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云飞的散文(说牛)

格物致知~乔云飞

<h3>         说 牛<br><br>         作者/乔云飞<br><br>         元旦期间,闲来无事,写了一篇小文章《你“牛” 因为你奋斗》,目的在于给鼠年结个尾,给牛年开个头。文章写好后,同事们感觉满满地正能量,建议找个正式刊物发表了。喘息之余,忽感这样的文章实在不足以慰藉牛年,更不能慰藉读者,因此不得不单独写一篇,来说一说牛。<br>         我从小在半农半牧的柴登草原长大,与牛自然是有过许多“亲密”接触的。虽不能升华到印度式崇拜,但要说了解还是绰绰有余呢。现在的城里人可以在网上看牛,但不是实物,可以到证券公司门口摸牛,但不是活物。即使在农村,能见着一头牛也是稀罕之物,更别提它那拉车、耕地的场景了。这是时代发展的结果,我们不仅没有必要去苛责,反而更应为此而感到骄傲,终于可以终结那“牛拉肩扛”的年代了。但若想要真正了解牛的行为习惯、脾气性格,还是听我来讲一讲吧。</h3> <h3>         (一)<br>         我所住的那个村子、也就是胞衣落地的地方,一个生产队有十几户人家、百余口人、广袤的土地、丰美的水草,实在是个养牧的好地方。从我记事起,家家户户给生产队养牧,或一群牛,或一群羊,或一群马......我家是给生产队养牛的,一群有四、五十头,所以,我也是放牛娃出身哩。<br>         人们往往对牧区生活充满向往,大约是电影电视看多了,“牧羊姑娘放声唱,愉快的歌声满天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苦与累只有当事人知道。养牛不仅需要放,还需要喂、饮、挤奶......<br>         我对放牛印象不深,大约是因为岁数小的缘故,只需帮大人打个“畔”,日出而作,日落而回,蹦蹦跳跳,浑浑噩噩,一天一天,就那么过去了。至于桶挑槽饮、铡草喂料、栓牛关圈......都是大人们的事,与已无关。但是,“槽刻”到脑海里的,莫过于挤奶了。<br>        在牧区,挤奶是老婆、娃娃们的专属“营生”,老爷们儿是从来不伸手的。<br>        冬天里,东方才泛起鱼肚白,启明星还在眨着眼,我就被老妈从被窝里拽出来了:“起来!提上罐子挤奶去。”揉着惺忪的眼睛,嘴里鼓鼓囊囊地说着“不乐意”,穿衣、戴帽,提个两头穿了绳的磁罐子,跟着老妈,深一脚浅一脚地出去了......<br>        不知道什么缘故,总感觉那时的天比现在的冷很多!大约是土房子、破被子不挡寒的缘故?还是红柳、沙蒿烧不热的缘故?抑或是狗皮帽子、老羊皮袄没扣紧......总之,一个“冷”字了得!<br>         到了生产队饲养院,先放前一天已经隔离到别的圈里的小牛犊。尽管它们饿得“嗷嗷”叫,但须一个一个地来。小牛犊见了娘,自然是先寻奶头吃。三、五分钟后,受小牛犊吸吮的刺激,大牛的“紧奶”下来了,这时就需要把小牛赶走,让老妈去挤奶。我须十分警惕,防止小牛犊冲过去,把挤奶的罐子顶翻了......那些小牛犊比我劲儿大多了,只是在乎我手里的鞭子。<br>        我听老妈说,这黄牛不挤奶仅靠小牛吃,吃不了就会把奶憋回去,最后会把小牛犊饿死的。我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老妈让我配合去挤奶这么哄我的。但有一回,生产队长到我家闲聊,老妈说起牛奶多到吃不了,他说:“分给别人家吃。再没人要就倒了。”看起来似乎是真的。<br>        日上三竿,所有生了犊的母牛都挨个儿挤完了奶。老妈提两大罐,我提两小罐,去重复那一里多的路程,手冻得疼、勒得紧,直钻心......<br>        在那个“多吃不供应,多穿没布证”的年代里,对于正在长身体的我们,多亏了还能喝到牛奶,只是通年四季、一天三餐,甜(不放任何佐料)的、咸的、酸的......老妈变着法子让我们去喝。<br>       冬盼春,瞌睡虫来了。春盼夏,暑热天来了。夏盼秋,大忙季节来了。唯有放养的那些老黄牛,吃得是草,挤出得是奶,接济着我们。</h3> <h3>        (二)<br>        我父亲常常被“改造”,据说去三黄河(即巴彦淖尔市磴口县三盛公水利工程)担过坝、在生产队碾房里挨过冻......这些估计都是在我没记事之前的事。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生产队“改造”我父亲的方式就是让他耕地去。