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年说牛

李治国

　　2021年，岁次辛丑，又一个牛年到来，人们希望“牛”转乾坤，牛气冲天，好运连连。人们对牛有着太多的好感，且让我慢慢说来。

人类肇始，漫长的时间内都是茹毛饮血的。牛、马、豕(shi,野猪)、鹿、羊、狗……从猎食它们，到慢慢驯化，供人类食用、骑乘、载物……又经历了很长的时间。

现在，世界上有黄牛、水牛、犀牛、牦牛、羚牛等。奶牛其实是黄牛的一种。鲁迅说:牛吃进去的是草，挤出的奶。又说: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对牛推崇备至。牛对生活的要求不高，对人类的贡献却极大。

从小听到“黄牯儿、水牯儿，黄沙水沙……”。牯:公牛。孝感方言里有黄牯牛、水牯牛，还有“黄牯头儿”，比喻为未婚的健壮的年轻男性。方言里的黄沙水沙则都是指母牛。特:官家的公牛，高大雄健，引申指特殊、非常之意。犊:小牛。初生牛犊不怕虎是也。舐犊情深:，小牛一出生，母牛就舔尽他身上的液体。用来比喻亲子之爱。曹操杀杨修之后，见到杨修之父杨彪，问曰:“公何瘦之甚?”彪曰:“愧无日磾(mi di)先见之明，犹怀老牛舐犊之爱。”操为之改容。金日磾是汉朝大臣，杀了自己骄纵不法的长子。

先民从狩猎到农耕，从猎食到驯养，是一个巨大的进步。牛马猪羊等既是优质食物的来源，又是农耕骑乘的有力助手。真是善哉善哉，善莫大焉！天子祭天地祀山川，祭祖先祀神灵之时，最高级的牺牲(祭品）就是“太牢”。牛、羊、豕全备，就是“太牢”。其次为“少牢”，用羊、豕为牺牲，没有牛。

牛的力气很大，耕田犁地，耙耨耖耘，分厢合垅……样样离不开牛。牛是农耕时代不可缺少的畜力。此外，赶磙拉磨，把稻粒麦粒从秸秆上碾下来，靠牛；曳车牵物，载人输物，靠牛；踩泥做瓦和土砖，靠牛……牛对于人类的用处实在是太大了！所以，戏剧里，英雄救美之后，小女子要么以身相许，要么当牛做马以报之。说尽了牛马功劳之大。

中国 几千年的 农耕时代，皇帝也有自己管理的一亩三分田的。诗经礼记有记载，孟春正月，春耕之前，天子率诸侯及百官行“籍田礼”:届晨，以太牢祀先神农。于国都之南近郊(明清时在地坛和先农坛），天子执耒(lei,一种古老的锹锨。后来的皇帝大多只是象征性的扶犁，由农人亲耕），三推三反，群臣以次耕……礼成。诏命天下州县及时春耕。

　　因此，历朝历代，盗窃和随意宰杀食用耕牛都是要入罪的。《水浒传》里，动不动就喊“小二，来二斤熟牛肉”，只是为了表现好汉们的无法无天，在乱世中这还有可能，在平安治世之中，这是不可能出现的。

西晋世家大族王济可不管这些。“八百里驳”是同为高门的王恺的宠物牛，高大肥壮。二人射箭，以此牛为赌资。王济胜之，杀牛为炙(烤肉)，一脔而去。此事见《世说新语·豪侈》篇。宋朝辛弃疾有词曰:“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豪迈之情，溢于言表。

　　除了犁田耕地，牛还能帮助人们定国安邦。春秋时代，秦穆公派西乞术等三位将军，率军远距离突袭郑国，因为在郑国还有内应，准备一举灭郑。路上遇到了郑国商人弦高，弦高有意救自己的母国郑国，自称是郑国派来犒劳秦军的，并献上十二头牛。秦将一看，以为灭郑计划泄露，难以成功，就彻底放弃了灭郑，只是顺手灭了小小的滑国。还有，战国时期，燕赵秦等联军攻打齐国，一口气攻下下七十座城池，齐国灭亡在即，只有即墨和莒城在坚守。后来，齐国将军田单用火牛阵大破燕军，收复了齐国所有故土。恢复了齐国。牛随着这些名人一起，居功至伟，名垂千古。

　　牛还极大的丰富了中国汉语言文学。三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农耕时代的理想画面，男耕女织，牛郎织女，也不过如此。牛头马面，牛鬼蛇神，全无鬼神狰狞之状，倒是亲切得很。宁为鸡口，不为牛后——老子只想当老大，官儿小点都可以。你可能牛气冲天，牛逼哄哄，你也可能只是吹牛皮而已，反正吹牛不上税。被人牵着(牛）鼻子走，可就被动了。还是回家“俯首甘为孺子牛”吧！那天伦之乐，尤其是得子添孙，吾家有后，令国人神往之。牛之勤苦，不是在犁上劳动，就是在耙上出力。孝感方言“我从犁上赶到耙上”，真是没有片刻的休息啊。当然，“懒牛懒马屎尿多”，还是勤快点好。“牛吃好了两面饱”，幽默的人可以拿这话自嘲一把。“牛死了还看口?”牌也输了钱也给了，就别再惋惜那一手没有赢的好牌了。“牛少爷”，本事不大，脾气不小；教养很差，架子不小。牛脾气，一个字，倔。放牛娃是男孩子；犟牛娃就是倔孩子。“鲜花插在牛粪上”，美女配丑夫，看着着实令人羡慕嫉妒恨。“牛屎粑粑，牛粪虫”，骂他没用呢！“老牛自知夕阳晚，无需扬鞭自奋蹄”，做人做事，还是自觉的好。牛角挂书，耕樵之余，不忘读书。诗书传家久，忠厚继世长啊！

上世纪八十年代，小小的我赶着牛上山吃草。回头一看，双峰山下大砦村梁夏村各湾，炊烟袅袅，氤氲弥漫，缓缓移动，宛如仙境。中午，听着收音机里的《西游记》说书，感叹孙悟空与牛魔王斗法的神奇。下午，牛喝了山泉水，我和伙伴们下到白云河中，河沟溪流，任我游之，戏耍潜凫，不亦快哉！

青草，黄牛，白鹭，绿野，……牛耕时代渐行渐远，耕樵渔读深入我心。牛儿如斯，故乡如斯 ，童年如斯。

——牛年说牛，谨以此文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