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山乡野外的日子(三)

亲水闻笛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font-size: 20px;">  锤子、罗盘、放大镜,这是地质队员的野外工作标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font-size: 20px;"> 水壶、草帽、登山鞋,这是地质队员的野外行装标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font-size: 20px;"> 人们见到这等装束,犹如看到戏台上的各色脸谱,角色不言自明。我于1982年8月28日到单位报到,9月初便粉墨登场。在以后的三年中,我就是如此地全副武装,在河南西半部的许多崇山峻岭中都留下了串串脚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font-size: 20px;"> 我原本被安排在总工程师办公室工作,实际工作中因专业需要则加入了一个分队承担的科研项目。按当时习惯,把年长者称作师傅。相对固定的项目成员包括林师傅、洪师傅、刘师傅,以及年龄比我稍长的张兄和杜兄。大家既分工明确又相互帮助,与其说是一个团队,不如说是一个家庭。他们都把我当成小弟弟,几年中给予的关心和照顾成为我人生中的一笔主要财富,终生难以忘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font-size: 20px;"> 1982年深秋,项目组要到河南西北部的林县开展四十天的野外工作。听说要去林县,心里好一阵兴奋。早在少年时代,曾不止一次在银幕上看到过林县人民不畏艰险、排除万难修建“人工天河”红旗渠的动人场面,那气壮山河的歌声“劈开太行山,漳河穿山来”不时在耳边回荡。若能借此机会亲眼目睹一番这个世界奇迹,岂不是一件快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0, 0, 0);">  10月11日早上六点半,一辆时尚的土黄色罗马吉普车载着我们一行人等从单位出发,途经郑州、淇县、新乡、汤阴,下午5点到达林县,住在当时的林县第四招待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0, 0, 0);">  由于工作任务的时间和区域所限,我们不可能按照游山玩水的节奏观赏风景。在林县的四十天里,我并没有见到所期望的“条条渠道绕山转,座座水库映蓝天”的美景,只看到红旗渠的一段支渠。那是10月12日下午,我们踏勘地质情况途经东岗公社丁冶村,见有一段气势宏伟的水利工程从树梢横跨村头南北。同行的师傅们说,这就是红旗渠,但只是一段支渠。据村民介绍,渠道早已干涸,渠道两侧挂满了当地农民晾晒的玉米棒子。此情此景使我心头骤然一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0, 0, 0);">  在林县的那些天里,遇到过两种现象,想来觉得十分有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0, 0, 0);"> 到陌生的地方开展野外工作,往往要按图索骥,向当地人问路也成了家常便饭。在林县的许多地方,每当我们停下车客气地向人们问路时,不论他们对所问的地方是否熟悉,都不会马上回答,而是先警觉地扫一眼车上的所有人,然后反问道:“你们从哪里来?”所到之处,概莫例外。起初我们感到莫名其妙,后来意识到,大概是因为地方特殊,人们的警惕性都很高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0, 0, 0);"> 曾有气温较高的一天,我们遇到一个十几岁卖冰棍的孩子。在同情心的驱使下,我们决定尝尝这里的冰棍,也好使这个孩子的生意尽早开张。不论什么物品,买的越多价格越低,这应该是常规的生意经吧?比方说,一根冰棍0.12元,同时买两根或更多,常常0.1元即可成交。我们并没有向孩子讨价还价,但他的经营之道实在让我们感到奇怪:买一根是0.12元,如果买两根或更多,每根则要0.15元。在那里不止一次遇到类似的情况,至今想来仍然一头雾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0, 0, 0);">  1983年4月中旬,我们要到河南省西南边陲淅川县开展野外工作。根据当地情况和工作安排,项目组成员没有一路同行,而是按需要分头前往。刘师傅带领我取道洛阳,准备从那里坐火车先到南阳,再转汽车去淅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0, 0, 0);"> 我们于4月14日下午从单位出发,到达洛阳已是晚上9点。买好第二天晚上去南阳的火车票,我们匆匆在一家招待所住下,听说著名的东方红拖拉机厂就在附近。安顿下来以后,我们就盘算明天的空闲时间能干些什么,忽然想到牡丹花正在盛开,于是就决定去看看闻名已久的洛阳牡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0, 0, 0);">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一大早我们就到了著名的王城公园。走进园中,便看到迎面招手的牡丹仙子。放眼望去,顿时感到置身于花的海洋,那满园怒放的牡丹恨不得要把四周的围墙涨破。一朵朵、一簇簇,或紫红、或粉白、或葱绿、或鹅黄,顶着晶莹的露珠在微风中轻轻摇动,像是对前来观赏的人们点头嬉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0, 0, 0);">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雍容华贵的国色牡丹,竟是如此姹紫嫣红、五彩缤纷。我们原本是要在悠然中打发一下空闲的时光,没想到却遇上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重要时刻:首届洛阳牡丹花会在当日隆重开幕,2484株新嫁接品种也初次绽放喜迎游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font-size: 20px;">  其实,洛阳的牡丹花开何止公园。不论你路过机关大院还是徜徉在居民小区,不论你信步河畔还是环顾道旁,哪里不遇国色天香?如果我把洛阳叫做牡丹之城,不会招来争议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font-size: 20px;"> 第二天中午,我们到了淅川县,在第二招待所与先期到达的其他几路人员会合。为庆祝全员安全到达并迎接即将开始的野外生活,林师傅决定晚上举行一个小型聚会,由张兄和杜兄负责采购食物和啤酒。听说要喝啤酒,我不免有些着急,因为我当时只喝过香槟,听人说啤酒的味道很像刷锅水,一直没敢触碰。于是,便脱口说道:“如果有香槟,给我带瓶香槟吧。”两位兄长答应一声便出发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font-size: 20px;"> 一个多小时后,两位兄长满载而归。一进门,他们就满脸歉意地对我说:“真不巧,去了好几家商店,都没有香槟。”我对他们的倾心关照表示感谢。会餐开始了,桌上摆满了吃的喝的。林师傅坐在我的身旁,边给我倒啤酒边微笑着鼓励说:“小薛,尝尝看,啤酒以后总是要喝的,说不定你会喜欢上。”我连忙接过酒杯,在大家碰杯庆祝的那一刻,我暗暗咬紧牙关,鼓足喝中草药的那般勇气,喝了一大口。