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年特辑——马沛成作品二十

千雨千寻

《悠远的歌》补墨

一

上午，翻出早已打包好的画，把《悠远的歌》一幅幅捡出，一幅幅给牵牛女子从上到下沿光影起伏线补了一笔墨。足足忙活了一上午，补完，长舒一口气。局部上肯定留下了抹不掉的凿补痕迹，可画面整体感觉上提升了一大截子。

二

中秋后达茂写生，体味体味冷风嗖嗖的草原晚秋，找找枯黄草原的感觉。临睡前，照例彼此品评作品。我打开手机让他们看看近半年的东西，说道说道。翻到《悠远的歌》，宝德把图片放大，还原，还原，放大：“这牵牛女子光有线，没面，与画面整体逆光感不大协调，补上笔墨就好了。”
一句话点醒了我。作品出来，哪儿也不差，可感觉上总欠那么一点儿，欠在啥地方，不知道。宝德搞水彩的，站在西方绘画理念上审视中国画，像站在另一山上看这一山包。

三

补完这一笔，自己的眼界也高了，也宽了。

2020年初冬

《日将暝》二

重画七八年前的日将暝，坡头添了个放牛老汉，提升了画面的精神内涵。中秋前多伦写生，又给笔下的牛平添了几分牛气。还有，七八年前背景上的一抹晚霞，只能说是颜色，今天画面有了点光色感了。

2020年初冬

坡

坡下草厚，坡顶草薄。马腿长，蹽得远，喜欢坡下吃饱了喝足了，蹽到坡顶风凉。
牛没下门牙，就靠舌头捋。多在草厚的坡下，不抬头的捋，捋足了，就地一卧，倒嚼，晒脊梁。
平时写生，都是些吃草的牛，卧着的牛，倒嚼的牛，牛头要比肩峰、脊背低，这类形态也固化在我的画面上了。
这回多伦写生，坡下画了一个多钟头，画足了，画累了。哥几个上了坡顶，在车边点根烟，歇歇，打算撤了。不一会儿， 刚画过的那群牛也上了坡顶，还有那吆牛老汉，要回栏了。半坐半卧在草地上的我，正捕捉到了牛头高过肩峰，高过脊梁一瞬间。匆匆几笔，记下这送上来的刹那。

2020初冬

残雪黄昏

一

几片冻云涂抹了落日，天色暗了下来。草原残雪较之午后，分明多了。
草滩有草，凹处有雪。夜里，自吃自卧，一任自然。

二

作品刚出来，还算满意，临睡前，蓦地觉出味儿不对：画面偏暖，偏干净了，缺了点儿那天写生时残雪黄昏的凄冷。
萦绕了几天，索性把它画坏，画脏。用画完远坡笔上的残褐趁湿在灰黄的草地上拖了两笔。抹完天空，又照此办理，草地上又补笔灰蓝。顿时，画面晦暗了，残雪分明了，还原了那天的记忆。

2019年春

雪

一

它是幅有嚼头的画。画时，有种只有你自己才能体味到的享受。不紧不慢，一如天上飘落的雪花，一如坡上缓缓的勒勒车……

二

我没写过诗，也没想过写诗。画完这画，我想，它能算首小诗吧？诗、散文、小说的界线，在西方，是很模糊的。

2017年

荒坡坡

一

速写，一遛牛，上坡，下坡。春天，在整理作品时，讨巧的把提了根棍子的牛倌儿改成了拿着套马杆的牧人。要说，也没什么大毛病，可就欠点儿活泛。画完，也就撂到脑后了，
天凉了，沏杯红茶，又翻翻速写，茶喝透了，脑门沁出一层细汗。翻到那幅速写，一拍脑门：“套马杆与牛群就不搭界！” 这幅画，还得是那个提着棍子的牛倌。调子变了，色彩也变了，添了点土味儿。标题也变了：《荒坡坡》。