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改造”是因为当医生,耕地这种相对来讲“苦轻、时间短”的营生也是因为当医生。<br>         太阳还没露出头,老父亲已经掌着犁把子吆喝着那两头黄腱牛从家门口经过了......树荫还偏西北,老父亲已经灰头土脸地回来了......因为牛要吃草、人要吃饭、炕沿上还坐着等待看病的人。这就是他一天里的生活:春耕、秋翻、夏押青,除非冬天冻得耕不了地去搓麻绳。<br>        我也有和老父亲一起出去耕地的时候,不过都是在秋天里翻山药(土豆)地,目的是为了去捡山药。看着那喘着粗气、一步一步地艰难向前的老黄牛,看着那深深压进牛脖里的牛样子(牛轭)、拽得笔直的拉绳,看着挥鞭吆喝的老父亲、犁铧翻出的新土......我想,生在农村就是“涶牛屁眼儿”的命,既没有后来“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冲动,也没有欣赏那“画面感”的激情。<br>        我问过老父亲:为什么不用马来耕?老父亲说:马有冲劲儿,但没耐力,耕得地浅。现在回想起来,我能“脚踏实地、富有耐心”可是来自老黄牛?老父亲?</h3> <h3>        (三)<br>        我家门前有一条向南的路,据说可以一直通到高头窑。冬日里,如果看见牛车、马车组成的队伍从村里出发了,一定是上山拉炭去了;如果看见车队从远处走来了,暖冬就有希望了。只是百余里的山路,马车来回需要三、四天,牛车需要七、八天的时间,速度相对慢了些。当地有一句“串话”:二饼子牛车擙麻油,说起个走来直犯愁,道尽了赶牛车的苦处。<br>        有一段时间,我发现村里的马车全停了,只有牛车去拉炭,就问村里一位赶车的(不说名字了):“最近怎么不用胶车拉,改成牛车了?”他说:“南山下雪了”。我又问:“下雪和用胶车拉有啥关系呢?”那个赶车的瞪着眼睛厉声说:“小屁孩儿,这么多嘴,出耍咯!”我正待愤愤地转身出去时,旁边另一位赶车的插嘴了:“娃娃问你个事,你凶甚了!从小不教,长大怎赶车呀!”<br>        原来,那南山坡陡沟深。每逢下雪,马拉的胶轮车刹不住,危险性极高,所以就改用“二饼子”牛车了。“牛车车托是木头的,不滑。牛稳当,有搓劲儿。”他说。<br>        我长到能赶车的时候,牛车、马车都淘汰了,转而使用大、小拖拉机了,终于没当上“车把式”。只是到单位上班,特别是当了所谓“领导”后,倒是还经常记起那句话:稳当,有搓劲儿。</h3> <h3>        (四)<br>        我家住的那个村子正处在从黄土高原向河套平原过度地带,“以粮为纲”那会儿年年吃返销粮。闺女们嫁人往滩上、包头跑,后生们又娶梁外的,两者一抵,“逆差”就多出一群光棍汉。<br>        不过,也有变(例外)的。刘婶到我家串门子,告诉老妈:她家二姑娘玲子就看上本村那个“二流子”张海海了,谁给介绍对象也不见。她说:“那个‘牛头货’,就跟他大似的(我始终不理解为什么农村老娘们儿骂孩子,罪过都是孩子他大的),认准一条道谁也拉不回来。”老妈说:“闺女大了不由娘,从管她咯。你们也不要强求,闹出个三长两短来就不好看了。”刘婶絮絮叨叨地说:“她婶子,你要来我家的时候也帮我劝劝。拿上咱那么袭人的闺女,就是包头的也是谨挑了。”接着,她“唉”地长叹了一口气。<br>        老妈应道:“劝倒是劝哇,就是不知道娃娃们听我的不。”刘婶说“唉,人多点儿劝哇,‘牛头不烂,多费柴炭’,磨叨的人多了,说不定就回心转意了”。<br>        大约过去一年多,刘婶到我家给话:娉姑娘呀,请你们呢。刘婶依旧不无惋惜地说:“最终还是嫁了那个‘货’,娘娘看她受罪的!”老妈说“‘生米做成熟饭’了,说甚也没用了,赶快娉了哇”。<br>        我从乡下到了城市里,村中琐事就很少过问了。记得有一次同学聚会,其中一位提起那个张海海来:“那人那会儿就能说会道的,愣是把个玲子骗到手了。看看人家这会儿那日子过的:包头有楼房,家里一人一辆小车子,还酒厂、油坊开了好几个。玲子那会儿拗住要找是找对了”。<br>        今天想起那个“牛头货”,我才觉得人倔犟些还是有好处的,起码比那些“随大流”、“随风倒”的要好。</h3> <h3>        不要走开,从头再来。牛年翘首可见了,新冠疫情却呈散发态势。我想,何必去指望发展高速度呢?高质量些更好!所以,我们就向牛学一学:奉献、耐力、稳健、执著。</h3> <h3>(未经本人同意,不得发布、转载)</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