿还是包饺子，十五炸元宵，最后延续到二月二摊煎饼，接二连三地变着花样地吃。那时的孩子们最喜欢过腊月，最盼望过大年。现在的人过年对吃喝不怎么讲究了，讲究的是玩得开心，快乐得体面。

冬天的太阳不同寻常。晒太阳，也是冬天的一个享受。《左传》上说：“冬日可爱，夏日可畏”。人们还常常用“冬日”比喻人的慈祥可亲。《庄子》里说：“踌躇冬爱，怊怅秋晖”。看来，夏天和秋天的太阳都不如冬天的太阳。眼下恋爱中的男女们，似乎仍然袭着这个传统，把心爱的人比喻为“冬日暖阳”。
　　冬天不仅是享受的季节，同时也是一个为来年做准备的时节。对于传统的农家来说，首先是要储备食物，以备来年需用；其次是检修或新置农具，准备种子，为开春儿种地做好准备。富足一些的人家，还要送孩子上“冬学”，这是专为农家子弟开设的学堂，《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就是在这学堂里学的。这也是一种准备吧。不过，上“冬学”不光是为来年做准备，更是为一生做准备。

（四）

现在人们都在慨叹：再也感受不到过去三九严寒的凛冽了，很少能见到“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的景观了!
　　现代工业社会的发展，把人类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提升到了史无前例的高度，人的生活质量达到了农业文明时期人们难以想象的高度。但现代工业文明同时也破坏了冬天的自然本色，给他涂抹上了不应有的越来越多的暖色。地球变得越来越暖，人的生存环境越来越恶化。
人类在为自己创造幸福的同时，也为自己创造着灾难。如果长此下去，人类总有一天要在温暖中灭亡！
　　让我们呼唤自然的冬天的回归，让我们拥抱独立的冬天的阳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