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节随手记

曾祥多

　　又值腊八节 ，想起我小时候的一顿腊八饭来。

说来寒碜，想来想去，我只有这一顿腊八饭的记忆，其他的也许是吃过忘了，也许是家里压根儿就没做。

那一年我大约五六岁，早上，我妈很高兴很轻松的说：“今天腊八节，中午咱也做一顿腊八粥吃。”

那时候农村贫困，大家刚刚温饱，我家尤甚。五个孩子，我父母勉力维持，强撑着供我哥哥姐姐上高中考大学。我父亲在邻村的许田联中带初三，责任感极强，早自习晚自习披星戴月，抽空收割播种运粪土。我妈手巧肯吃苦，缝缝补补裁裁剪剪为四里八乡置衣物，挣点小钱补贴家用。家里大人因忙碌而烦躁，难得有空闲和笑脸，以至于那天早上我妈的笑脸和轻松让我记忆犹新。

  我不知道八种食物组合在一起做成的饭是怎样一种神奇的美味，无限期待无限憧憬地盼到中午，我妈喊吃饭了。

我妈站在灶台后面，掀开锅盖，热气蒸腾而出。我凑近一看，就是米汤和面条混在一起啊，中间也许有其他粮食，但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大面积的米汤和面条白花花的。这完全不是我的想象，虽然我想象不出腊八粥应该具体什么样子，但一定是天女散花一般的眼花缭乱，一定不是眼前惨淡的景象。

但那天家里的气氛很热烈，大人也许是有意地给自己放个假，把无限多的活放到一边，专心地过这个腊八节，其实就是好好地吃这一顿腊八饭。我也很知趣地把失望隐藏在小小的心里，把饭吃了。

现在想来，我妈能用心做这一顿腊八饭，对她来说，已经很费工夫很奢侈了，凑足八样食材够劳神了，自己地里种的粮食也就大米小麦玉米红薯和一些豆类，有少量花生，轻易不敢吃。而家里的活那么多，用钱的空缺那么大，做顿腊八饭多花费的时间够她再裁剪一件衣服了。

生活虽窘迫，但已经比更早的过去好很多了，至少全家人不用忍饥挨饿，不用因政治成份不好在人前抬不起头，只要肯干，只要精打细算，好日子眼看着触手可及。

好日子的确在八十年代末到来了，哥哥姐姐们争气考进了大学，虽然这些大学在现在看来多么不起眼，但对当时的农村家庭来说，这是一个十分了不起的成就。全家人喜笑颜开，着实兴奋了好几年，那几年的腊八饭还是不被重视，我仍然不记得吃过什么，但是回忆起那几年，感觉就像是小蜜蜂倘佯在花海，幸福而快乐。

如今的腊八饭，去趟超市，拼上十八样也宽绰。各种口味，各种养生功能，随你便，一句话，吃的不是粥，是讲究。

今天腊八，早上来不及做，中午来不及做，晚上吧。不用压力锅，燃气小火慢炖，给孩子们讲讲腊八粥的来历和故事，把寒冷关在门外，把纯正的粮食清香关在屋里，生活，慢慢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