林师傅说的对,啤酒真地没有那么可怕。从那以后,我渐渐忘了香槟而喜欢上了啤酒,以至于后来达到连喝四瓶的最高水平。</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font-size: 20px;"> 是那山谷的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font-size: 20px;"> 吹动了我们的红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font-size: 20px;"> 是那狂暴的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font-size: 20px;"> 洗刷了我们的帐篷</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font-size: 20px;">… … …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font-size: 20px;"> 是那天上的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font-size: 20px;"> 为我们点燃了明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font-size: 20px;"> 是那林中的鸟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font-size: 20px;"> 向我们报告了黎明</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font-size: 20px;">… … …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font-size: 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font-size: 20px;"> 这是《勘探队员之歌》中的部分歌词。歌词着实是浪漫而且抒情的,但它对地质工作者,尤其对早期地质前辈们在野外栉风沐雨、餐风宿露工作情景的描述,倒也言之凿凿。</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0, 0, 0);">  野外地质工作是一项艰苦的工作,这无法否认、也无法回避。由于研究对象必须是裸露的岩石,因而寸草不生的光山秃岭才是地质工作者的最爱,而遮天蔽日的绿荫则是他们的天敌。阳光灿烂的夏季是野外工作的黄金时段,在岩石吸热放热的推波助澜下,他们所忍受的高温远远超出天气预报的数字;若有大雨不期而至,身在山顶或山腰的他们,要么默默等待雨过天晴,要么一步一个脚印地寻求躲避,慌不择路将遭遇灭顶之灾。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地质工作条件已有了很大程度的改善。一般情况下,都能在县城或镇子上的招待所得以落脚休息,早晚也都有热汤热饭。不少时候,野外作业要奔赴百里之外的崇山峻岭,常常有随行车辆送达工作点的最近位置,午饭就依赖所携带的水壶和干粮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font-size: 20px;">  曾有那么几天,早饭后前往工作点要经过一个集市,那些顶花带刺的黄瓜引起了我的注意。想到大家中午都以凉水送馒头,未免有些单调,于是就买一些,找地方洗干净带上。中间休息或午饭时分,每人吃一根。你可以认为它是蔬菜,也不妨把它当作水果,至少能补充一些水分。</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font-size: 20px;">  实际上,真正使艰苦的野外生活得到根本改善,还要靠经验丰富的前辈们。有一段时间,我们要连续到一个叫做王冠沟的地方开展工作。此处离县城更远,工作剖面沿一条小路缓坡而上,不远处的山坳里有一片绿荫,绿荫中有几户人家。这些情况引起了领队林师傅的关注,于是就请年岁较长的洪师傅前去联系,看能否找个地方中午做顿面条,并商量一下操作方式和报酬。</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font-size: 20px;">  在淅川招待所,我和洪师傅同屋居住。据大家介绍,洪师傅具有很强的交际能力和领导能力。他之前曾在淅川县当过一些年的县长。卸任以后,许多故交和部下仍然对他十分尊重。在淅川的那些日子里,几乎每天都有老朋友前来邀请聚餐叙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font-size: 20px;"> 不大一会儿,洪师傅就带来了好消息。从第二天开始,我们就不再考虑为午饭带干粮的事了。每天近午时分,洪师傅就提前到那山坳的人家为大家准备午餐,大约一个小时,用水桶装着面条并带着碗筷送到工作点。头顶正午烈日,欢笑中吃着热汤面。尽管个个汗流浃背,却是非常开心。几十年过去了,大家在山腰围坐在一起吃面条的情景,却深深印刻在我的记忆里、不时重现在梦境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font-size: 20px;">  几年里,我还随同大家前往河南西部洛阳、平顶山一带,西南部南阳一带,南部驻马店、信阳一带开展野外工作,用脚步丈量过那里的山山水水。那一桩桩、一幕幕仿佛就在昨天。</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0, 0, 0);">  1985年秋,我要离开工作生活了三年的那个地质大院到北京读书了。临行前的一些日子里,在野外一同吃住的前辈和长兄、办公室的同事、以及朝夕相处的弟兄们都以各种形式表达了惜别之情。除了一些学习用品,弟兄们还赠送一本精致的相册。翻开封皮就看到冯老弟代表大家创作并书写的一首五言诗: </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0, 0, 0);">乡居无以赠</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0, 0, 0);">只有秋雨风</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0, 0, 0);">临别频挥手</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0, 0, 0);">默默化雷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0, 0, 0);">  在以后的工作生活转辗中,许多藏书都已更新淘汰,但这本相册我一直珍藏在身边。那诗中的“默默化雷鸣”时时都在激励着我。然而,许多年后我蓦然意识到,那诗作何尝不是对大家的共同期望和鞭策?当年那群欢乐相伴、登山击水的弟兄们都已成为业内的知名专家;不少弟兄走上了领导岗位;活泼开朗的冯老弟坚持着文学爱好,多年来笔耕不辍,出版了多部长、短篇小说,成为地质战线上一位小有名气的作家。由此看来,镶嵌在山野阡陌间的那个地质院落不正是一座孵育英才的摇篮吗?</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中部分图片取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