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今夜，万家灯火闪烁辉煌，车水马龙连绵不断，我坐在阳台的一角，透过城市的霓虹，看向远处的高楼，还有比高楼更远的夜空。耳边忽然响起断断续续的藏歌，那样清亮高亢，而又夹杂着几许的孤单。我的思绪，也顺着这绵长悠扬的清唱，穿过深邃的夜空，飞过千山万水，来到青藏高原之巅的布达拉宫……</p><p class="ql-block"> 在布达拉宫的活佛宫里，曾经住过一位集才气、地位、俊美于一身的年轻活佛，上天把幸运给他的同时，也和他开了一个残忍的玩笑，导致他后来的孤独、后来的放任、后来的背叛，乃至过早的凋零，消失在茫茫的青海湖畔；正如他的诗歌里面写的那样：</p><p class="ql-block"> 我忘却了所有，</p><p class="ql-block"> 抛却了信仰，</p><p class="ql-block"> 舍弃了轮回，</p><p class="ql-block"> 只为，</p><p class="ql-block"> 那曾在佛前哭泣的玫瑰，</p><p class="ql-block"> 早已失去旧日的光泽。</p><p class="ql-block"> 我反复吟诵这首诗，穷尽各种情感去体会她，穷尽各种想象去揣摩她，却始终靠不近她，那是怎样的一个矢志不渝的专注，才能把每一夜、每一月、每一年的祈祷都奉献出来，历经千辛万苦的思念，就为了“寻你的一丝气息”、“触摸你的指纹”和“贴着你的温暖”！那是怎样的一个颠扑不破的决心，才能做到“翻遍十万大山，不为修来世，只为路中能与你相遇”，甚至为了保佑“你”“平安喜乐”，不惜“飞升成仙”呢？！啊，多深的眷恋让你如此执着？多深的孤单，值得你如此的付出？！忽视了高高在上前呼后拥的法座，换下了神圣不可亵渎的法袍，踏着雨夜里皑皑白雪，消失在寻常巷子中，就为了寻找心里的那个“你”！</p><p class="ql-block"> 有人骂你傻，骂你浪荡，骂你淫秽犯戒，有人诋毁你精神不正常，更有人规劝你，做一个符合大众审美观的活佛……可是啊，他们都不知道，在你的心里，自由比生命都重要、无伪比生命更重要！你十五岁做坐床，三藏通透，你已经明白了什么是佛，明白了什么是直心，也明白了如何是放下。可你想不明白，明明已经成佛，为何还要如此造作？你就是那雪域上的一朵格桑花，春来开花，秋去凋零，你以为生命就是如此、本该如此、确实也应该如此，可是你不知道啊，大家在你脚下五体投地、顶礼膜拜的时刻，已经加了很多附加条件在你身上：比如要庄严威仪，要隐忍薄发，要慈悲喜舍，要淡定近乎冷漠，犹如泥菩萨像似的，只管叫人拜去，毋须开口、毋须劳作、毋须冷暖、毋须昼夜轮回……大家有错吗？没有错，我初学佛的时候，也和大家一样，以自己对佛的理解，赋予出家人很多很多的“应该…”，这就是佛和众生，此时此刻，佛选择了恒顺我们，因为以佛的无上大智慧看过来，芸芸众生的任何想法和做法都是无可厚非的，世上本无事，哪来的对错呢？所以佛可怜他的出家弟子，苦口婆心告诫弟子们也要恒顺众生，也要做好事情说好话看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免得遭遇诽谤和误会！你呀，所有的幸运都忽然降临于你，可是唯一没有给你一位你心仪的、你可以倾诉的人，别说人、哪怕是一座雕像！啊，多请而善感的活佛，只能每到黄昏人寂之时，在昏黄的酥油灯下，慢慢铺开蜡黄的牛皮，沾一滴心头的血，写下一声叹息……，可是芸芸众生啊，以为你错了，而且还错得狠了，开始按照大家的想法不厌其烦的劝说你、请求你、顶礼你、规划你、甚至改变你了。你的心呐，像雪域高原上十五的圆月，遍照每个阴暗的角落，唯独没法融进众生的心田。这是怎样的别扭和曲折？怎样的孤单和无助啊！再美的格桑花也经不起暴风雪的摧残，再坚固的金刚石也经不起永动机的打磨，于是你落难了，在一个漫天飞雪的半夜，你悄悄地消失在青海湖边，至今没有定论、没个交代！有人把你的诗，命名为“情歌”，那是他们不懂得你呀，若说你有梦中情人的话，我以为应该有两位：自由和纯洁！</p><p class="ql-block"> 今夜，我坐在阳台的一角，阅读着你的诗集，朗读着你的诗，忍不住眼泪直下、泣不成声。古今往来，多少郁郁不得志的文人骚客出入酒肆间，在灯红酒绿之间，为若有若无的梦中情人写尽了韶华，比如李白，比如柳永，比如苏轼……世人好用“风流”二字去形容他们，光是依文解字的推敲作者和某某红尘女子的恋情，殊不知文人风流的背后，多半是心酸和落魄，于是喝喝小酒，闻闻香帕，提提蝇头小楷，聊以自慰罢了。有人也成为文人，也有了一样的遭遇时，就能包容、能默认、能理解了。可你是一位活佛，在你之后，活佛并不多，不像文人士子那么多，所以就很少人能站出来，替你抹去“情歌”的字眼了。你是一位尊贵的活佛，更是一位年轻纯洁的孩子，你可以为信仰而努力的同时，也可以同时把生命过得璀璨多姿，所以你有一句名句：“不负如来不负卿”，他人忌讳不敢说的，你说了，你那两位情人早已和你血溶于水、如影随形了。从这个意义上说，你此生足矣，夫复何求！不负如来不负卿，如来和卿都是一样的！</p><p class="ql-block"> 今夜，我读着你的诗集，你已经离开我三百多年，可我穿过夜空，来到雪域高原，仿佛看到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之中，你搭着破旧的、绛红色的僧装，沿着碧玉如镜的青海湖畔，头也不回地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