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连风展红旗的革命老区

贺子

我从鹏城回到故乡，面对新冠病毒随时反弹的现实重启旅游，先省内，后省外，始终不想落下井冈山这条红色线路，萦绕于心，念而不忘去接受一次思想上洗礼，去沐风那激情燃烧的岁月所迸发震古烁今的信仰火花。如果专游井冈山，两天往返的时间大都耗在坐车途中。余生不长，需要观光旅游的地方还很多。瞅见机会，微信出现“玩转双5A”就有井冈山，得知组团的全是宜章人，从该县城始发，我没有去成。不慌不忙，我在立冬时节碰巧揽住这趟估算值得且有意义的旅行。

清晨，我准时在五岭广场登上大巴车，傻眼车内空空荡荡，欲知顺路宜章才会满满当当。具有光荣革命传统的宜章，一九二八年，朱德、陈毅率领南昌起义余部在中共宜章县委的紧密配合下，发动宜章年关暴动，打响了湘南起义的第一枪，成为湘南起义的策源地。在这里，成立了中国工农革命军第一师；在这里，创建了湘南第一个苏维埃的红色政权；在这里，组建了湘南第一支革命军第三师的农军。追根溯源，画龙点睛，可想而知宜章人对红色旅游的一往情深。

树有根，水有源。声势浩大的湘南起义，奠定了井冈山“朱毛会师”的坚实基础。井冈山革命根据地，是中国革命走向胜利的起点。宜章上车一位老人，藜杖行走，瘸腿跛脚，他多次来过井冈山，在旅途中兴致勃勃地述说：“宜章跟随朱德有三千人上了井冈山”。他因车祸做了与我同样的髋关节置换手术，我比他幸运的是没有留下术后的破相。中午，大巴车驶出高速公路，绕过一尊大型雕塑，延伸一段路程，停车“鑫龙酒家”门前，我交待同行的人：“你跟我占个位，吃饭后不会在雕塑路边再停车，我先去拍张照”。

我大步流星奔向花团锦簇的广场，近看朱德题词“天下第一山”并镶嵌党徽的雕塑寓意飞向蓝天，气势如虹。雕塑广场还有远道而来的学生戴着红领巾举行加入少先队的宣誓仪式。吾欣慰红色基因，流赮那历史的天空；吾感念不忘初心，续写那使命的篇章。机遇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但那往往是努力的人剩下来的。我走得太急，腿酸气喘，进酒店入座时，他们都吃得差不多了。我执著开阔视野，并不在乎残羹剩饭。餐毕，大巴车果然重抄原路直接驶向井冈山的顶部。

井冈山的茨坪，是当年井冈山革命斗争的中心，崇山盆地，群峰环抱。颇具规模的新城，比我的想象要好得多！在井冈山革命博物馆的路边下车，街道两旁一排排红豆杉灵现灿烂的金黄色，自然而成宝塔状的树枝直插云霄。这种适应高山上才能生长的树种，象征着朱毛红军困苦到“衣不得暖，饥不得饱。”的时候，依然保持勇往直前的革命精神。井冈山革命博物馆的匾牌前，迎来一批又一批穿着红军服、戴着红军帽、举着红军旗的老人和学生以及穿着红马甲的志愿者。重温不忘本，艳丽山里红。

我走进中国第一个地方性革命史类的博物馆，目不暇接从上海石库门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到南湖的红船开启远航…三湾枫树可作证，支部自此建连上；象山庵里做决策，重建组织有方向；叶家祠前谁领誓，水口基层在建党；乔林建党强基础，群众工作受拥护；照亮航向掌稳舵，八角楼上闪金光；初心从此巳铸就，入党誓词录党章。博物馆展厅里，朱毛挑粮、龙源口大捷的雕塑生动形象。井冈名言录、井冈歌谣，充满当年的生活气息，通俗易懂，脍炙人口。井冈山不愧是革命的山、战斗的山，也是英雄的山、光荣的山。

