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菜瓮

白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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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家有句俗语：“冻不了咸菜瓮，就冻不了孩子腚。”这是说那时的小孩子有很强的抗冻能力，一个脏兮兮的破棉裤，就能让小子们度过冰雪覆盖冰锥悬挂的严冬，并非夸赞咸菜瓮。

随着咸菜瓮减少，人们的抗冻能力似乎也越来越低了，特别是小孩子。这也难怪，现在的孩子都当花养，怎耐得住天寒地冻。有时候，我会瞎想，也许人们的抗冻能力是来自于北方咸菜。要不，小时靠吃咸菜过冬的那些日子，怎么几乎见不到针管吊瓶？就算感冒发烧，蘸白酒擦擦发散一下，或一两个阿司匹林药片吞服捂出一身汗，也就活蹦乱跳了。

如我一样生于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北方农村人，多会与咸菜瓮有一定情感。在院落里，置一大粗瓷瓮，烧开的热水化开粗盐，讲究一点儿的就加些花椒八角，等熬制的浓盐水冷却后，倒入瓮中，放进洗好晾干的腌制原材料，经过一段时间的浸渍，一瓮咸菜就做成了。这一瓮精心熬制的咸菜水是可以连续用多年的，不会轻易浪费了一袋子粗盐。平时，白菜帮子萝卜头芫荽根，都可随时扔进瓮里，做成的腌菜也好吃。

小时候，咸菜煎饼是我们的主食。日子清苦，我们却很快乐。

辣疙瘩是腌咸菜的上好材料，生产队里每年都大片种植。夏收后的打麦场，翻土后种上辣疙瘩，在时光里看叶青根胀。等秋天收了菜，按人头分给各家，专门腌咸菜用。分来辣疙瘩，我们看着母亲一个一个切下辣疙瘩缨子（疙瘩头带菜叶），然后将缨子挂在绳子上，疙瘩洗干净晾起来。辣疙瘩全身都是宝，这晾干的菜叶子，冬天可浸泡剁碎用来做菜豆腐，味道和口感都好。

有了一大瓮咸菜，心里自然就有了着落。特别是冬天，万物萧条，食物匮乏，一瓮咸菜，藏着的都是希望。疙瘩丝、疙瘩条、烧咸菜……母亲会让疙瘩咸菜变出花样，它们让萝卜白菜的冬日生活少了些许单调。

天寒地冻，冻不了咸菜瓮。后来上学才渐渐懂得了咸菜瓮不结冰的科学原理。不过，雨雪天瓮上需加个盖子，咸菜瓮怕进雨水，淋雨水的咸菜会变坏变馊。等天晴再取下盖子来，多晒太阳的咸菜出香味。

这咸菜瓮，蹲守着农家的一年四季。难怪俗语以此与孩子相比，只因它妇孺皆知，没齿难忘。

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反季节蔬菜成了市场宠儿，一年四季，都有新鲜蔬菜出售。腰包渐渐鼓胀起来的人们，越来越讲究生活质量，谁会以食咸菜为荣，自然渐渐与咸菜瓮疏离了。那些曾栉风沐雨严寒不裂像将士一般的咸菜瓮，多被挪到了墙根另作它用，或干脆被处理掉。

日子就这样越来越好，却常常会想起疙瘩咸菜，想起院子里硕大的咸菜瓮。如今，每个超市里都有咸菜可买，材质多样，风味也繁多，且有了类似“什锦菜”之类好听的名字，咸菜已经不再是腌辣疙瘩的代名词。江浙的甜，四川的辣，东北的酸，都挤进咸菜系列，纷纷挑逗人的味蕾。尝过多种风味的咸菜后，我才知道自己更钟情于咸中带甜的味道儿，人喜欢一样东西是不需要理由的。深知咸菜中的亚硝酸盐对人体有害，可又总禁不住咸菜诱惑，就常买来吃。冬天到了，反季节蔬菜的非正常蔬菜味，更加重了我对咸菜瓮的思念。

住进楼房，喜欢用小坛子腌咸菜。自制辣椒油，加生抽、老抽、花椒、八角、白糖、米醋、姜片、蒜片……嫩黄瓜切段，盐渍后去水放坛中，倒入以上调料汁，立即就能食用，浸泡一段时间味更佳。那酸酸甜甜略带辣味的脆黄瓜，还是不错的。

也许，置身生活五味太久了，经夏历冬，久之便风干了诗意梦想，冷冻了许许多多的遐思，而把自己酱成了咸菜一般，于是深知其中滋味，才对它有如此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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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堆砌文字，记录心情，惟愿日子多一点风淡云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