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日月潭

书成

2007年8月3日，我随陕西省科技代表团从泰国曼谷出发，乘坐泰航波音747～300次航班飞抵台湾桃园国际机场，当晚住宿在南投县。翌日早晨，先乘小火车去了著名的阿里山风景区，中午12点，又乘台湾旅行社的中巴车，游览多年向往的日月潭。 日月潭位于阿里山以北、能高山以南的南投县鱼池乡水社村。这里峰峦重叠，风景如画，是台湾最大的天然淡水湖，它以光华岛为界，北半湖状如圆日，南半湖状如弯月，故名日月潭。 据随团的北京导游姑娘卓蕾介绍：日月潭群山环抱，湖面宽阔，潭水碧绿，一年四季晨昏景色各有不同，夏无酷暑，冬无严寒，为世界闻名的旅游胜地，平时游人如织，世界政要和文人墨客往来不断，留下了数不清的诗篇和画卷。 台湾导游黄辉是个精明能干的小伙子，他中等个儿，小平头，一双不大的眼睛炯炯有神，对从大陆来的我们格外热情，一边叮咛我们登船的注意事项，一边举着小黄旗在前面带路。到达兴光码头以后，一艘艘豪华游艇在阳光照耀下随着荡漾的湖水起起伏伏。我们登上一艘名叫“成功三号”的游艇，船上的服务员引导我们找到座位，又帮我们穿上救生衣，船就缓缓地驶离了码头，在一望无际的湖面上渐行渐快，渐行渐远，船后翻卷起一道长长的雪浪。 游艇很漂亮，窗明几净；船舱里游客满座，谈笑风生。习习的清风吹进窗里，让人心旷神怡，游客们有的举着相机抓拍这难得的美景，有的屏心静气凝望远处绿得耀眼的群山，有的情侣相拥相偎在一起窃窃私语……播音室里传出了《阿里山的姑娘》的乐曲，让游艇上更增添了无限诗情画意。目睹这一切，我一会儿记起了刚刚游过的西湖，一会儿又眼前浮现出黄山的仙境，继而又怀念起家乡的浩浩荡荡的丹江……正遐想中，省科技培训中心的韩保民老师站在舱门口向我招手，我走过去，问他：“什么事啊？” “外边有个老先生，是咱陕西人，而且还是你们商洛人呢！” “真的？” “真的。走，去见见吧！” 船行驶得很平稳，船头划破碧绿的湖水，荡起了层层波浪，几只洁白的海鸥在追逐着游艇上下翻飞。船舷边站了好些人，有几个年轻姑娘在拍照追逐的海鸥，还有一个小伙子在凝视远方，好像在构思什么小诗。我问韩宝民：“在哪儿？” “呶，那不是？” 顺着韩老师手指的船头望去，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先生正站在船舷边朝我们招手，他的旁边是一位身着黑短袖的年轻姑娘。我走过去，老先生一下子就握着我的手，眼睛里流露出激动的神情，热情地问：“你是商洛那达人？” “丹凤县棣花镇人。” “哦，我老家是商南富水该（街）上的，咱们是正儿八经的乡党啦！” “是——是——是，丹凤商南是邻县，况且我还在商南工作过八年，对哪里很熟悉，也很有感情，现在经常去富水走亲戚……” “呵呵，你跟富水谁家是亲戚？” “跟贺家是亲戚，贺五林、贺玉林、贺建章……” “太巧了！贺建章是我的邻居，小小时候常在一起拾柴割草……哦，忘了告诉你，我叫贺荣民，现在住台北市信义区***路五段***号。我离老家已经54年了！” “想家吗？” “想啊！怎么不想！做梦都想哩！” 这时，身旁一直注视着我们说话的姑娘递过来一瓶矿泉水，粲然一笑，插了一句“爷爷常常在梦里念叨老家富水呢！” 我接过矿泉水，仔细打量了一下有着故乡血统的姑娘，她面容清秀，五官精致，瀑布似的黑发下面，镶着一双充满生气的大眼睛，一笑，露出两个漂亮的小酒窝……典型的商洛美女啊！走到哪里，商洛人的面相总是与别的地方人的面相有所不同，就是一个“上该（街）”，一听就是商南人啊！ 他乡遇乡党，两眼泪汪汪。贺老先生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眼里蓬着泪花，给我娓娓道来他的陈封几十年的往事。