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不满十八岁时,应届高中毕业的我,带着高考落榜的不甘,收起省交通运输学校(中专)的录取通知书,背着一包复习资料参军入伍了。</h3><h1> <b>一、入伍当上报务员</b></h1><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1980年11月20日,我们当地一同入伍的100名新兵,在接兵干部带领下,乘长途汽车到芜湖,在芜湖建筑公司礼堂打地铺度过了离开家乡亲人的第一个夜晚,第二天从芜湖8号码头上东方红18号江轮,顺长江而下到上海,换乘荣兴号海轮到温州,在温州军用码头经过一次分兵,我们23人被带上登陆艇驶往洞头,艇上还有其他地方来的新兵。到了洞头岛码头又一次分兵,我和另外两人与其他省市来的新兵,上了军用卡车去往新兵二连。</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经五天四夜长途跋涉,晕呼呼的我终于来到位于洞头县北岙镇的新兵二连,一下车迎接我们的第一顿饭是面条。自离开家,每天吃的是干粮,面对那一大铝锅泡发得不见汤水、除了盐再无其他佐料的白花花面条,我用随身带的搪瓷大碗连干了两碗,那是我吃过最香的面条了,以后在重庆上学时吃担担面,在南京、太原、武汉工作时吃阳春面、打卤面、热干面,甚至回家乡吃茭头面,都感觉不如新兵连这碗面条有味道。</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在这个新兵连经过两个多月训练,81年1月31日,我被分到团属通信连,一同分来的约20人先是组成两个新兵班,除了学习就是出公差,到了2月8日才分到各班排,我与另外两名新兵被分到了电台。在电台除参加连队的军事训练、政治教育、担负一些公差勤务外,电台的台长、报务主任和老兵还提前对我们进行字码抄收、勤务用语背记、数码抄收等报务技术训练,一直到3月22日我们三名新兵乘船离开洞头岛,到温州参加军分区组织的报训队训练。</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h3> <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训成一名报务员一般需要八个月时间,我们那批兵正好赶上那年报务改革,训期延长了两个月。那时部队报务员是很金贵的,培养一名合格报务员不容易,训练也非常艰苦,在南方潮湿温润天气里,很多人烂了裆,所有人中指都长出老茧。训练周期长不说,训成率也不高,中途会陆续有人被淘汰,即使从报训队顺利结业,回到部队工作过程中,稍有不慎会出现“坏手”现象,就是发报时对某个数字或字母产生惧怕心理,发不顺畅甚至发不出来,就象看到某个字读不出来一样,这样的报务员就无法上机工作,慢慢会被淘汰。</h3> <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12月14日报训队结束,乘船回到洞头岛我们团通信连,先由老兵或者报务主任带着上机,一个月后,就放单飞了。我在电台工作大约有一年半多点的时间,一直到我考上军校离开连队为止。我们电台其实编制两个台,一部15瓦电台,一部150瓦电台,平时两个台的人员合在一起24小时轮流值班,一天三班倒,每班8小时,参加值班的人多时五六个,少时只有三个人,因为有夜班,睡个通宵觉成了奢望。只是我不怕夜班,有时还替别的同志值夜班,因为夜班工作量小些,我可以用来复习文化课,值夜班第二天上午有补觉时间,我可以自由支配。</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值夜班有夜餐,小夜班的人交班前做好饭,然后叫值大夜班的人起来,一边吃饭,一边交接。我炒菜煮饭包饺子擀面条的手艺,就是那时候练下的。</h3> <h1><b> 二、密码穿梭信息联</b></h1><h1><span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b> </b></span><span style="font-size: 17px;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当时我们温州军分区的部队主要驻守平阳矾山、鳌江、南麂岛和洞头岛一线,我就在洞头岛守备团的通信连,我们团还有一个加强连驻守北麂岛。陆地上的通信总体上来说要好办些,因为有线电通信还是可以保证的,实在不行运动通信也能达成。岛上与大陆、岛与岛之间的通信相对就困难得多,虽说各个岛与大陆都有海底电缆相连,但因为渔船活动以及台风的影响,海底电缆时有中断,因此,各岛与大陆的无线电通信就显得非常重要,有时就成了唯一的通信手段,各级首长都非常重视。</span></h1><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八十年代初,我当兵所处的海防前线并不平静,经常会有敌情通报,如苏联的潜艇在附近活动,或者台湾武装特务在沿海登陆等等。每当这个时候,驻守各岛及沿海部队就要加强戒备,各电台会从平时的定时联络,走实习报,改为全时沟通、随叫随应。