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母亲、灶台和年货</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年货,一个属于春节的独有名词。早先的时候,我们只是把它叫“过年物资”,包括春节期间吃的、穿的、戴的、用的、耍的、供的、送的、干的、鲜的、生的、熟的等等,随着时代变迁和网络的发展,便有了“年货”这个字面简洁而又内涵丰富的美名。</p><p class="ql-block">春节临近,县城的街头日渐热闹起来,车流人流川流不息,超市菜市摩肩接踵,商店饭店门庭若市。偶尔溜达于街头,看到那些为置办年货忙得不亦乐乎的长者,看到那些身着新衣裳口含棒棒糖乐得开花的孩子,不由自主地会想起霞流老家的那个老灶台,想起父母在灶头为备年货而忙碌的身影,想起那一缕青烟,一灶柴火……</p><p class="ql-block">同样是过年,但农村的年似乎更“土”,尤其是吃的,基本是以自备的土产为主,就拿我们家来说,年前会杀一头年猪,熬两坛好米洒,腌好腊鱼腊肉,备好充足的干货。瓜子、花生之类的土产,母亲会用一天的时间去准备。农村有句俗语叫“七不推,八不炒”,大概的意思就是腊月廿七不推磨(譬如说磨豆浆做豆腐),廿八不炒瓜子花生之类的土产。母亲也一直是这样做的,所以在我的记忆中,我们家的灶台,腊月廿六会“炒”上一整天。父亲负责添柴生火,母亲负责精心“炒”作,多少年了,我对父母的记忆太多的时候都定格在这个画面,定格在这种最原生态的温馨与和谐。“炒”作之前,母亲会把备好的一盆沙子先倒入柴火灶台的锅里,把沙子炒热,炒得烫手之后,再往里面放要炒的瓜子,或花生、或大豆、或黄豆、或红薯片,这样就可以用沙子的温度将要炒的食材均匀地加热炒熟,避免因火力太猛或翻炒不匀而将东西烧黑甚至烧焦,而且炒出来的东西更香更脆。母亲生就一门好手艺,生就一副好性情,每逢开“炒”这一天,很多街坊邻居会把他们家的东西拿过来让母亲代炒,因为母亲确实比他们炒得更好,炒得更香。关于这个事情,两个嫁得很近的姐姐,应该是占足了这种便宜,经常拿着东西过来让母亲代炒。我满以为可以理所当然地品尝人家送上门的饮食,但母亲却很严格,从不让我们姐弟碰邻居送过来请她炒的东西,要尝只能尝自家的。如此一来,母亲就得在灶台上忙碌一整天,而且这一天,我们姐弟几个都不吃饭的,因为肚子早被这些刚刚炒出的各类饮食给撑饱了。</p><p class="ql-block">到了晚上,自家该炒的,邻家送过来的都炒完了,母亲还得忙上一会儿,因为有些吃的还必须有后续加工,譬如说“红薯片子”的“过浆”,我是印象最深的。母亲用红沙糖加水放到锅里加热,制成又粘又甜又香的“浆”,然后将白天炒好的“红薯片子”放到“浆”里铲拌均匀,之后再捞出来放到一个大盆子里,“过浆”后的“红薯片子”黄橙橙的,油淋淋的,香喷喷的,让人垂涎欲滴,我们姐弟就算肚子再饱还是忍不住会往嘴里塞上几块。其实工序还没有结束。母亲把事先炒熟的白芝麻一小撮一小撮地往“红薯片子”上边轻轻地一撒,立马就被上面的糖浆给粘住了,一块块菱形的“红薯片子”经这么一点缀,更是增添了不少诱惑。</p><p class="ql-block">农家的土产年货花样和品种蛮多的,除了瓜子、花生、黄豆、大豆、红薯片子,还有芝麻糖、冻米糕、猫屎薯、红薯粉、高粱粑、米片子、浸斑椒……,年复一年,母亲绕着老灶台,续着老传统,不知“炒”作了多少老口味,老经典,炒着炒着,把自已也炒老了。到后来,姐姐们都嫁了,灶台冷清了,母亲也走了,年货的味道也就淡了。</p><p class="ql-block">春节年年过,年货味不同。如今的年货琳琅满目,五花八门,在我嘴里,却吃不出那时的一块“红薯片子”的香,一碗烧米酒的甜。或许随着年岁的增长,想吃的不一定是味道,而是味道里的故事和回忆……</p><p class="ql-block"> 2021年1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