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不管你处在哪个年龄段,不管你生活的怎样,每个人都应该要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爱好。或许它给不了你金钱上的增长,甚至会让你付出很多财力和精力,但是它却能愉悦自己,你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感受到快乐和开心,这在民间称之为“好玩”。</p><p class="ql-block"> 事实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这种爱好很大程度是受家庭的影响和熏陶来培养起来的;还有一种就是在自己的成长过程中逐渐形成的。多数的爱好是阶段性的,这种爱好注定不会长久,烧完了钱过足了瘾也就没有下文了。也有的是因为爱好而成为追求,把爱好提升,成为某一个行业的专家或者学者,这种爱好从少年一直持续到老年的,甚至贯穿整个生命,这种爱好其实可以称之为情怀。</p><p class="ql-block"> 古往今来,终生对某一种爱好所倾倒的,最“好玩”圈子的莫过于娱乐了,用现在的时髦的说就是“追剧”,通俗的说就是看戏或听戏。这种行为既有古人也有今人,都是有故事贯穿其中的,演剧的人表现的是历史故事,是才子佳人,是帝王将相。老年人看的是高台教化与世事洞穿,年轻人看的是花前月下与唧唧我我。锣鼓响起,在熟悉的音乐旋律中沉醉于故事情节;熄灯息鼓以后,则对某几位演员津津乐道,从台上到台下,从戏班到家庭,从做艺到做人,能挖的都挖出来,把能知道的都说出来。古人有一句话叫做“生书熟戏”,戏迷们对某一出熟悉的戏,会不厌其烦的看,而且会看每一个流派、每一个“角儿”的,久而久之,就会尝试一下,不以谋生为主的尝试,纯粹的玩,然后就是“迷”和“恋”,个别人就会下海,去以身试艺,从此走上专业的道路。</p> <p class="ql-block">解放以前源于章丘青野的周姑子戏,也就是现在的五音戏,又近三百年的历史,在解放以前纯粹就是要饭吃的,是没有什么艺术可言的。但在那个娱乐匮乏的年代,她所具备的,只是寓教于乐,教人从善。农闲之余,几个所谓的艺人凑一下,带点锣鼓游走与集市村庄,从串门子到撂地摊到后来的盘凳子,刹戏以后,把几个钱一分,各人买点粮食回家,家里的老人孩子能喝上一口带米粒的稀粥,这也就满足了。从历城坝子的鲜樱桃开始,为了叫座,为了与其他剧种竞争,才逐渐的做了一些改进,从简单的唱腔到借鉴兄弟剧种的新腔,从清唱到彩唱,从盘凳子到戏园子,从五人班到上海灌唱片,从周姑子定名五音戏以后,与刘方玉、赵明玉、明鸿钧等班子联合、合并,</p> <p class="ql-block">有了淄川华坞马德玉先生的编剧,五十年代初期又加了弦乐伴奏,才有了鲜樱桃父子的“名角儿”效应,从小戏到大戏到连台本戏,也是在五十年代初期,才在鲁中一代正儿八经的扎根,五音戏的演出班子从个体到公私合营,然后是正式在淄博市注册,落户博山,淄博五音剧团才初具规模。</p> <p class="ql-block">因为我的祖父马德玉先生与邓洪山(鲜樱桃)的交往,在连台本戏《金镯玉环记》改变后的五十年代早期,我的父亲马立和也被送进了剧团。据我父亲讲,那时候还是私营,演职员没有固定工资,都是按份子分钱,对外虽然也称五音戏,也称为“樱兰社”“邓明社”等等,但知道的人并不多,仍然是以“鲜樱桃班子”作为宣传。在演出的时候则会由把场师傅把上海百代公司赠予的“五音泰斗”的锦旗挂在台上借以扩大影响。</p><p class="ql-block"> 我的父亲年轻的时候是非常英俊的,但就是十四五岁的时候被邻居家的孩子碰掉了一截门牙,虽然有小嗓,也深得万盏灯刘方玉和两盏灯赵明玉以及张举珍三位先生的赏识,期间,还与张举珍先生的儿子张泽运拜了把子,认了干爹,但因为缺一截门牙的关系,就不能应小生与青衣花旦的角色,被安排在冯景昌先生处学老生,</p> <p class="ql-block">在冯景昌先生的指导下先后学会了《葡梅架》《彩楼记》《罗衫记》《金镯玉环记》《劈山救母》《西岐州》等等几十出老生骨子戏。