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雨佳

<p class="ql-block"> 一觉醒来,我慢慢睁开了睡眼,习惯性的把手伸向了床头柜上的手机上,不由打开了开机键,手机发出一片刺人的亮光,我睁着朦胧的睡眼一看,显示时间还不到四点,枕边妻子轻微的憨声不时传入我的耳中,再看窗外还是黑洞洞的一片,已是隆冬时节,正是白天短黑夜长的时候,又是阴历的月初,窗外漆黑也是正常,看着黑黑的窗外,我已没了丝毫的睡意,脑中也从睡梦中醒来,不由想起了睡梦中的梦境,我在梦中又梦见了母亲,梦境中母亲住在老家的老屋中,我回去看她,而她还精神抖擞,在老屋中不时的忙碌,她的身影和儿时的记忆中一样,老院也变化不大,还是那个老样子,我走时母亲非让我背一袋家乡的小米,并告诉我说,用家乡的小米熬出的小米粥,亮中透着黄,黄中透着香,而且重复着每次我回去看她,走时她都会说的话,不用经常回来,路费也花不少,有事我会打电话的,走在村中的石头坡上,我迈着不忍离开的脚步,肩上扛着一袋小米,身后的母亲站在老院大门前老槐树旁的石头坡上向我挥手,这一切梦境就好似现实中一样,梦中醒来的我,没了丝毫的睡意,望着黑洞洞的窗外,想着梦中的情景,我脑中不由又想起了母亲,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p> <p class="ql-block"> 掐指一算,母亲已然离开我已快十三个年头了,儿时记忆中的母亲勤劳而节俭,利索而干练,那时父亲在外地工作,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而一个大家的生活,儿女的抚养全落在了母亲一个人的肩上,早时母亲还天天到生产队劳动挣工分,好到年底结算,换取一家人的口粮,到我出生时,因孩子多,母亲已成了一个家庭主妇,我儿时记忆中的母亲,总是忙忙碌碌,很少有清闲的时候,在我儿时的印象中,她的背影不是喂猪就是扫院,不是裁剪衣服就是做饭,很少有清闲的时侯,即使清闲或与人闲聊时,也是话语不断,那时的母亲还时而抽烟,最爱抽的牌子是黄金叶,这一嗜好后来也因身患心脏病与高血压而戒了。母亲的一日三餐也是变着花样做,那时的家乡饭食食财以粗粮为主,早晚喝小米粥,主食窝窝头,中午饭以高粱面为主,而这些食材的制做也最能考量出每一个主妇的手艺,母亲会把单调的玉米面与高粱面,每天做出不一样的花样,随着花样的变动,就会让人有不一样的胃口,对于单调的食材也会常有新鲜味道感,在家乡的那一片贫瘠的土地上,因气候的原因,夏粮小麦产量过低,而秋粮也就成了村民的主产,在各家的饭桌上,都以粗粮为主,而这些单吊的粗粮,由生变熟也就成了考量每一个家庭主妇手艺高低最好的衡量。山西人以面食为主,而面食又以晋中花样最多,我不由细想,也许是粗杂粮为主的无奈,使晋中人对于面食有了更进一步的研究,面食花样多了,人也就会把单吊的粗杂粮,做的更加可口了,吃的味道也就不一样了,其实吃的还是那些高粱玉米粗杂粮,只是在多种花样的欺骗下觉得味道不一样罢了。