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善盟额济纳旗位于内蒙古最西端，西与甘肃省毗邻，北与蒙古国接壤，是内蒙古面积最大、人口最少的一个旗。说的形象一点吧——说它大，额济纳旗（相当于一个县）的面积有两个上海市那么大，达11460平方公里；说它人口少，平均10平方公里只有一个人，进入巴丹吉林沙漠，走上几百公里可能看不到一个人。额济纳还以两样东西闻名于世，一个是胡杨林。胡杨，又名胡桐、英雄树、三叶树，是生长在沙漠的唯一乔木树种，具有6500万年的历史，被誉为“植物活化石”。额济纳胡杨林区是世界仅存的三处天然河道胡杨林之一。 额济纳另一个出名的地方是位于沙漠腹地的东风航天城——不到额济纳我还不知道这个秘密，到了额济纳才知道名为“酒泉卫星发射中心”的东风航天城其实不在酒泉，甚至也不在甘肃，而是在内蒙古的额济纳旗。奇怪吧？至于为什么，限于篇幅，还是请各位去百度一下吧。 当夜幕四合之时，我们从黑水城景区赶到了额济纳旗政府的所在地，这个小镇叫达来呼布，蒙古语义为“大海的深渊”。这个只有不到两万人的小镇，此刻已是华灯初上，灯火辉煌，用“火树银花不夜天”来形容也不为过。大街小巷人来人往，大车小车熙熙攘攘，酒店饭馆灯红酒绿，来自五湖四海的游人操着南腔北调的语言拥挤在这弹丸之地。不是这个小镇有什么独到之处，而是额济纳的金秋十月才最为勾人魂魄。数以万计的游客蜂拥而至，酒店爆满，一房难求，就是住家庭民宿也要800元一间房。 额济纳除胡杨林外，周边还有不少景点，居延海就是其中最为著名的一个景区。前面我在黑水城的美篇里已经介绍了居延海的历史，额济纳河（黑水河）改道后，流到这里，形成了东、西两个湖泊，东部的叫苏泊诺尔（蒙语“母鹿湖”），西部的叫嘎顺诺尔（蒙语“苦湖”），总称居延海，是古居延海的一部分。 现在居延海的水域总面积为66平方公里，我们要去观赏的是东居延海美轮美奂的日出。早上日出的时间是7：10左右，为保险起见，我们不到5点钟就出发了。40公里的车程，最多一个小时应该到达，可是刚过半程不久就开始堵车，汽车红色的尾灯一眼望不到头。一步一挪地好不容易到了大门口，偌大的广场上人山人海，几万名游人在同一时间来到同一地点，真是有点恐怖。进门的通道挤得水泄不通，我们被夹在中间，举步维艰，进退两难，喘气都费劲。进门之后我曾问工作人员，为什么不多开几条通道多安排一些人手？他说：再过一个星期这里就人潮退尽，无人问津了，保安都已经放假啦。 好在有惊无险，进入景区后正是朝霞满天东方欲晓的时分，大戏的帷幕尚未拉开。“居延”是匈奴语，音同今日的蒙古语“乞颜”，其意为“天”。北魏时期的郦道元在《水经注》中将其译为“弱水流沙”，汉代称其为居延泽，魏晋时称为北海，至唐代起称之为居延海。 有人把居延海誉为“漂浮着西部边塞诗的海子”，真是恰如其分。这里又要借用诗佛王维的一首诗《出塞作》：“居延城外猎天骄，白草连天野火烧。暮云空碛时驱马，秋日平原好射雕。护羌校尉朝乘障，破虏将军夜渡辽。玉靶角弓珠勒马，汉家将赐霍嫖姚。”西汉武帝年间，居延海地区因为有丰美的牧场，成为大汉王朝与匈奴厮杀争夺的古战场，霍去病三次出征，将匈奴人打得落花流水，一路驱赶到漠北甚至更远的地方。唐开元二十五年，王维以监察御史的身份奉旨到塞外慰军，他当年就是站在居延海边，以汉代霍去病大将军征战居延匈奴大获全胜为例，赞扬唐朝河西节度使崔希逸大破吐蕃的功绩，写下了这首行云流水的诗歌。<div><br></div> 由于我们进来的时间较晚，湖畔的观景台里三层外三层全部被以中老年妇女为主的大妈所占据，她们人人鲜衣怒马花枝招展搔首弄姿，手举着大小不等良莠不一各种品牌的手机，对着初升的太阳一通狂拍——我真的很怀疑她们的手机在逆光的条件下能拍出点什么？我们实在挤不进去，只好在人墙的后面见缝插针地拍几张。 居延海的日出很美，美的惊艳，美的大气，美的动人。古人云：白日依山尽。果不其然，在这里看到的日出太阳就是白色的，它的光焰将周边的大气染成了由黄渐红的多重颜色，成群的鸥燕在半空中盘旋鸣叫，留下一幅幅生动的剪影，只可惜远处的电线杆有些不合时宜，破坏了整个画面的质量。 