剧团转入国营后,在党和国家的关心和帮助下,剧团步入正轨,演出也由省、市文化部门统一安排,除了排戏演戏以外,工作人员相对轻松,最起码不用为衣食和份子钱担忧了,随着新学员和专业戏校学生的增加,从业人员的不断增多,分工明晰,剧团虽然有政治指导员、正、副团长等管理人员,仍需要大量的管理人材参与,我的父亲因为比较聪明,又有点文化,还有我祖父马德玉先生的荫庇,被指派为会计和司务长,专门负责剧团演职人员的后勤工作。每当接到演出任务的派遣,父亲就会作为先遣部队提前半个月到剧场,买鸡蛋、鸭蛋和部分蔬菜如芥菜疙瘩、萝卜等,用盐腌好,准备下米面等生活用品,依次再去其他剧场做好准备后,再返回与剧团汇合,与其他工作人员一起做饭、蒸馒头,做好后勤服务的同时,因为干财务会计的缘故,还要负责卖票,忙完这些后,还要参加演出。</p> <p class="ql-block">我父亲是个闲不住的人,后勤服务和演出之余,因为有点文化,所以就利用业余时间给剧团写“海报”,把该突出的和该强调主要演员的都编好,把演出剧目、主要演员用彩笔写在一张大纸上,然后贴到大街上或者剧场的宣传栏,让人一目了然,提高了上座率。</p> <p class="ql-block">五十年代中后期,因为演出范围的不断扩大,与兄弟剧种的频繁接触,剧团领导要求做舞台改革,舞台美术建设的担子又落在了父亲的肩上。那时京剧界以外还没有“舞美”这个高大上的名词,行内人都叫“画布景”。没有学过美术的父亲没有任何借鉴,对于舞美,只能根据剧情的发展,与老艺人探讨,在干中学,在学中干,慢慢摸索,慢慢积累,就这样,父亲凭借幼年的图画功底,愣是为五音戏开拓了一片新舞台,新形象。父亲在工作中善于琢磨,善于利用物理因素造景,用振动白铁板的方法结合光的折射作出风雨雷电的效果,用盐水瓮制作简单的电阻,用以改变灯的明暗,能利用风的作用让布景微微摆动,现在还有劳观众回忆说:“二叔(父亲的尊称)在五音剧团画的布景简直跟活了一样,在台下能看到流淌的河水,他画的那柳树还能摆动呢。”由于工作比较出色,被借到山东省吕剧团协助纪刚先生参与《李二嫂改嫁》的舞美创作工作,与纪刚先生共同工作一年多,开拓了眼界,学到了更多的舞台美术知识。</p> <p class="ql-block">为了更好的提高宣传力度,父亲还自费买了一架135相机,利用从省吕学到的冲洗照片和照片上彩的技术,为演员拍摄剧照,制作宣传栏,现在保存的鲜樱桃的《彩楼记•挪雪》、红樱桃的《吴家花园》、邓秀莲的《五凤岭》等剧照都是出自我父亲的手笔。六零年随五音剧团南下,参与移植越剧的《红楼梦》,从上海到舟山的路上,根据对剧情的了解,结合五音剧团的自身条件,绘制了大量的《红楼梦》的舞美小样,</p> <p class="ql-block">回淄博后,在市委市政府的关心和帮助下,把知名画家陈伯鸣先生派到剧团,又分配了山东艺术学院的毕业生祝敏,专门调拨木材六方,以实景与布景结合的模式,创作五音版《红楼梦》,三个人从木工到电工,到油漆匠到铁匠,从画工到裱糊匠,每周做一套六扇屏风,每三天画一道背景,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各种实景如桌、椅、床、榻、杌子、花架、屏风以及数幕软景悉数做好,这期间父亲与陈伯鸣先生欣续师生之缘,先生给我父亲刻了一枚印章,为了激励父亲上进,创作了国画《争上游》赠送,直到现在这一枚印章和一幅画被父亲很好的珍藏和保存。</p> <p class="ql-block">六十年代初期,由于受国家遭遇了严重的经济困难,中央决定实施“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调整经济的八字方针,要求大量精简城市人口,一九六二年六月一日,国务院颁布《关于精简安置职工安置办法的若干规定》,开始了大规模的人员精减,在这种背景的影响下,五音剧团几次开会商议,同时公布了两批人员名单。据我父亲当时的同事孙能俨、贾修业回忆说,“两次公布名单都没有马立和”。每次会后,许多人情绪非常低弱,但父亲讲,七月份的会议结束后,他夜里失眠了,不住的在想:想家里年近六十岁的父母;想自己的三个孩子;想马上要调到徐州华东煤炭工业管理局去工作的大哥;想正在服兵役的三弟……;想自己参加剧团十五年,为家做了多少、付出了多少?