</p> <p class="ql-block"> 母亲在家乡也算是手巧之人了,她会裁剪缝衣服,那时我们一家人的穿戴衣服,全凭她一双手而缝制,用尺量下了尺寸,一块布料,在她手中就会随着尺子的丈量,划粉的走动,整块的布就会出现衣裤的轮廓,随着剪刀的嚓嚓声,再伴着缝纫机的采动一件件衣服就缝就而成,在我而今的记忆中,母亲除了自家的衣服是她做,而乡邻的忙也是人只要开口,她都会尽力而为,在众人的眼中,她是个热心之人,那时家乡天天停电,我记忆最深的是,每天夜里一觉醒来,窑洞里的煤油灯还在亮着,而灯下的母亲还在忙碌,不是缝补着旧衣服,就是纳着鞋底,而煤油灯照出母亲的背影,照在墙壁上,也在随着移动,在我的印象中母亲的背影好大,以至于今天我还难以忘记,那个背影也牢牢地印在了我的内心,随着社会的进步,生活的提高,人们的穿着也成了在商店购买,而裁剪这一手艺也没了用武之地,而从小听惯了踩动缝纫机的声音,也渐渐的变得少了,在母亲七十多岁时,她还亲手给我缝制了两件崭新的棉衣与棉裤,棉衣表面为那个时候才有的锻子料,现在市面上也不见那种面料了,里面絮了白白的新棉花,而棉衣的扣子,也是纯手工用棉衣边脚料做的圪塔扣门,母亲边做边告诫我说,你腰不好,乘着她还能动,给你多做两件棉衣与棉裤好过冬,而今我想起这一幕,总会不由眼含泪花,陷入沉思,想着记忆中母亲的那一种痛爱的眼神,而棉衣与棉裤也成了我从内心的一种对远去母亲的永久念想。</p> <p class="ql-block"> 那一年,淘气的我在学校惹下了祸,在上初一时,那时学校教室的窗户还是用报纸糊就,开学了,在老师的带领下,教室扫的干干净净,窗户糊的整整齐齐,到处一片新的气象,学校放学了,淘气的我和另一玩伴,玩的一时兴起,别出心裁地把刚糊的教室窗户纸全部撕掉,把干净的黑板写的乱七八糟,把取暖生的炉火也乱搅灭,这一祸窜的不小,老师气得都哭了,让人去叫家长,我回家少不了又埃了一顿父亲的暴揍,那时母亲身体不好,无奈的她,只好穿着厚棉衣,找了一些旧报纸,打了奖糊,带上柴火,带着我去了学校,她一边哭一边骂,一边糊着窗户,而今我想起来还很内疚,想起母亲糊窗户的身影,生炉子时火光中她含着泪光的眼神,擦黑板时认真的那个背影,我总会心中有一种沉重,是我的淘气,给大人带来了不该有的操心,况且那时的母亲身体还很不好,时常吃药,而我却年幼贪玩,时创祸害,让大人操了不少不该操的心。</p> <p class="ql-block"> 母亲那时患有高血压,时常头昏,患有冠心病,救心丸常装衣中,还有一种病在母亲身上连医生也难以搞清,那就是她的肚中有一不明之物常常跳动,而使肚中疼痛,只有让人用手用力挤压下去不再跳动,才会疼痛退去,这一现象在她身上体现了好多年,随着人老,那种病痛,也越来越少发作,以致于后来渐渐消失。那一年母亲喉咙疼痛,发现喉部长了一物,在当地医院拍片观察后,医生说病不太好,让去省城大医院去看,父亲只好带着母亲往省城求医,走时母亲望着我们兄妹的那种不舍的带着眼泪的眼神,而今我还历历在心,在省城看病中,母亲又把我们接到了省城,经过医生的捡查,她喉部长了一块肉瘤,经过手术切除化验后才知,那是一块吸肉,一场不小的虛惊,而她去省城求医时的那种不舍与无奈,带着一些绝望的眼神,她泪水满脸一步三回头,望着身后她的儿女们的那个瞬间,永久定格印在了我的脑中。</p> <p class="ql-block"> 早几天,远在省城已是老师的女儿和我在电话中聊天,她说起了她出外求学,第一次离开大人时的感受,拉着送她到校的她妈的手,哭着不让离开,因为那是她第一次离开大人而独自生活,我不由也想起了我第一次离开父母而生活,那时我已结婚多年,父母要回老家了,北涧河住了多年的窑洞已然寂静,父母已离去,我的心中也空落落地,望着已然没了说笑声人已离去的空窑洞,心中不免有了无限的伤感,从没离开过父母的我,从今以后就要独立生活了,已年近三旬的我眼含泪花,心中不由有了一种离别的悲伤之感,这种悲伤带着一种痛心,我不由走进了邻居杨姨家哭诉了一回,心中想着没有大人的披护以后我将怎样生活,以前天天在大人眼皮之下,猛然不见了父母将怎样难熬,以后没有了大人而怎样的独立,心中那份熬煎与失落,痛苦夹着难受,只有哭出来才会好受一点,心中才会觉得不再憋屈,只有哭出来,心中才会觉得敞亮,才会感到舒畅。