参观博物馆后，我在林荫大道的对面约见同行的人，沿岸走过挹翠湖，这里曾是伟人毛泽东读书、散步的地方。他在极其艰苦的峥嵘岁月就高瞻远瞩“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以及“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近看挹翠映波，远眺火炬擎天。我们接着瞻仰“毛泽东同志旧居”，匾额题字是华国锋同志遒劲有力的功底书法。旧居里，毛泽东和贺子珍常在这里居住和办公，写下《井冈山斗争》一文。朱德同志的旧居以及红军第四军军械处、新遂边陲特别区工农兵政府公卖处、湘鄂边界防务委员会的旧址也在院子里。旧居后面的山坡，翠竹婆娑，风骨铮铮。

井冈山作为中国革命的摇蓝，是一块浸透着烈土鲜血的圣地。井冈山革命纪念堂吊唁大厅的四周镌刻15744位烈士的英名，传说还有万余烈士牺牲后成为无名英雄。我驻足仰望陈列室革命先辈的生平挂像，触目惊心还有“被错杀”的革命将领，他们没有英勇就义在敌人围剿的战场，却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下，冤枉罹难，不可思议。我不禁想起刘真的井冈名言“生是共产党的人，死是共产党的鬼。”但是，我们的党是伟大的党，光明磊落，有错必纠。井冈山雕塑园安放20尊革命先辈的雕像，其中就有“被错杀”的宛希先烈士。

我怀着沉重而又敬畏的心情迈上纪念堂的二楼，通过侧面的出门徒步上山。联想导游在来之前再三招呼不要在庄严肃穆的纪念堂喧哗和议论，万一被常出入的高官碰到，就会惹出麻烦。我思忖自已又不是党员的一介草民，没有必要涉及敏感的话题。到达“井冈雕塑园”，注目这熟悉的书法，是我们家乡投身革命的老前辈萧克将军题写。穿过平整的雕塑园林，积蓄力量再往上走，山顶矗立井冈山革命烈士纪念碑，主碑造型突出“山”的形状，远眺如火焰冲天，近观如钢枪林立。纪念碑两尊铜像，反映井冈山斗争时期老百姓送亲人参军的情景。

夜色撩人，我们入住半山腰的民宿；拂晓出发，满天星斗给我们送行；初冬时节，这里就迎来了霜降的寒冷。大巴车下行井冈山，颠簸颤动在急坡的减速带上。经历几个小时的行程，从高山又到了一望无垠的平原，驶入江西樟树，晃眼中国药都。下车步入仁和园，仿造故宫，金碧荧煌。景区安排讲解员，引领我们绕着“天下仁和”牌坊、八卦广场、九龙荷塘、如意花坛、树化玉广场、文龙舫、望月楼药膳坊、药草园走了一大圈。然后坐车到同属仁和集团的酵素车间参观，再进入面授酵素保健知识的课堂。我顿觉大相径庭，咂舌反差。

岁月静好，总得有人负重前行。我们在酒庄，一边听酒类产品的介绍，一边品味斟来的四特、樟树贡酒。半天的两次听课洗脑，我们这个旅游团出手不凡，购买保健品和整箱的酒接近三万元，对得起赞助这次旅游的商家，我也拿到本份的礼品。不沾酒的我喝得微醉，在将要启程的车上发话：“你们宜章人真有钱，撑起面子给另台车的郴州人看看，不要蔑视和低估县城的人！”与其说是给他们鼓励，不如说是拉近彼此的距离。

酒醺心明，环肥燕瘦。我靠在车位睡了一阵，不知不觉到达抚州文化雕塑广场。我睁开惺忪的眼睛，瞥捩规模，呼之欲出：“这比我们家乡的五岭广场壮观多了”。有人走过好像天安门前的金水桥，回来说：“桥那边，绿树丛中不少雕塑，城市面貌也比我们那里漂亮。”但是，我们家乡荣获今年“全国文明城市”的称号，机关、事业单位的职员正翘首以待市政府发放“创文奖”的奖金，这是我们企业单位的职工想都别想的事。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谁叫咱没进个好单位！