他生于1928年6月28日，1947年3月被国民党部队拉了壮丁，先后在国民党空军部队服役，1948年6月，他偷偷回家看望母亲，被当地国民党地方部队发现，送回原部队，1949年10月，解放军兵临重庆城下，国民党仓慌逃往台湾时，他被迫上了飞机，而这一场梦，竟做了54年啊…… 回忆往事，先生老泪纵横，难以自持。身边的孙女替老人擦去泪水，从船舱里搬来了椅子，扶老人坐下。我示意他喝口水，喘口气，然后问他：“还记得家乡的模样吗？” “我现在年龄大了，记忆力不如从前，但48年回家探望我妈的一幕，还记得很清。特别是我走时，我已经走得很远了，回头看我妈站在该（街）口小石桥边，一手撩起衣襟擦眼泪，另一手还在不停地向我招手，风把她的白发吹得扬起多高……那一幕，我永远都忘不了！” “以后，你和家里再没联系了吗？”我问。 “以后四十多年，大陆和台湾隔海相望，音讯全无。直到1985年两岸通信以后，我才知道家里的消息——我妈于1962年病故，咽气前还念叨我的名字！” 泪水不断地顺着他饱经沧桑的脸流了下来，在场的人一时都沉默无语。我强忍着泪水，告诉他：富水这几年变化很大，有“金富水，银赵川”之称，那小石桥还在，街道上全都修了楼房，如果你身体允许的话，一定回去看看。 老人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告诉我，他很想回去看看，可年近八旬，已是风烛残年，家里人都不放心，恐怕这夙愿难以实现…… 身旁的姑娘捋了捋额前的秀发，忘情地对老人说：“爷爷，你放心，等我大学毕业了，我和我爸妈、弟弟一定代你回富水为姥姥、姥爷扫墓，看看家乡的变化，多拍几张照片，以后和家乡的亲人常来常往！”说得老人破涕为笑，我和韩宝民也笑了。 夕阳如火，晚霞满天。日月潭闪耀着粼粼的波光。说话间，游艇已披着金色的霞光，鸣着汽笛转过了日潭，驶过了月潭。船上的播音员用浓重的闽南话告诉我们，游程即将结束。我握着老人的手，久久不愿松开。他让孙女给我写下了住址，又写了联系电话（02）27255700～****749，告诉我，回去了一定转告他对富水乡亲们的无限思念，无限眷恋…… 船到了玄光码头，我们挥手告别。我目送着爷孙俩登上旅游车，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我想：两岸分离几十年，造成了多少遗憾？一道深深的海峡，埋葬了多少亲情真爱？时代造成的悲剧，让多少人满怀相思和眷恋含恨离去？值得欣慰的是，从老人和孙女身上，我看到了两岸人民血肉联系，看到了大陆和台湾的人心所向，日月潭上老人的话，正是台湾人民求和平、求统一的心声，血，永远浓于水啊！ 回到家乡以后，我把这一切详细地告诉了我的所有亲人朋友。遗憾的是，2015年，我从电话里得知，贺荣民老人已于2014年8月逝世，临走前还叮嘱儿孙们，一定要不忘故里，常回家乡看看，为家乡做点自己事情，为统一祖国做出贡献。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日月潭上贺老先生所说的一席话，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镌刻在心坎上。我想，等下次到台湾去，一定要到贺老先生的家里去，站在他遗像前，告诉他祖国这几年的巨大变化，统一的大业在不久的将来会梦想成真，再虔诚地为他献上一束美丽的鲜花。 日月潭边留影 在游艇上观光 游客站在游艇你舱外观看美景 精神矍铄的贺老先生 贺老先生之孙女 日月潭上的游艇 北京导游姑娘卓蕾在游艇上 美丽的日月潭 船后翻卷着雪白的浪花 海鸥在船周围翻飞 我们乘坐的游艇“成功三号” 一艘艘游艇正沐浴着夕阳归来 正在靠岸的游艇 夕阳似火，彩霞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