温州军分区的电台是我们的上级台,与其下属各部队的电台组成了一个无线电网络,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组了一个群,上级台是群主。这个群主指挥着各台按照联络规定,有时组织群聊,有时指挥两两间私聊。总的就是两个目的,一是以执勤代训练的方式,提高无线电报务员的技能,二是确保与各个方向的无线电联络通畅,遇有情况能够随时通报信息,保证指挥顺畅。</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我所在的电台除常年与直接上级电台、与兄弟台保持工作关系外,有时还会根据上级指令,以紧急出联、通信检查的方式,与省军区电台、南京军区电台甚至军委总部电台联络,上级指令通常是临时下达,我们电台就要迅速找出相应的联络文件,与指定电台沟通。这是上级检验下级电台反应速度、报务员队伍工作能力的一种方法,目的是一旦有紧急情况,能够迅速打通越级指挥链路。我们电台每当这时候,都会快速反应,双人上机,排除不良天候影响,从纷乱噪音中找到呼叫我们的信号,沟通联络,每次都能圆满完成任务。那个时候报务员都是个顶个的牛。</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我在电台工作还是比较得心应手的,大事小情基本能够独立处置。82年的8月4日,连队接到军分区寄来一份表扬信,对我6月25日下午不到一小时内工作一千三百组报提出表扬。连队为此给我记嘉奖一次,这可是我当兵第一次获得嘉奖。我查了一下电台日记,那天是与上级台一名台长对班,双方勤务用语都很熟练、很简洁,交流无障碍,收报、发报错情少、重复少,遇有干扰双方能默契地改频,重新沟通后又迅速进入工作状态。大家可能不知道,在机上能遇到顺畅交流的人,就象是遇到知音,那是很愉悦的事。说我工作效率高,不如说是双方工作配合得好,上级台的台长并不认识我,写信表扬我,应该看作是对一位新手的鼓励。</h3> <h1> <b>三、孤岛失联睡无眠</b></h1><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眨眼到了83年3月,在连队我算老兵了,电台去年分来3名新报务员,我也就成了老报务员。独立上机工作有了一年多时间,一切都按部就班进行着,不曾想发生了一件至今无法忘怀的事。</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3月23号晚上,轮我值小夜班(1800——次日0200),19时左右连长电话打进了电台值班室,说我们北麂岛与外界有线电线路全部中断了,20时50分是规定的团部与北麂连电台联络时间,要求我在与其沟通后保持随叫随应。前面说过北麂岛是我团的一个加强连驻守,团部所在的洞头本岛到北麂岛是有海底电缆相连的,此外,温州军分区经南麂岛到北麂岛也有一条海底电缆。现在这两个方向到北麂岛有线电都不通了,要求电台保持联络是很正常的事,以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但我从20时50分一直呼叫北麂岛得不到回应,半个小时后,换一位台长上机,又联络了半个小时仍然没有北麂岛信号,这下大家都紧张起来,因为昨天有敌情通报,台湾潜艇在我附近海域活动。</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与北麂岛失去联系的情况一级一级上报到军区通信部,又不知从哪一级开始,一级一级下达命令,要求我们电台全时呼叫北麂岛。我不间断地呼叫、仔细地守听,电台台长和报务主任们都站在旁边给我支招,有的还打开备用收信机收听。连长陪着通信股长在电台值班室外面走廊上焦急不安地来回踱步,电台值班室电话不时响起急促的铃声,各级作战值班室不停询问情况。一直忙了几个小时,直到24日的1时27分才隐约听到北麂岛回答的信号,既然联络通了,说明北麂岛没出事,大家稍微松了口气。</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与北麂岛沟通了联络,也到了交接班的时间,疲惫的我回宿舍休息。后来听到的情况是,付连长带着一个新报务员接我的班后,又一直联络不通北麂岛,团部命令步兵四连荷枪实弹,带着我连的几个两瓦电台兵,随时准备乘登陆艇去北麂岛海域探明情况,海军航空兵的飞机天一放亮也来到了北麂岛上穸巡逻。8时5分,有线通信恢复,到了8时10分,无线电通信也沟通了,外人看来这真是有点诡异。有线电通信为什么断了?这里原因很多,以前也断过。无线为什么不通?作为一个当班报务员,其实也能分析个八九不离十,这里面有客观原因,也有主观原因。反正后来处理了一些人,要不怎么对得起这么个不眠之夜。</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无线电台通信建立比较迅速、便捷,但电波的传播受到电离层变化、天候的变化、地形的变化影响,会出现信号时强时弱、时通时断的现象,联络不通是常事,在困难的情况能沟通联络是本事,这需要双方报务员有很强责任心、有高超技术水平才能做到。“上下一条心、全网一盘棋;互相信任,密切配合;一字一码,关系千军万马”,是每位报务人员必备的素质和意识。