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作者/张 凯</span></p> <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美篇消息]</p> <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 回忆,刹那间变成凉飕飕的风,从心野里吹出……</p><p class="ql-block"> 小农型养猪模式,搁在我的心窝。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家里盖个猪圈,养二头、三头猪,那真是一条来钱道儿。妈妈要强,除了养母猪外,总是还想养几头克郎,就想多卖点钱儿。但由于养大、小克郎猪都能吃,上哪儿弄那些饲料呀,再加上爸爸一直反对,也就拉倒了。这样,全家就集中一切力量养母猪了。在我老家石人沟,多数人家都养猪。这样,既可当作年猪杀,又可直接卖到当地食品站。卖的猪,大致分三等,一等猪,毛斤在181斤以上;二等猪,毛斤要达到151斤以上。三等猪,要过131斤的底线。卖猪时,猪的等级不同,收购价格也不同。当年,卖猪就成为各家各户的主要经济来源之一。谁家卖猪,食品站就根据猪的大小,发给谁家几斤肉票,凭肉票买肉,准备过年。当年我家七口人,吃的、穿的、用的,还有我和哥哥、弟弟、妹妹都念书,交书费、杂费,买学习用品,一年家里花费没几百块钱下不来。谁家都不宽裕,张罗借点儿钱都难呐。记得当年,爸爸就对我们哥仨老念叨,一家有一家的情况,别人家养肥猪,咱家养母猪。养母猪,就是自家开了"小银行",两年三窝崽儿,来钱快,手头憋不着。不过,与养肥猪比,养母猪麻烦多了,不勤劳的人家,根本养不了。当年在石人沟,三十几户人家,只有六七户养母猪,我家是其中一户,而且养得最早、最持久。</p> <p class="ql-block"> 饲养母猪,得有充足的饲料。这饲料,一般都是磨米、磨面剩下来的糠皮儿,比如麦麸子,猪就很爱吃,一槽子猪食不大一会儿就下到母猪肚里了。有时干脆就把瞎苞米、瞎高粱用机器直接粉碎当成饲料,装在大麻袋里,或用茓子茓起来,放在下屋旮旯。饲料有了,就得在饲养上下功夫。母猪每天至少得喂三次以上。喂得次数达不到,这母猪还能消挺呀,一个劲儿拱猪圈门,嗷嗷直叫。这时,妈妈总是让我或弟弟,赶紧到猪圈去,打开猪圈门,给母猪喂食。在喂猪前,一般要先馇猪食。这时,只见妈妈把猪饲料、白菜叶、榆树叶子、剁碎的野菜都放进猪食锅里,再加水,多半是加淘米水或刷锅水,然后搅拌一会儿,接着给锅加热。等锅里的猪食馇到粘稠状态,猪食就算馇完了。刚馇完的猪食是很热的,还要等到猪食凉得差不多了,才能用瓢舀出猪食,一瓢一瓢地倒进院前或猪圈的猪槽里。这时,笨拙的母猪,耷拉着耳朵,迈着方步,来到槽边,开始吃食了。当年,我家那头母猪,黑白花,个头大,是个大肚汉,一顿能吃一大水桶的猪食。吃食的时候,在槽子里来回拱,有时干脆就把猪槽拱翻了,一时间把妈妈气得直跺脚儿。</p> <p class="ql-block"> 养母猪,猪食储备必须保证。怎么保证呢?就得多剜菜。那时,我们一家,谁都躲不过剜菜这个活儿。有时是我们哥仨一起行动,通常是起大早、去剜菜、太阳出、赶回来,一人一大筐,放在院子里,挺大一堆儿。这时,我们哥仨就得赶紧吃早饭,不然上学就迟到了。说起剜菜,还是妈妈付出最多,她是隔三差五就去地里剜菜,总担心家里猪食供应不上。附近的庄稼地、林地、壕沟边,妈妈把剜菜的背影印在了悠悠岁月。剜菜回来的时候,妈妈手里挎着一筐菜,背上背着一面袋菜,走路那么艰难,这把妈妈累得呀!</p> <p class="ql-block"> 回到家里,妈妈赶紧把被露水淋湿的布鞋脱下来,然后擦擦汗,喝上一茶碗子水,接着又忙活开了。只见妈妈拿来小板凳,坐在房檐下,用那把用了好几年的老菜刀,一把把地剁菜,什么车轱辘菜、苦麻子、婆婆丁、苋菜、猪毛菜、灰菜……还有收拾白菜、萝卜扔出的白菜帮、萝卜缨,不大一会儿就剁出一大堆儿。然后妈妈直起腰,把剁出的菜装进盆里,端起菜盆,一趟一趟来回走,把菜放进屋里北锅台的猪食锅里,还有一部分直接倒入旁边的猪食缸里了。</p> <p class="ql-block"> 记得有一天,天气响晴响晴的,闷热,一点儿风丝儿都没有,一大片一大片的白云,舒卷在天际。