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草木余情</span></p><p class="ql-block">——父亲百岁诞辰随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今天腊月初七,是父亲百岁诞辰。我翻看一些旧物,又回忆起小时候一些事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老家古宋是一个小镇。父亲中专师范毕业以后,又回到镇上的中学做事。任教的课程包括音乐和体育。之后任学校的总务,主管学校的后勤和基建。父亲一生酷爱园艺和养蜂,也对中草药有兴趣。他时常下乡,有时是去采购建材,有时为寻找药材,有时在花期放养蜜蜂,有时只是为了走访朋友。我随他下乡,除了玩耍,也得到关于自然和博物学的初步启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印象最深的是去山上挖兰花。当地最常见的有两种,春天开花的是兰花,叶色浅绿,花瓣淡绿,植株比较小,香气浓郁。夏季开花的叫蕙草,叶片深绿,植株较大,香味比较淡。兰花蕙草只分布在某些微酸性土质的树林里。记得常去的是地方是经过温水溪,从三角沱过河。河上的渡船和沈从文的《边城》所记相似,是拉着横跨河上的竹索来往。过河爬上油沙坡后,随丘陵起伏是连绵的青杠林。兰花就生长在这种青杠林。兰花喜半阴半阳,潮湿的地方。这种地方往往伴着苔藓。附近时不时能见到野百合花。将兰花连土一起挖起来,放入背筐。半天时间往往就能带回来两背筐。回来移种在花盆里或地里。挖回来的兰花也分送给朋友和近邻。我后来在成都读书。每次放假后回学校,也带些家乡的兰花分送给同学和老师。很多年后,还有朋友提起此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另一件快乐的事是和父亲一起放养蜜蜂。一般是在大面积的花季,特别是春天油菜花盛开时分。父亲把蜂箱捆扎好,一次挑两箱。当时常去的是往东离城五里地的桐梓林,或者往西的共乐坝。找一个附近有大面积油菜花的熟人家,蜂箱用砖头垫高,放在靠墙的地方,几天之后就可以收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有时父亲带我上山,是为了认识草药。当时家里有几本草药图谱。记忆中我们很少真正需要这些草药,父亲上山,只是为了了解当地有哪些药材资源。这些经历教会了我认识很多当地的野草闲木。我十几岁时有几年对物候学感兴趣,自己每天记录气象和物候,也包括几种典型植物不同季节的形态。后来报考大学,我虽然单科最高的是数学,却执意要报考生物系,也是这种爱好的延伸。</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亲一生都在为镇上的几家学校和医院义务种花种树。退休之后,更是全力为之。他自己花钱购买花种和树苗,按自己的心愿设计中学的园林。大家感谢有加,但日长月久,也就习以为常,以至于很多新同学不认识他,还以为是学校雇用的专职园艺师。他的好友严徽敬老师戏称他为“花痴”。是的,父亲一生痴于花草,反过来花草又长留了他的行迹。他手植的很多树木,至今仍然在校园各处葱葱茏茏,是他在天之灵的最大慰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亲今天百岁生日。他老人家去世已经20年了。他生前寡于言,勤于行。草木不言,余情常在,我们兄妹也一直在按照他的意愿去规范自己的工作和生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1年1月19日</p><p class="ql-block">附注;此文附图是钟承祥先生所绘,系我老家旧宅的草图。完成的图珍藏在宜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