</h3> <h1> <b>四、电波永驻我心间</b></h1><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无线电台通信,其实就是报务员通过电键接触点接触时间的长短,拍发出由“点”和“划”组成的摩尔斯电码,听声音“点”就是短促的“嘀”声,“划”是三个“点”的长度,发出的声音是“嗒”,所以大家听到电报是“嘀嘀嗒嗒”声。“点”和“划”不同组合,可以代表不同的阿拉伯数字,比如一划是”0“,一点一划是”1“,两点一划是”2“,三点两划是”3“。。。。,这是固定的。每4个数字为一组,根据通信双方约定的密码,可翻译成一个字或一个词组。空中有很多无线电信号,你只要学过报务都可以抄收下来,但你不知道密码,所以你抄收下来也不知道内容。<span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大家常在电影里看到,一方想法设法要搞到对方密码,或者破译对方密码,另一方想尽办法保护密码,或者不定期更换密码,就是这个道理。“点”和“划”也组合成不同英文字母,报务员以英语单词组成缩略语进行机上勤务交流。阿拉伯数字是数码,英文字母为字码。</span></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当兵之前,看过电影《永不消逝的电波》,当过报务员后,那神密电波在我心里已不再神密,却多了一份敬畏。83年8月上军校,离开海岛、离开电台,离开了报务员工作,但那在电台值班的日日夜夜永存我记忆之中,那嘀嘀嗒嗒电码声总是在我耳旁回荡。</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看电视、电影时,只要一有报务员收发报画面,只要一有电台发出电码声,我会不由得注意力集中起来,会听听点与划比例、会看看发报手型、手法,会品味一下发报声调。这是一般人体会不到的心情。你要知道,报务员发报和人说话一样,有的人声音像播音员,大家很爱听,有的人说话磕磕巴巴,听起来很不舒服,抄收起来也就很费劲。每个报务员都有自己的“报调”,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口音一样,不用见人,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这就是我们常说的“十月寒窗无人识,一声嘀嗒便识音”。战争时期,报务员的技术特征是对方收集的重要情报,敌方无线电侦察人员会根据对方“报调”,判明是哪位报务员,从而判断这位报务员所在部队位置及动态。</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可惜大多战争片,在报务员出场这个环节非常不注意,“报务员”的手如同鸡瓜子按在电键上装模作样,拍发要领毫无章法,“点、划”比例毫不讲究,手法与声音也配不上,一看就很假。我并不是说演员必须会发报,但导演可以找个真正的报务员,以他手的特写配合振荡器发出电码声来模拟电台发报环节,就是说,哪怕是假唱也应该对上口型嘛,要不也太糊弄人了。最近播放《跨过鸭绿江》,里面报务员拍发电报手法和声音就配合得很好,与战争场景相匹配,给人以身临其境真实感。可以看出导演是用心了。</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h3> <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随着科技发展,我军通信手段越来越多,越来越先进。全球通、全域通、全时通条件逐步成熟,数字化、可视化通信技术,支撑着异地交互、空地(海)一体现代指挥手段,使我军通信摆脱了过去很长一个时期靠一部电话、一部电台打天下的局面,我们通信兵逐渐成了信息兵。但我们不要忘记,越是信息化程度高的装备,受到制约就会越多,战时也会受到敌方重点“关照”,而以电台为终端的无线电通信,就象是寒冬里的梅花,具有很强生存能力。无线电台通信的训练和运用,决不能放松,因为它可能成为极端恶劣环境下唯一通信手段。就好比我们有了飞机、有了高铁,但不能因此废了双脚走路的“武功”,一旦飞机、高铁被限制时,起码两条腿还是能够走路的,这就是最低限度意识,危机意识。</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无线电台通信,永远不会退出历史舞台!</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红色电波,永远伴随英雄军队成长!</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电波,永驻一名老报务员心中!</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br></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2021年1月11日初稿于武汉</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