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观音洞凭吊黄大陆烈士

佛见笑

观音洞山门。观音洞在油榨街青年路上，在还没有高速路的时候，这条路是黔桂公路210国道；起点的里程碑就在青年路的邮局门口。

观音洞全貌。观音洞背靠像帽山麓，倚山建寺已有二百多年。几经风雨，原有的寺庙建筑早已荡然无存，现在看到的全部都是金碧辉煌的新建筑。

观音洞。因洞中一石酷似观音而得名。可以看到，现代的水泥砖已经铺进洞里，看不到也闻不到观音洞一丝古老的气息。

“八卦碑“。一个叫陈鼎的人写了篇游记，说观音洞很长，因此准备了十天的干粮游观音洞，没想到十天后他出洞一看，到了都匀。有人看了这篇游记后想把此处拿来当抗战的防空洞，派了部队来找寻入口，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才知是天方夜谭。陈鼎吹牛的功夫了得，人们便称他的游记为“八卦"，但这方摩崖确是了不得，细观此方摩崖石刻，那魏碑体陡现光彩，书家为"荣县但懋辛”，是全国颇负盛名的书法家，北京香山孙中山衣冠冢、成都武侯祠的“静远堂”、成都都江堰的题词都出自他手。他同时是同盟会会员，川军第一军军长，国民革命军上将。这幅摩崖是但先生在1934年7月来贵阳游览观音洞时所书，“録陈鼎观音洞遊记”对于研究但懋辛书法艺术及观音洞的历史都有极重要的价值。

历代观音洞祖师塔。塔壁上并无名讳，想是档案无存。

千手观音大殿，位于观音洞最高处。

大雄宝殿。

鎏金观音菩萨塑像。

重建观音洞功德碑记。

在观音洞山顶望油榨街片区。

这次到观音洞是因为看了一篇怀念文章，讲的是黄大陆烈士1934年在观音洞住了一段时间。黄大陆同志是贵州地下党早期的重要领导人之一，他在贵阳的这段时间是贵州发生巨大变化的时期。 现在的观音洞，已经见不到一幢旧有的建筑。原来以为在观音洞可以感受到山中往日的气氛，睹物思人，可以缅怀黄大陆烈士，而现在“山还是这座山”，"只是朱颜改“。几十年前，黄大陆曾经在这里名为养病，实为看书学习，思考着社会的变化和自己的出路，研究着20世纪30年代的贵州社会。一个年青人，在这古山名刹中挑灯夜读，这种情景每个寻求变革的人知道后都会印象深刻、心生敬佩之情的。

大陆太爱贵阳了，他青睐的这片土地，几乎所有的社会精英都对他有着满满的爱意。谷友庄、尹素坚夫妇；孙竹荪、孙家骧父子；刘梦华、刘方岳姐弟；王定一、熊铁樵、林青、邓止戈、秦天真等等的战友，无一不对他充满了特殊的感情……使他在这样的环境中演泽出一幕幕精彩的传奇故事。

大陆这个外乡客是如何来到贵阳的？1922年，18岁的大陆从云南讲武堂工兵科16期毕业，分配在滇军张汝骥部任见习排长。1927年，张汝骥与龙云混战败北退到贵州，只剩下1个师；周西成收容了他们，让他们到贵阳整顿。这时黄大陆23岁，已经是少校参谋。1929年，张汝骥将部队移驻四川永宁（今叙永），黄大陆升任林秀生部参谋长。1930年元月，张汝骥部由叙永出发，经威信、镇雄向昭通进攻，在下关终被龙云彻底打败。部队垮了散了，林秀生投奔川南边防司令侯之担，大陆则辗转于滇、桂、黔等省，寻求个人出路。1931年11月，大陆再次来到贵阳。这次他发现了一张油印小报《心评》，批评弊政、宣传抗日、宣传先进的社会制度和先进的思想，这很对大陆的“胃口”。几经打听，小报的创办人是谷友庄，后来还加入了王定一和熊铁樵。谷友庄早年留学日本，深受明治维新的影响，他和妻子尹素坚在当时贵阳的知识界都是很有影响力的人物。尹素坚当时是省教育厅“督学“和私立光懿女子小学教师，非常受大家的敬重。尹素坚后来成了贵州地下党坚定不移的朋友，大家亲切的称呼她“坚姐“。同时，由于她与谷家的关系，也就注定了她悲剧性的结局。当然那是后话了。大陆迫切的想认识谷友庄夫妇，和他们交朋友。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他敬佩的忘年刘方岳先生；（方岳先生也是个极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他是黄齐生老先生的得意门生，当年贵州公费留日会考第一名；见过孙中山、康有为；赴法勤工俭学期间，与周恩来、李立三、李维汉、李富春、蔡和森、蔡畅、陈毅、王若飞等同志既是挚友也是战友。回到贵阳后极力宣传科学的社会主义，是“江流社"的发起人；多次遭到反动当局的迫害；方岳先生的姐姐被地下党人亲切地称为“姑姑"，她们家的联络站接送了和保护了许多处于危险境地的革命党人；姐弟俩的子女在他们的教育下为革命出生入死，为新中国的建立作出了应有的贡献，这是个地地道道的革命家庭。1960年，周恩来总理单独和方岳先生见面，这样的方式非常独特，应该不只是领导和被领导的关系了，其中应该还包含有朋友间的关切、叙旧。）方岳先生知道了大陆的想法后极表赞成和支持，那时方岳先生与谷友庄夫妇、田君亮、严金秋、熊铁樵、王定一等都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自然晓得《心评》出自谁手，为了稳妥起见，方岳先生托付县党部同事刘孔亮带大陆去拜访友庄夫妇。沒想到大陆和友庄一见如故、相见恨晚，谈得甚是投机。大陆不仅在军事上内行，谈起文艺上的事也是头头是道，如数家珍。最后友庄同意了大陆的意见，将油印小报《心评》改为铅印期刊《贵阳文艺》，由“小钢炮"曹儒森主持编辑，达德学校校长曾俊侯作发行人，费用由大陆承担。《贵阳文艺》出刊后很受青年教师和学生的好评。