有水的地方就有芦苇。居延海因额济纳河下游河床摆动而形成许多沼泽湿地，目光所及，铺天盖地都是摇荡的芦苇。它们高扬着芦花在风中摇曳，被阳光染成金红色的芦花就像一双双高扬的手臂，欢呼雀跃，前仰后合，仿佛在庆贺黎明的到来。此情此景，倒让我没来由地想到那狂热的1966年的8月，那天安门广场如森林一般的手臂，红卫兵高举语录如痴如醉的一幕······ 今天我们能看见美丽动人的居延海，看见冉冉升起的日出，还要得益于近20年来生态环境的改善。自上世纪六十年代以来，由于额济纳河（黑水）上游植被严重破坏，中游过度开发垦荒，致使下游的居延海地区土地沙化，水位下降，东、西居延海先后于1961年和1992年干涸见底，使原本就十分脆弱的额济纳生态环境雪上加霜。2000年初，我国北方地区连续发生8次沙尘暴天气，首都北京更是黄沙扑面，苦不堪言。 在居延海景区里面，有一句用石头组成的标语：小小居延海，连着中南海。乍一看，心里不禁嘀咕，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啊！了解后才得知，当时北京高层为了摸清沙尘暴的来源，组织专家学者和媒体组成调查组一路向西向北跟踪追击，一直追到额济纳，才发现居延海已经干涸，湖底满目砂砾，绿洲一片荒凉，胡杨枯萎而亡。大风起兮沙飞扬——使北京城陷入沙尘暴漩涡的源头竟然在额济纳！2000年5月12日，《沙起额济纳》专题片在中央电视台播出，举国震惊，由国务院亲自部署的额济纳河流域水利治理工程迅速开工。经过不懈的努力，跨省调水再分水，终于在2002年7月和2003年9月，额济纳河（黑水河）水再次流入东、西居延海，逐渐恢复到66·3平方公里的水域面积。不过，距居延海726平方公里的鼎盛时期还差得远呢。 太阳升起，人潮退去。站在高处眺望，居延海——你是那么美丽！远处那湛蓝色的湖水若隐若现，似一条丝带平平展展；湖滩上一丛丛茂密的红柳如鲜花怒放，使这平坦的湖岸显得凹凸有致。饱览湖边日出美景的游人心满意足，纷纷离去。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还会有人前来欣赏——居延海，愿你水长清，天长晴，树长绿，地无尘，不再背负沙尘暴的恶名。 居延海更是候鸟的乐园，据说在这里栖息、繁殖和迁徙路过的鸟类就有65种之多。最常见的有黑鹳、白鹭、天鹅、大雁、黄鸭等珍稀鸟类，最馋嘴的就是眼前的红嘴鸥，它们一点也不怕人，在水面游来游去，翘首以盼，等待游人投下的食物。 居延海湿地为野生动物提供了不可多得的生态环境，水中生长着鲤鱼、鲫鱼、草鱼、鳙鱼，草丛里活跃着黄羊、狐狸、蜥蜴、蛇、雪兔和水獭，天上飞着各种鸟类，甚至有火烈鸟光顾这里，夏天在这里栖息繁殖的鸟类最多时达到3万多只。 说起居延海，还有这样一个美丽的传说。说老子出函谷关前留下五千字的《道德经》，出函谷关后“化身入海”。有史料记载，老子得道成仙的地方就是居延海，后人称这个地方为“流沙仙踪”。不管传说是真是假，额济纳人已经把老子骑青牛的雕像立在居延海湖畔了，也算是先入为主，立此存照吧。 人去路空，居延海又将回归平静。弯弯曲曲的栈道像一个巨大的问号，似乎在询问每一位访客：你可曾记住了我？我在心里默默地告诉居延海，以前我对你一无所知，闻所未闻，但来到这里看见你姣美的面容，我就永远不会忘记你！<div><br></div> 两千年前，这里是匈奴与大汉王朝生死博弈的地方，金戈铁马，鼓角相闻。长平侯卫青曾在这里建功立业，马上封侯；“飞将军”李广曾在这里纵横捭阖，愤而自刎；冠军侯霍去病曾在这里留下“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名言。一千年前，大唐盛世的诗人曾纵马居延，荡舟湖上，留下数十首脍炙人口的诗作。几百年前，这里曾经绿树成荫，莺飞草长；这里曾经牛羊成群，粮食满仓；这里曾经是东归英雄土尔扈特人安居乐业的地方，这里曾经创造了灿烂的不同民族的居延文化。居延海，你虽然不是海，却在我的心中荡漾起一片美丽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