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明天就是腊八节了,每年的这个时候,母亲都会在家里做腊八菜、熬腊八粥,但今年吃不到了。<br> 今天,距离母亲去世已经100天了。这些天里,无论是为母亲料理后事、整理遗物,还是回老家为她建墓,我的眼前常常浮现着母亲的音容和她生命最后的样子,总有一种割裂的痛楚撞击着内心。因此,只能将对母亲的思念放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不敢轻易碰触。</h3> <h3> 母姓陈,讳慧婷,西安蓝田县白鹿原姚村人,生于1942年7月7日(阴历五月廿四日),殁于2020年10月12日(阴历八月廿六日),享年七十八岁。一生勤俭,待人宽厚,孝老爱幼,贤惠淑德。<br> </h3> <h3> 年轻时的母亲人如其名,聪慧漂亮、开朗能干,和大多数女孩子一样喜欢唱歌和看电影,学习成绩也好。但由于父亲早亡,她勉强读完小学就回家帮母亲料理家务、照顾弟妹了,做的一手好针线活儿,贤惠在当地是出了名的。嫁给父亲后,随父亲从老家到西安,再到西藏拉萨,十几年辗转颠簸毫无怨言,是人们交口称赞的好妻子,同时也是一位好母亲,含辛茹苦的把我们姐弟四人拉扯长大。</h3> <h3> 她也曾有许多的不懂和害怕,但为了我们她尽量试着去学、去做,但凡家里的柴米油盐和孩子们的学习都是她在操心。母亲特别勤快,每天清晨总是第一个起床给家里做早餐,我们姐弟的衣服、书包都是她亲手缝制。那时由于家里人多,手头不宽裕,还要赡养老人,所以日常家用她也只捡便宜的买。生活虽然拮据,但在母亲的操持下,家里总是收拾的干净整洁,日子也过的温暖充实。</h3> <h3><br> 犹记得儿时,由于父母在西藏工作,无奈把我送回外婆家寄养,因为缺奶水,十里八村的到处给找奶妈,她离开时我是如何撕心裂肺的哭闹,几年后再回来我却怯怯的不敢相认。后来父母工作调回,接我到西安上学,对我们姐弟的学习很重视,经常陪着做作业到深夜。有时也会在周末带我们姐弟去逛逛街,给买根冰棍、买瓶汽水或一碗凉粉,都让我们喜悦不已。小学时,我曾受到高年级学生欺负,母亲知道后带着姐姐找到教室,揪出欺负我的学生大声呵斥,吓得他们以后再也不敢动我。<br> 有时间的话,我们也会陪母亲回老家看望外婆,母亲会提前准备好东西带回去。下车后还要走很长一段路,那时也不觉得累,似乎和母亲在一起就无忧无虑。有次回去,我和母亲提了许多东西,我们走一段路歇一会儿。歇息时,我指着她胸前的纽扣说:我快长到你扣子这么高了,什么时候能像你那么高,就能帮你拿更多东西了。<br> 母亲小时候学习很好,因为家里穷又成分不好,只能无奈放弃而留下了终身遗憾。所以我们上学时母亲很支持,她曾经天不亮陪我赶长途车到临潼参加艺考,也曾在我上职高时每天做好饭菜给我带上。好在我和三姐后来都考上了大学,在老家一时成了荣耀的事儿,这让母亲很是高兴,那阵子心情也特别好。</h3> <h3> 工作后,母亲教导我们要踏实工作,本分做人。2000年我打算去上海自费进修,她把给我攒了几年的钱都拿了出来。后来我让父母去上海转一转,他们怕我花费而借故不去。前几年,我出麻疹在医院高烧不退,嘴里满是溃疡,无法吞咽食物。母亲不顾年迈和传染风险,每天在家做好汤饭送过来。直到近些年,每天只要我晚上稍晚点没回家,母亲依然会担心,一直等到我回家她才放心去休息。</h3> <h3> 曾经,我也惹母亲生气。小时候有次淘气,被母亲拎着要从窗户往下扔,吓得大姐哭着紧紧拽住我。上中学的某个夏夜,母亲拿蒲扇在书桌旁给我扇风,我不耐烦的嫌她打扰我学习。大学时学校组织去外地采风,我也嫌她跑到火车站来送行。有时吃饭时会嫌她做的饭少盐没醋炒的太过,平时在家嫌她总是唠唠叨叨,买东西爱计较几毛几分,嫌她攒一堆纸箱拿去卖破烂…… <br> 如今想来都是深深地悔意。但母亲从没和我计较过,反倒总觉得小时候挺亏欠我的。那时我正长身体,想给我订份牛奶补补,又担心家里孩子多,厚此薄彼不好,都给买吧,家里又没那个经济能力。直到近些年偶尔说起,还觉得对不住我。<br> 对于我的婚姻,母亲也没少操心,前些年为此没少惹她生气。她还曾跑到公园相亲角去抄资料。父亲脑梗后半身偏瘫,她全力照顾父亲才很少提及了。但还是放心不下,偶尔也会和我说,他们年纪大了,不能一直照顾我,得找个人过日子,要不老了都没人陪伴。