1933年，袁品文率部投靠王家烈，被改编为黔军25军第3师，大陆被任命为第3师参谋长。袁品文1926年参加了杨闇公、朱德、刘伯承领导的顺、沪起义，失败后辗转来到贵阳，驻防南厂。这对大陆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期，他的参谋处有两个后来和他肝胆相照的朋友，成了他此生前进的转折点。一个是比他小两岁的参谋邓止戈，是潜伏于袁品文部搞兵运的地下党员。一个是他的参谋处长孙家骧，父祖辈皆是社会贤达，尤以书画扬名天下，孙家骧与黄大陆情同手足，1937年大陆在贵阳就往在孙家骧家里。过了一段时间大陆把邓止戈介绍给了谷友庄夫妇认识，通过友庄夫妇认识了缪正元、秦天真等战友。1934年，袁品文当上了贵阳警察局长，他的部队不复存在。大陆卸掉军职，住到观音洞里，一心读书思考，如何放眼未来。在观音洞这段时间是大陆最忙碌的日子，也是最充实的日子。邓止戈、林青、秦天真、缪正元、谷友庄、尹素坚、王定一、熊铁樵、刘方岳、严金秋等等好朋友轮番上观音洞看望大陆，可以想见，他们在此期间讨论了不少问题；大陆也向他们通报了何知重师长拜托省政府秘书长吴道安上观音洞请大陆出任黔军25军第1师参谋长的情况。传说，何知重三上观音洞，最后终于说动大陆出任第一师参谋长。8月，大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这些情况看似偶然其实有它的必然性；在黔军堵截红军的战役中，大陆完成了向红军提供密电码、军用地图、空袭识别标识等情报的任务，为红军转战黔北的胜利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隐蔽战线有个工作方法叫单线联系。黄大陆根据多年的经验拟出《公开工作和秘密工作的联系的纲领》，对地下斗争的工作方法作出了具体的要求。这是很有见地的。当年的白色恐怖使地下党员必须严格的遵守隐蔽战线的纪律，这使得很多单线联系的上线一旦失联，下线要恢复组织的联系是十分困难的。因此，林青建立了毕节支部后就一直在寻找上级组织，以便接受新的指示和任务。正好，遵义会议期间，林青找到了上海坐牢期间的牢友吴亮平，亮平带他找到中央地方工作部部长罗迈。多年后老人家在他的《回忆与研究》里对这件事仍记得非常清楚：“这次我也随军进了遵义城。这时贵州党组织已被破坏，但贵州党组织的负责人林青没有被捕。我们在遵义城外一个农民家中开会，经中央批准，成立了中共贵州工作委员会，成员有林青、邓止戈、秦天真等，仍由林青负责。我离开遵义时，留下了一些人组织游击队，他们一直坚持到贵州解放。"简简单单的回忆却解开了很多人的疑惑，解开了很多人遭到的不平与委屈。这说明当时的斗争非常残酷，有的人牺牲了，有的人身在敌营几十年就是无人知晓。就连黄大陆牺牲几十年后，家里人仍然是反动军官家属，饱受委屈和侮辱，这是很无奈的事，是历史留下的痕迹。

1935年的秋天，黔军大改编，大陆被保送到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高等教育班学习。这时的大陆已经是一个自觉的革命者、成熟的共产主义战士了。军校毕业，大陆没有回何知重的103师，而是秘密去了延安，见到了他在云南讲武堂的学长朱德总司令，见到了邓止戈，可能还参加了党务工作的培训。那时延安极需优秀的指挥人才，大陆却选择了隐蔽战线的工作，这意味着他放弃了重要的公开身份，从此将隐姓埋名，投身到残酷的地下斗争中去。

1937年4月，大陆以中央特派员身份回到贵阳，清理、整顿、恢复和发展贵州党组织。

1938年2月21日大陆被捕。周恩来、叶剑英等中央领导及地方组织随即展开了积极的营救，终未成功。1941年1月19日，大陆遇害于国民党贵州省保安司令部防空洞。

今年的1月19日是黄大陆同志牺牲80周年，想去找找防空洞已无可能，来观音洞也是满目重建的新殿亮宇，只好捋捋大陆的往事，也算是一种纪念吧。



谨以此篇悼念黄大陆同志遇害80周年

注：资料源自范鼎三先生著《怀念黄大陆烈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