</p> <p class="ql-block"> 后来父母又定居在了老家县城边,但时而也游走于儿女家,长大的儿女们各奔东西,分居多处,而父母也在儿女个个成家,孙辈在她照看下渐渐长大中已然慢慢老去,那一年,母亲摔了一跤,患了脑血栓,后来慢慢恢复又能行走了,但她由于腿脚的不便,也很少奔走于儿女们家了,但闲不下来喜欢热闹的母亲也常常在邻居家游走,母亲老了,头发也渐渐变白了,脸上的邹纹也变多了,也深了,脑子反应也慢了,后来慢慢又得了老年痴呆,那一年,我回去看她,听照看她的侄女告诉我,这些天来,她奶奶一直在说,她的六儿怎么不见了,是不是丢了,在那儿也找不见,当告诉她,没丢,过几天就会回来看她,她才不再说,但隔天她又会旧话重提,寻找她的六儿,母亲年龄大了,人也糊涂了。后来,年过八旬多的父母回到了乡下老家,老村老院已无人居,窑洞门窗已坏,嵩草长了满院,他们住在了新村侄儿家,由侄儿媳照料,在这里他们度过了最后的几年时光,回了村的母亲痴呆病更加严重,回去看一次,就会觉得重一些,以致于后来连人也不认识了,就连自己的儿女与孙辈站在她面前,她也不知道是谁,后来完全失语,不再说话,看人也成了呆呆的模样,我记忆中那个精明干练的母亲永远也回不来了,那个果断决然的老妈已然成了心中永久的定格与回想,虽然母亲已然严重痴呆,但有一样她和父亲一直没有改变,那就是节俭,每次吃饭她们都会吃的干干净净,就连掉在饭桌上的饭渣,也要捡起吃掉,而绝不让丢弃。</p> <p class="ql-block"> 零七年阴历九月十二深秋时节,同样患有老年痴呆八十九岁的父亲无疾而终,看着我们给父亲穿戴寿衣时,已久无说话的母亲清醒了一下,看着刚刚离世的父亲,她眼含泪花,抽泣了一会,然后告诉我们,让把寿衣穿好,袜子拽张,但也只是清醒了这一瞬之间,然后她又回到了痴呆忘我壮态,她这一时的清醒,也许就是父母相伴了六十五个年头,生离死别的不舍,就是人心的感应,人心的相通吧。</p> <p class="ql-block"> 每年到了阴历腊月,人们也就准备过年了,腊月的人们总是忙忙碌碌,作生意的忙着在年前挣点钱,而大部分老百姓忙着备年货,收拾家等着过春节,每年腊月二十五是母亲的生日,对于母亲来说那只是一个出生的符号,这个符号因在年关,从来就没有正儿八经的庆祝过,更不用说买生日蛋糕,炒盘子摆酒席了,一般就是做一点花哨子,吃一顿长寿面,而这个符号有时也因年关忙,而忘的一干二净,等到过后才会想起,腊月二十五是母亲的生日。</p> <p class="ql-block"> 母亲零八年阴历三月初六,距父亲离世半年之后的清明时节,母亲也走完了她八十五年的人生岁月,告别了人间,永远离开了我们,走完了她勤劳而平凡的一生,她一生生育了我们兄妹七人,到老时膝前环绕着四世同堂的一个大家,一个儿孙满堂四五十人的和谐家庭,她为儿孙后辈操劳了一生,作为一个家庭主妇,她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她极其平凡而普通,而在我们儿女的眼中,她的一生普通中显得出众,平凡中透着伟大,在我们的眼中她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母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