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沙古镇觅遗珍

北京佬

江南古镇，大多是一条河浜穿城而过，河两旁尽是枕河人家。依偎在河岸长长的廊檐下，抬眼望去往往会看到一幅 “古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的恬静画面。然而，川沙古镇的建筑格局与之相比，却大相径庭。

也许是沿海临江的缘故，川沙古镇更像是一座小城池。明代为抵御倭寇袭扰，川沙先民自发地在镇四周修建起了坚实的城墙，并设东西南北四座城门，城墙上建有城楼、垛口和炮台，城外挖有宽阔的壕沟，壕沟上架有吊桥，以此连接镇内外的交通。川沙古镇的城墙高9米，周长2公里，镇里面全为市井街巷，没有河流与桥梁，这在众多的江南古镇里可谓独树一帜。

然而可惜的是，我们今天已经无法看到老城墙的全貌，现仅有东南角与观澜书院（今为观澜小学）相邻的那段被保存了下来。遗址上建起了古城墙公园，残留的古城墙上有岳碑亭和魁星阁等建筑。

斑斑驳驳的古城墙浸透了岁月的风霜雨雪，饱经沧桑的墙体上竟然顽强地长出几支粗壮的老树，那向阳而生的枝干树叶凋零，与滋生在墙缝里的一丛丛枯萎杂草相依，在寒风中显得有些许苍凉。古城墙不语，但它好似一位时间老人阅尽了古镇的过往。

岳碑亭上方有原上海市副市长宋日昌先生所题的“岳碑亭”匾额，内置南宋抗金名将岳飞于大梁（今开封）舞剑阁书赠狂学士李梦龙的诗作碑刻“学士高僧醉似泥，玉山颓倒翁头低。酒杯不是功名具，入手缘何只自迷。” 供人凭吊。

在岳碑亭前方不远处是一座三层高六角形的宝塔，名曰“魁星阁”。据说这种样式的建筑在上海地区仅二座，另一座在南市文庙。魁星阁旁，有一门锈迹斑斑的古炮架设在炮台之上，炮口正对着前方的河口，仿佛是在时刻准备迎战来犯之敌。

古时川沙，因盐业而兴盛，然地处沿海边陲，时常受倭寇滋袭，民众不堪其扰、深受其害。明嘉靖年间，抗倭英雄乔镗父子带领父老乡亲修筑城墙护城，还亲率团练乡丁多次击溃来犯之敌。后人为铭记乔镗的功绩为他建起了石牌坊。

川沙古镇的规模并不大，但内里的乾坤却不小。黄炎培先生曾言：“浦东文化在川沙，川沙文化在内史第。” 观澜小学街北面的“内史第”原称沈家大院，乃清朝金石学家、大收藏家沈树镛祖上所建。咸丰九年（1859年）沈树镛中举，官至内阁中书（六品），遂将沈家大院重新修葺一新，更名为“内史第”。

“内史第”占地一千五百平方米，为坐北朝南、三进两庭院两厢式二层砖木结构的民宅，镌刻着“内史第”三个大字的大门飞檐翘角、端庄气派，精雕细镂的祥云纹青砖上，镶嵌着“百鸟朝凤”“鱼跃龙门”“松鹤延年”“福禄喜寿”等吉祥图案，极具晚清江南官宦人家宅邸的建筑气派。

“内史第”可不是一座普通的官宦府第，当年沈树镛因获得宋拓本《熹平石经》和《熹平石刻》残字，欣喜之余，将自己的书斋取名为“汉石经室”，又请何绍基、赵之谦等书法名家为他作题记。他收藏的汉碑、六朝造像、唐石、宋石等历代文物，堪称稀世精品，故“内史第”又有“文物古迹，富甲东南”之赞誉。 

从“内史第”走出来的名人可真不少。中国毛巾业先驱沈毓庆、中国近现代著名的民主人士黄炎培、中华人民共和国名誉主席宋庆龄及其弟、妹都是在“内史第”出生的。

黄炎培的奶奶是沈树镛的妹妹，这层血缘关系成就了黄炎培与“内史第”的渊源。1878年黄炎培在“内史第”第三进的东厢房里降生，他十多岁时父母先后病殁，其少时的成长与教育，多受其姑父沈肖韵的引导。

1903年，黄炎培和堂兄黄洪培在“内史第”立本堂旁开办了浦东第一所女校，女校以黄炎培堂嫂陆开群之名冠名，它开创了浦东地区女子教育的先河。

1890年，“内史第”第一进沿街西厢房，迎来了一户特殊租客——传教士宋耀如夫妇，期间宋庆龄、宋子文、宋美龄等相继在这里诞生，他们一直居住到1904年。

与“内史第”近在咫尺的中市街36、38号，系宋庆龄外祖家，宋庆龄的母亲倪桂珍在此出生，这里也是年幼的宋庆龄接受启蒙教育的地方。 

在宋家对门的东厢房，是新文化运动领袖之一胡适年少时在沪求学时的居所。康熙末年，胡适的高祖胡德江在川沙开设万和茶庄，经营茶叶生意，胡适在沪读书的费用就是由茶庄开支的。据说，胡适还当过宋耀如先生的学生。

中国交响乐之父、著名音乐家黄自（下图为黄自当年用过的钢琴），民主战士黄竞武，会计学家黄祖方、水利专家黄万里等黄氏子弟均在“内史第”出生。

如今，“内史第”底层部分复原了黄炎培、宋氏家族、胡适等人的生活场景，内宅二楼正房有黄炎培书画作品展览，东西厢房为黄炎培、黄氏子侄、宋氏家族和沈树镛等的生平介绍和历史贡献陈列。下图为“内史第”后院仪门上的精美砖雕，刻有 “华堂映日”字样和“双凤戏牡丹”“秀才游街”等图案，堪称江南建筑的精品。

川沙也是有名的建筑之乡。当年“浦东帮”以一把泥刀走天下，其精湛技艺和匠人精神名冠上海滩，他们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和灵巧双手，用建筑这个凝固的音乐为上海这座城市留下了许多华美乐章。下图是位于中市街42弄15号建于清同治十一年（1872年），具有哥特式建筑风格的川沙天主教耶稣圣心堂。

川沙古镇基本完好地保存了原有的建筑格局和历史文脉，漫步在老城厢的中市街、南市街、北市街、牌楼街，能看到不少明清、民国时期的老房子，还能看到上世纪五、六年代的老建筑。不同风格建筑的糅合与混搭，不但给古镇增添了厚重的历史沧桑感，而且让人有了穿越时空的纵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