妈妈怕渴,出门剜菜前喝了一杯白开水,然后就去剜菜了。那时,家家都有人剜菜,有菜可剜的地块实在不多。这天,妈妈走了好几片地块,都没有剜到几把野菜。没办法,妈妈又走了几片地,意外的惊喜出现了。眼前这块地,好像一直没人来剜过菜,一大棵一大棵的苣荬菜遍地都是,让妈妈一时眼花缭乱。那时刻,妈妈哈下腰去,伸出剜菜刀,串开一株株苞米,剜呐、剜呐,不大一会儿,菜筐、面袋全剜满了。</p> <p class="ql-block"> 虽然累点,但这次妈妈剜菜可谓收获不菲。谁能料到,回来的路上,突然起风了,白云散去,乌云压顶,不一会儿又闪电雷鸣,大雨点儿噼里啪啦从天上滚落下来。一时间,妈妈不知所措。走了几步后,妈妈感到很吃力,决定干脆不走了。她赶紧把菜放在路边,用双手捂着头,站在雨中,任凭雨水淋漓。几分钟工夫,她的衣服全湿透了。妈妈心想,这下可坏了,雨不停,这剜来的菜,咋拿到家里呀。</p> <p class="ql-block"> 大自然真是变幻莫测,谁知,正在妈妈一筹莫展的时候,雨点儿小了下来,瞬间又停了下来。这时,妈妈赶紧又把菜拿起来,起步往回赶。没走几步,哥哥拿着雨伞,匆匆地赶到妈妈跟前,来不及说什么,赶紧从妈妈身上接过菜。妈妈把菜递到哥哥手上,顿时,感到浑身轻松很多……</p><p class="ql-block"> 晚上,妈妈开始发烧。吃了退烧药,体温还是迟迟不退。姐姐一边用热毛巾敷着妈妈的头,一边和我们哥仨说:“以后呀,咱姐几个多挤出点儿时间,多剜点儿菜,把喂猪的菜备足了,别让妈妈老去剜菜了,看看她啥身体呀……”我们哥仨最听姐姐话了,连连点头。那时刻,我们姐弟几个谁都不肯钻到被窝里,一起围坐在妈妈身边,望着慈祥的妈妈,想着劳苦的妈妈,一时间再无法管控泪流,围成一圈,呜呜地哭了起来。</p> <p class="ql-block"> 母猪下崽儿的日子,妈妈的笑容开成乡间最美丽的鲜花。一窝小猪崽儿,一般十来个,少则七八个,多则十二三个。猪崽儿刚生下来前几天,一般靠吸吮"猪妈妈"乳汁维系生命,启动生命力量。十多天后,妈妈开始给小猪崽儿上"小灶儿"了,她把泡好的豆饼,或是苞米面加糖精和成的"小灶儿",一盆盆地倒进早已准备好的小猪槽里,一时间,小猪崽儿喜笑颜开地赶过来,把头伸进槽里,津津有味、虎头虎脑地吃起来。有时,那最小的"末末咂儿”,干脆就挤不上槽儿,这把它急得呀。无奈,大一些的小猪崽儿吃完了,妈妈还得单独喂上一会儿这小“末末咂儿”。不一会儿,吃饱喝足的“末末咂儿”,高高兴兴地回到"猪妈妈"身边了。那时,我常常是站在旁边看着,就觉得这小“末末咂儿”太逗了、太乖了。</p> <p class="ql-block"> 小猪崽儿在一天天长大。长得快的与长得慢的,渐渐地拉开档次了。那些长得贼啦快的小猪崽儿,胖墩墩的,毛皮发亮,溜光水滑的,有的三十几天就长到十四五斤,就被事先看中的人家提前抓走了。剩下的小猪崽儿,妈妈又喂了十天八天,陆续有了归宿。"末末咂儿"没卖出去,妈妈说不要紧,就自己家当年猪养,过年杀了,一斤肉不卖,留着全家吃肉。记得妈妈对我讲过,那时我们家养的小猪崽儿,有的十元一抓,有的二十元一抓,赶上价格好年份,一窝小猪崽儿,能卖上一百到二百元。这些钱,加上妈妈卖鸡蛋、卖鸭雏、卖黄烟的钱,再算上我们哥仨打草卖的钱,远远超过了当年生产队的工分收入,成了我们全家当年收入大头部分。这样,一年全家的基本生活就算有保障了。</p><p class="ql-block"> 一窝一窝小猪崽儿的卖出,坚定了妈妈供我们哥仨念书的信心,托起贫穷岁月妈妈心头的希望……</p> <p class="ql-block"> 1982年7月,我考上了大学,这让妈妈高兴得不得了。剜菜、剁菜、馇猪食、喂猪、放猪……妈妈养猪的劲头更足了!</p><p class="ql-block"> 妈妈,我的妈妈,一晃儿离开我们姐弟五人二十多年了。妈妈这一辈子,劳苦了一辈子,善良了一辈子。岁月无声,心语悄悄。妈妈呀,您的儿女永远敬仰您、怀念您。凝望一眼当年养猪的日子,妈妈呀,儿我心里好难受。妈妈呀,您在艰苦岁月铸就的精神之光,将永远辉映在您的儿女奋进人生的路上……</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收录个人散文集《花儿朵朵开》</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