不必怨天怨地，任何朝代的人都有贵贱之分。我闷声翻看挚友的微信，他奋斗一生，命途多舛，仍不失豪言壮语，使我有了一份淡然：

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

命如纸薄应有不屈之心

人生除了生死之外，其余都是擦伤。“一个有梦有戏的地方”焕发“古为今用”的活力。我们走进抚州汝东园文昌里历史文化街区，约定贴挂“篾”字的大簸箕前集合，我转悠忽明忽暗的巷闾，幻灯字映射青砖墙上：“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再往前的三角巷，整条巷子的空间有序挂起璀璨夺目的金言玉语：年少不知李宗盛，读懂巳是不惑年。一别两宽，各自生欢。努力到无能为力，拼搏到感动自己。纸短情长，说不完的心里话…

观看“寻梦牡丹亭”大型古装戏，刚进入口，一个橱窗框里忽现古代文人汤显祖危襟而坐创作剧本的形象，灯熄隐身书房；另一个橱窗台的仙女婧丽出场，随后飘逸消失。湖心那端，豁然一亮，露天的荷塘演绎了杜丽娘和贫寒书生柳梦梅幽会“牡丹亭”的姻缘，复能冥寞中求得所梦者的生还，氤氲缱绻，如幻如梦。姹紫嫣红的舞台，一会儿游弋在水里，一会儿驿动在岸上，随戏移动，别开生面…丽娘魂游后花园，柳生掘墓开棺椁。托梦喜送还魂讯，囚禁转危成状元。杜父刁难女儿事，皇帝感慨旷世缘。跌宕起伏牡丹亭，终成眷属有情人。

抚州誉为“才子之乡”，临川一中又是抚州市的重点中学，听说该校每年有几十人的莘莘学子考进清华、北大。巧遇入住学校对面的华宸商务酒家，我邀同房的队友赶在出发前去一睹学校超群的风采。走进校园，东瞧西望，没有一点渲染教育成果的气氛。或许是名声在外，又毗邻闹市，以免引来无数的参观者。吃完打包早餐，我又将奔向“汤显祖纪念馆”去溯源他们的祖先勤奋好学的根脉。

汤显祖，今江西抚州市临川区人，中国明代伟大戏剧家、文学家，与英国莎士比亚“同出其时”的“东西曲坛伟人”。汤显祖身历明朝中、晚期的过渡，各种矛盾交织激化，愈演愈烈。同时，也是商品经济和城市文化走向繁荣，思想走向自由，社会走向多元的时期。正当欧洲的文艺复兴，是“需要巨人，而且产生了巨人的时代。”汤显祖少时扬名文坛，中年失意官场，晚岁功铸曲苑。所著传奇四部《紫钗记》《牡丹亭》《南柯记》《邯郸记》合称《临川四梦》。皆“因情成梦，因梦成戏。”演绎人情欲望，抨击专制礼教，逆忤理学道统，呼唤自由至情，重现了人性的光辉。

走出东方戏圣汤显祖的纪念馆。我们驱车到达汤溪温泉泡澡，顺意找到冒着热气的水池，有的人看见温泉水异常浑黄，嫌脏避而弃之。我和一位队友边聊边泡半个时辰，再到澡堂淋浴冲洗，既舒服又爽身，缓解我近期的皮肤瘙痒。尔后，沐恩初冬的夕阳，乘兴观看庄稼人在偌大的禾坪收拾晒干的稻谷。芸芸众生的大千世界，不啻阳春白雪，更多的是下里巴人。难逢难遇的邂逅，亮丽一道别样的风景。

大巴车驶过夜色朦胧的山区，停在可容纳千台车辆的路口，大觉山国际酒店依山傍水，富丽堂皇，这是我近年旅游国内外下榻最好的宾馆。走进豪华的宴会厅，每桌上菜前先摆放一碟资溪面包。与我同房的游客，在我们笑谈这次旅游很划算的时候，抢先把人家的那份面包吃了。第二天早餐，他又是如此，没有吃到的人非常恼火。我略知他是某煤矿掘井队的队长退休，给人第一印象是老实憨厚。我目送他尴尬离开的背影，丈量心路，情以何堪！