想到现在剧团都是以年轻的戏校毕业生为主,想自己所在的舞美队陈伯鸣先生是曾经的教授、当代的书画名家,祝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而自己就是一个只读了三年初级小学的农村孩子,当时参加剧团就是为了避战,就是为了混个饱饭,自己的未来在哪里,自己的发展在哪里?新形势下将何去何从呢?应该把位置让出来,让有能力的人去更好的担当,更好的发挥才能;毛主席说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可以大有作为……不知不觉的,天亮了,一夜没合眼的父亲起床后把铺盖卷打起来,毅然决然的要回农村的老家。孙能俨、贾修业等人抱着他哭了,隗开仁、孙吉祥等兄长也堵在了门口,许多同事在门口抽泣,</p> <p class="ql-block">最后,老团长邓洪山(鲜樱桃)来了,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立和啊,你待咋啊?该走的都走了,你的老师回家了,和你一起参加工作的兄弟们也多数下放回家了,咱们爷俩在一起这十几年,我们没惹着你吧?这两次开会公布的名单都没有你啊,昨晚开会动员闲职人员回家,也没有提到你啊,你想把这个剧团给拆了吗?你还想不想让这帮人好好的跟我唱戏了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三大爷,不是我不想干了啊,现在团里都是有知识的年轻人,他们从戏校和大学刚刚毕业,都是年富力强的知识分子,我一个念了三年书的、还达不到小学文化水平的半文盲,既没有文化,也没有工作能力,我更应该响应党和国家的号召回家种地,昨晚会后,我一夜没睡,想了很多,我离开剧团,也是为了让剧团少一个吃闲饭的人,家里的父母孩子更需要我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一老一小在办公室抱到了一起,四目相对,此时的鲜樱桃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回到办公室让工作人员写了一个“兹有淄博市五音剧团返乡职工马立和同志,因体弱多病不能继续从事本单位工作,自愿回乡安置,请接收单位酌情安排力所能及的轻便工作为盼”的介绍信,交给父亲,叮嘱说“孩子,拿着这个回去,让大队照顾一下,不要干重活、累活,保重身体要紧啊!”</p> <p class="ql-block">从此,父亲离开了他深爱的五音戏,离开了他所奋斗了十几年的舞台,离开了他的同事,离开了他的兄弟姊妹,放下了他钟爱的画笔,回到了家乡,重新拿起了锄镰锨镢,开启了种瓜、烧窑、推小车的农村生活,因为有剧团会计的工作经验,返乡后的父亲还在大队(村委)干了多年的主管会计,退休后又在村办企业会干了近十年的企业会计。</p> <p class="ql-block">回乡后的父亲,农耕之余,利用在剧团学到的油漆和绘画专长,几十年如一日的为乡亲们绘制和油漆家俱,深得村民尊重。不论在哪个工作岗位上,父亲始终认为自己是一个老五音人,总是认真、负责的辅导业余五音戏演员,为五音戏在农村的发展做出了积极的贡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大约是八七年还是八八年,父亲与曾经的五音剧团乐队演奏员梁义善通话,得知老前辈明先柱先生的遗孀马振英老人无人照顾的事情以后,又与明先生的学生贾修业取得联系,经确认老人确实无人照顾以后,就自掏腰包,每年为马振英老人送两顿块煤帮助过冬,坚持近十年,从不间断,直到马振英老人生活不能自理被送到敬老院后才停止。</p> <p class="ql-block">二零一五年一月,在父亲八十三岁生日的前一天,父亲的原单位淄博市五音戏剧院到我村演出,期间,剧院领导马光舜院长率演职员工到家中看望,在淄川区委常委、宣传部长白向坊同志的见证下,父亲郑重的向五音戏剧院捐赠了几十件五音戏文物与五音文献。</p><p class="ql-block"> 现在,我的父亲已是年近九十高龄,二十多年来,因脑血栓夙疾活动不便,但仍然在关注着五音的发展。不定时的看一下五音戏年轻演员们的演出录像。作为必修功课,每天都听的是鲜樱桃等五音戏前辈的录音。置于案头,经常翻阅的是五音戏剧院建院六十周年的画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