二

蘸的墨太多了，一不小心，滴在空白处一大滴。将错就错，顺势添一头牛。画完，反倒比原先构图错落了，饱满了。冥冥中，还有这好事儿。

气息

一

今年暖的早，才清明没几天，大后山枯草根下已钻出寸把长的嫩芽，小牛犊也前前后后落草了。去年这时，沟里的杨狗子才努嘴儿，阴坡上还厚厚一层残雪。
草地上的牛，冬天不补草，不补料，由它在野滩上啃。五六个月下来，到这跑青季节，支支楞楞的，没了光泽的毛胡乱粘在脊梁上，肚皮上。
七八头牛卧在那儿倒嚼，晒暖。见我们几个又是本，又是笔，又是相机，还跟条巴儿狗，真麻烦，不情愿的慢慢起来，走了。前前后后随了四五头小牛犊。
钩了两条地圪塄，填了几笔远去的牛背影。

二

水墨上大块补色，也只是这四五年的事儿。出了三百多幅作品的今天，不自觉中已有了几种程式，几副套子。疲了，麻木了。
这幅春天草地速写，想变变，搞成铅笔淡彩味的国画，也许更贴近那天的气息，试试。

2018年夏，

一岁一枯荣

献给二哥

弟兄四个，只有二哥喜欢我的字，我的画。也不是真懂，只要是三弟写的，画的，就最好。
标题是姑娘拟的，叫“一岁一枯荣”吧！

2016年5月，

《浴》

这幅画，想寻觅一种牛的错落，一种浴在半晌午的光感。
牛，画到一定份儿上，难的就是味道了。
这么多年，牛也画的不少，可秕谷子多，实成的少，经不住簸。只几下，秕谷子随风扬了，剩下的没几颗。
牛性，是个慢。画牛，也要有个倒嚼的功夫。
绿茶喝新，普洱，喝的是陈。

小憩

（一）

马走远了。下草坡，上草坡，消失在大草坡后。七八头牛，还有嘬奶的小牛犊，懒在草滩上倒嚼。
天，已半晌午。

（二）

蒙克《病中女孩》这一作品，画了十多年，到四十多岁，才找到理想的表现方法。一生中不知画了多少幅，现存世七幅。也不是给自己找托词，《小憩》这幅画，两三天了，还没找到感觉。

（三）

早茶时，思绪还萦绕在《小憩》上。一杯，一杯，又一杯……肚里暖了，身上热了，沁出细细的汗……是了，节奏。速写时的节奏，一个场景，也就是十几秒。从速写到作品，延续了以往的惯性，与倒嚼的老牛，嘬奶的小牛犊，与半晌午静静的草原，不搭界。
这幅画，先得静下来，慢下来。

（四）

三头倒嚼的卧牛占了画面一大半，画眼却在左上角那嘬奶的小牛犊上。
嘬奶的小牛犊，也捕捉过一些，可一旦放在画面上，又都不太熨贴。
真也巧了，今天看电视，竟闪现了这一场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来早了，肯定泛泛而过；来晚了，灶也冷了，锅也凉了，再画也不是这味儿了。冥冥中真有些说不清的东西。

河沟满了

大青山每一条褶皱，都是道沟。大大小小的沟汇集到山脚，又依着性子蜿蜒，消失。人们把沟槽中有卵石的叫沟，如哈达门沟、石拐沟……没卵石的叫沙河，二道沙河、四道沙河……不管叫沟也好，沙河也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足有三百六十天沟上河下，一样的干渴。只有到了夏秋雨季，山洪泻下，河才象了点河，沟才象了点沟。

2015年夏

村外

小雨，屋里暗了下来，没开灯。眼神儿不大好，也还看得清笔下的纸。舐墨时，砚池稍有模糊，模糊就模糊点吧，别唐突了这难得的小雨。
六七年了，画的太沉重。昨天一幅村头小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北方村外雪景。宣纸上添几头牛，轻松轻松。
真的，也该轻松轻松了。

2018年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