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话“年夜饭”

意林

热闹，属于白天；静谧，属于夜晚。可除夕这一天，注定不一样。当白昼急匆匆地走到夜晚，来不及多想，它直接用热闹将静谧层层包裹，静谧怡然妥协。

中华龙腾数千年，始于先秦“逐除”的这一习俗，亘古不变。除夕，是中国人一年中最后的匆忙；年夜饭，是中国人最具仪式感的时刻。



万家灯火辉映的夜幕之下，一桌年夜饭，酷似一朵用“团圆”栽培的合欢花。它喜盈盈地盛开着，无论是不足盈尺的深巷斗室，还是鳞次栉比的都市大厦，几世同堂，各为一瓣，花香正浓。





刚刚进入腊月，父母长辈们便开始备战年夜饭，年年如此，岁岁如新。厨房里热气腾腾，冰箱里满满当当，却仍嫌不够不多。父亲觉得母亲手脚不利落，母亲觉得父亲菜式老套，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切磋嘴上功夫，只要无伤大雅，我倒也乐见其成。这带着点儿“火药味”的争执，象是提前燃放的除夕烟花，家里的年味儿开始初显。

又是一年除夕到。临近中午，往常喧嚣拥堵的街道，霎时变得有些空旷，只有那些出租车在焦急地寻找最后一批乘客，只有那些异乡归来的游子行色匆匆。是啊，这种召唤是看不见的、听不见的。能够将一个节日过得如此隆重的，是我们中国人；能够将一顿饭锁定于每年的同一时间、同一场所的，也是我们中国人。中国人的除夕，中国人的年夜饭。



随着大家在厨房和餐桌间的忙碌穿行，一道道寓意美好祝福的菜肴，一桌丰盛诱人的美食，整齐地摆放在眼前。它如同一轴徐徐展开的画卷，无声勾勒出变化成长的中国。

以食为天的国人，早已不再局限于一日三餐、充饥解渴的生存要求，而是升华到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文化意蕴。时移世易，人们追求的是健康、绿色、多样、快捷的满足和愉悦，饮食发展的背后，见证的是生活面貌的变迁。

年夜饭是中国人一年吃得“最长”的一顿饭，也是说得“最多”的一顿饭。人们品味的是舌尖上的美味，体会的是疲惫后的安顿、跋涉后的欣喜和奋斗后的幸福。

这一刻，时光仿佛放慢了脚步，岁月是如此静好醇香。



但有这样一群人，我们始终不敢忘记。他们身着白衣，心有锦缎。



去年彼时，万家团圆之际，他们来不及吃上一口年夜饭、来不及说上一声再见，便火速集结，从四面八方奔赴乌云压境的荆楚大地。人人孤勇前往，个个逆行背影，如一盏盏灯，终将暗室照破。

愿做镜湖水，不改旧时波。今年此时，当燕赵大地再起风云时，又是他们召必回、回必战、战必胜。我身平凡而心不凡，势不可挡地成为一个普通人，每个人就都了不起！

我也总在想，岁月赐我漫漫人生，我又将以何种姿态存于世间？叩经问史，朝山谒水，天地间有个响亮的声音回答说，世界属于站立着的人，世界为立心者鼓掌。月照雪，窗更明。蓦地，蜗居的灵魂醍醐豁然，原来要努力成为一个有能力“被需要”的有心人。苦寒岁月，不弯腰；烛火微光，也要燃。

今夜，城市慷慨一直亮着，火树银花合处，隐约探见你晚归急切的身影，穿过风起的街巷，你踏进那扇贴好春联，早已等候多时的家门，门后是久违的笑脸和拥抱。这顿团圆饭，一个都不能少，没你不行。

一桌饭，一朵花，瓣瓣不同，却瓣瓣同心。菜齐了、家酒新熟，人齐了、围坐成圆，那就抬手举杯，饮尽这杯中酒。只有这里，才有家的味道，这是十四亿人的集体记忆，绵长而深刻。正可谓，筷儿尖尖，碟儿圆圆，人间有味是清欢。后面还有那，春晚的联欢、破岁的钟声、璀璨的烟花……在等着我们！

这个除夕夜，你忍落枕而眠吗？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载清梦压星河。梦，闪着薄薄的鳞光，在那星河岸边，垂钓到天明的，不只你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