</h3> <h3> 而父母的婚姻则是让我羡慕的。他俩是亲戚介绍认识的,婚后感情一直很好。结婚近60年,相濡以沫,从没红过脸,到后来对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知道什么意思。2017年11月底,父亲突发脑梗住院,母亲更是全力照顾,每日三餐都亲自做好后顶着寒风送到医院,后来把自己也累的晕倒在医院,肺炎引发高烧。母亲很是自责,觉得没照顾好父亲,还给家里添乱,躺在病床上悄悄落泪。出院后身体还虚弱的她放心不下父亲,让我陪着去医院看望,并亲手包了饺子给父亲送去。</h3> <h3> 这几年都是母亲在照顾父亲,让她身心俱疲,神经有些衰弱,睡眠也不好,天气不好时会感到胸闷或头晕头疼,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有时陪母亲散步,稍微走远点儿她都会觉得累,记忆也开始减退。父母的健康令我担心,因此一直和他们住在一起。偶尔半夜醒来,想到他们终会离我而去,心里瞬间就空落落的揪着疼。</h3> <h3> 但不幸终究还是降临了。10月8日午夜 1点多母亲突发脑出血,虽然紧急送医,但由于出血量大(超过100ml)又分散,脑部水肿形成疝镰,伴有高血压3级、肺部感染和上消化道出血,双瞳也有所扩散,医生说即使抢救过来,人也不会醒来的。但我们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连夜做了开颅手术后送进ICU观察。</h3> <h3> 送医后,我和姐姐们对父亲一直隐瞒着母亲的病情。他俩几十年相濡以沫的感情,怕父亲受不了打击。那几天我频繁来往于医院和家里,在医院身心备受煎熬,回家还要装着没事儿安慰父亲,每次走在路上,一想到母亲心里就特别难过,眼泪止不住的流。<br> 由于母亲在ICU里持续颅内高压,病情很不乐观。为防不测,我们提前给买好了寿衣。期间曾允许进去探视5分钟,看到依然昏迷中的母亲,我一直哭到出门。<br> 11日晚8点多医院来电告知病情严重,赶到医院忐忑而焦急地等待,但母亲还是于12日午夜1点05分彻底离开了我们。母亲快不行时我们才告诉了父亲实情,父亲其实早已猜出了大概,但母亲的突然离世,还是让他时时睹物思情,伤心到不能自已。</h3> <h3> 母亲一生极其节俭,这几年我们给买的新衣新鞋舍不得上身,总是说旧的还能穿;家里几十年的旧家具舍不得换,总觉得还能用;针头线脑也舍不得扔,说万一需要了……最终两眼一闭,都成了无用的东西,要么丢弃、要么焚烧,要么送人。<br> 母亲一生礼佛,行善积德,是大家公认的老好人,甚至曾为了帮助亲戚不惜四处借钱而自贴利息。也因为她的善良而时常轻信他人,一生曾被骗多次,损失不少财物,事后除了自己生闷气,也只当做破财消灾。<br> 也有人说母亲的离世是老菩萨修行的好,来时辛勤持家,孝老爱幼,热心助人不求回报;走时直接干脆,没有痛苦,也没给家里添一点儿麻烦。遗憾的是母亲操劳了一生,还没好好享福就撒手而去,匆忙的没有留下一句话,为我织了半截的毛衣还放在桌上……</h3> <h3> 母亲去世时,我们姐弟在医院亲手给她穿上寿衣,连夜把遗体送到殡仪馆,为母亲化了妆,让她漂漂亮亮的离去。看着姐姐们哭的泣不成声,我知道从那一刻起,我们永远没有妈了,那个疼我、爱我的人再也没有了!<br>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多想回到年少时,还能陪着母亲走在乡间的路上,还能指着她胸前的纽扣期望着长大,还能在大年初一醒来时看到枕下母亲悄悄放的压岁钱。多想还能有机会陪着母亲去旅游,或者牵着年迈的她散散步、说说话,为她再过一次生日……但都已经不可能了。对母亲有太多太多的亏欠无法补偿。<br> 就像空中飘飞的风筝,不管飞的多高多远,始终有根线牵着。如今,牵着我的那根线断了,我的心再无归所,空落落的没了依靠。<br> “林间滴酒空垂泪,不见叮咛嘱早归”,人生之痛,莫过如此。<br> 今天,是母亲的百日祭辰。我们将她的骨灰安放回老家,葬于白鹿原上,向阳之坡,前后杏林环绕,周围翠柏依依,唯愿母亲面朝温暖,安心长眠!🙏🙏🙏</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