途经清澈见底的河流，与其该县同名。在资溪县城搬上大袋特产面包，是分发给我们作为免费中餐。大巴车继续爬坡前行，导游反复念叨是带我们去看"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为人民谋公道。”的地方，行程没有安排，留下一点悬念。山路蜿蜒，雾霭流岚，到“江西野狼谷”景区下车，走过“狼牙鼎矗”的入口，直奔资溪县第一个人民公社诞生地，先叫高阜公社，后更名红旗公社。道路两旁遗留和翻版了当年的餐饮食堂、供销社、公社粮仓和舞台上向日葵沐阳毛主席的背景，一幅幅熟悉的革命标语和逼真的场景，勾起了我那抹不去，忘不掉的久远记忆…

洗尽铅华的青砖瓦房，屋檐下的旧木柱每槅挂着有点泛白的红灯笼和撑起崭新的五星红旗，两块木牌雕刻“草坪公社陈列馆”、“资溪知青博物馆”挂在门口。我饶有兴趣进去参观，那台老式放映机对着墙上破裂的幕布，仿佛在述说陈年的放映员爬山涉水，走村串户的艰辛。这栋老屋是原来下放在草坪公社的上海知青致信县委书记，建议开发旅游资源，才得以保存下来。

知青，独一无二的群体，在难忘的岁月里，他们背起空空的行囊，奔向那广阔的天地；他们满怀激情，在这片土地上大有作为；他们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同时，收获了纯洁的乡情、珍贵的友情和懵懂的爱情。

原路返回，我们下车经过面包广场，转乘电瓶车游览“神圣山水，觉者天堂。”的大觉山风景区。大觉山，源于佛教中的佛陀，指有觉悟的修行；大觉者，则是大觉大悟，达到天人合一的修行境界。

坐在敞蓬的车上，蓊蔚洇润的山谷拂面嗖嗖寒风，始觉衣服穿得单薄。到了太空索道，阳光明媚，顿悟适宜。乘坐称为“大觉山天路”的索道，在空中翻越陡峭的两座山，俯瞰山脚泓浵的天湖，碧水云天。沿途王母娘娘、观音菩萨和各种天神隔山有眼，时隐时现。

抵达太空索道的终点站，又见太空步廊横空两座山峰之间。不需要另外掏钱，自然要去尝试一下。我走在全透明的玻璃栈道上，坦然面对悬空的悬崖峭壁，极目远望武夷山脉逶迤的山峰景色，俯视脚下的万丈深渊，置身云海，惊险刺激。

走完太空索桥，继续拾级而上。山道旁竖立铁杆系着彩布的经幡迎风招展，醒目佛教道语：应无所住、空即是色、福如虚空、心本无作、先正其心、道常无念。这些经幡延止大觉山岩寺，萃取了儒教、佛教、道教三教合一的精髓。

著名的大觉岩寺庙，是狮子张开嘴巴形成的花岗岩洞，分别有大雄宝殿、地藏宝殿、观音殿三大殿。大雄宝殿在洞口的中央，始建于东晋咸和元年，距今巳有1700年的历史。杭州灵隐寺的唐代高僧大觉禅师避世离尘，云游至此，参禅礼佛，修成正果后升往西天极乐，大觉岩寺由此得名，成了景区的灵魂。

我在大觉岩寺的外面与同伴走散，看见一位身穿和尚服的僧人托钵“袈裟饭”，有人问他：“准备吃饭了”，他答道：“这点饭怎么够吃，是去敬佛的。”身强力壮的出家人啊！把一生寄托在山中禅道修行，需要割舍多少的情感？需要具备多么坚轫的毅力！

独自踏上厚薄不匀的磴道，奇观傲然屹立的青松根植在岩石的缝隙。我不畏将来，努力攀登，遇见岩壁上“一体同观”的雄浑大字，南天门近在咫尺，穿越南天门甬道，感怀“山登绝顶我为峰，海到无边天作岸。”感受“天地共一色，山水于尽然。”感悟“拜佛启心灵，敬仙登天梯”。

在南天门观景台转了一圈，我发现这并不是最高峰。于是，又不遗余力攀沿登顶。我茕茕孑立在“姻缘亭”，偶发奇想，把连绵的群山读成无字课本，必修的是苦难，选修的是快乐。此时此刻，人生的所有坎坷都变得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