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旧事

风景

那次出游一直没敢写，有个小插曲不好意思提，直到半年之后的今天！老朋友一直期待我的美文，迟迟未呈现。追溯到风和日丽的六月六日，那天阳光明媚！几个好友约了一起去礼泉山上采摘御杏，是那种甜到齁嗓子的那种杏儿。

一大早，几个人吃了有名的乾县豆腐脑、酱辣子夹馍，打着饱嗝出发。北环线相对有些拥挤，但是一路农家风情十足。小集小镇接二连三，看到了久违的农村集市的热闹。很快就到了礼泉，著名的文化古遗址堆积的地方。就在李世民长眠的昭陵脚下的小村子烟霞镇，见到了等待已久的朋友。朋友老家独居着年约八旬的老母，她只想一个人守在老家，不愿意跟儿女进城。朋友便每逢节假回家陪母亲，老人家精神矍铄，笑容可掬，看到家里来人就很开心的样子。老瓦房简陋却又温馨，到处都散发着儿时老家的回忆，土墙上挂着镜框，镶着很多老照片，简单的灶具和生活用品整齐的摆放。进到院子方见宽敞整洁，整个院子约有小半亩，种了蔬菜和各种果树。最吸引人的就是那两棵高大的杏树，杏子若鸡蛋大小，橙黄中略带淡绿。光看几眼，我的腮帮子就流出了酸水！记忆中杏子的味道就是那种酸爽到牙软的感觉。地上落了很多，却是熟透了的，感觉好可惜随手捡了几个就往嘴里塞。老人家赶紧说：“别吃落果，好吃的在树上，我来打！”她随手就拿起一根长棍子，噼里啪啦的敲打，瞬间落了一层。我和朋友一边捡，一边说够了够了。“不用洗，没打药，直接吃！”老人笑眯眯的看着我俩。这一口下去，真是唇齿留香，甜蜜的汁水瞬间溢满了整个口腔。太好吃了，真的没有吃过这么好的杏子。“一会儿到山上园子去摘，那里的温差大、光照足，杏儿更好吃呢！”呀呀，还有比这更好吃的？瞬间期待满满！墙角一堆杏核，恰好放着一把钉锤，看来是砸杏仁用的。砸了几个杏核，吃着饱满香甜的杏仁更是一种愉悦。我们两个女人就像小孩子一样贪嘴，男士们只是坐在堂前喝茶拉家常。因临近端午，老人早早给我们准备了粽子、油饼之类。可是胃容量太小，实在吃不下了。老人家的热情不容我们推辞，硬是塞到我们手上，又是一顿饱餐。 准备上山了，满心的期待和欢喜。老人家送我们到村口，一直叮嘱早点下来吃午饭。车子沿着山路盘旋而上，路两边都是杏园，园子都写着各种字体的招牌“山底御杏，欢迎采摘”。一箱箱的杏儿摆在路口，吸引着路人。礼泉自古就是皇家园陵密集的风水宝地，一路上远近可见的陵墓群隐在杏园中。传说这里的杏儿就是李世民当年吃过，故赐名“御杏”。山风微微的吹着，路遇一波一波的骑行队伍，他们谈笑风生，骑行在杏林之中。色彩斑斓的骑行服、车子、头盔……好一幅美丽的风景！突然想起了礼泉的一个同学也是户外骑行爱好者，不知她在不在其中。赶紧发微信给她，过了一会儿就收到她的回复“今天有点事，没有骑行，一会儿采完杏儿一定去县城找她吃饭！”有一点点遗憾，没能见到好友。然后她又给我介绍了她们那边御杏，还让我回去发朋友圈、写美篇做宣传。我开心的回复她：“必须的，等着我！”朋友一路上介绍经过的陵园，讲解着人文历史！很快就到了半山腰，他老家的杏园。车子停下来，路口的堂哥堂弟就热情的招呼我们。

抬头就是韦贵妃陵墓，向西就是长乐公主陵园，向北看去就是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合葬墓昭陵，一座神秘、巍峨的九嵕山，据说陪葬墓也有180多个，我们脚下也许长眠着不少历史人物，每一粒尘埃都散发着大唐盛世的味道，每一丝微风都吹着宫廷燕乐，每一片树叶都在摇曳着霓裳羽衣舞。行走在一千年前的皇室陵园，感觉虚无飘渺，似乎要穿越到长安街的热闹繁华。常在影视剧、书籍里看到的大唐盛世、兵戈铁马、爱恨情仇现在都沉睡在我们的脚下。也许烟霞镇自古就是守陵人的后裔，今天杏园的主人也是这韦贵妃墓的售票员，我们自然也就是免费参观了。我俩拾级而上，一边观赏着千年文化古迹，一边嗅着旁边杏林的清甜。山虽不算高也是有点累人，两边站里着各种的石狮子，叫不上名字的神兽、神鸟、石碑，随手触摸就是千年的文化。墓道口不太大，深远阴森，墙壁上有一些壁画。虽然有灯光，但还是感觉阴气逼人，没有别的游人，我俩有点胆怯，不敢深入，也不想去打扰沉睡的美人儿，就匆匆返回。站在山头，俯瞰足下，白云迷漫，树木葱茏。一代天骄唐太宗，不知带走了多少秘密长眠于此。

不为古人感慨，回到现实世界。那诱人的御杏才是我们今天的目标。穿过茂密的松柏林，就到了杏园，眼前都是大片的杏树，一看就是那种长了很多年的老树。橙黄色的杏儿挤满枝头，树冠虽然很大，但都不太高，累累硕果压弯了树枝，几乎可以触到地面，随手就可以采摘。我们一人脖子挂一个包，摘下的杏随手放进去，满了就倒进框子。突然想起小时候妈妈摘棉花的模样。

我感觉自己就像西游记里的孙大圣走进蟠桃园，这边看着那边好，爱不释手。

树枝高处颜色更艳丽，一个个经过阳光沐浴，长得又大又红。于是本就喜欢上高沿低的我蹭蹭就上了树。靠在树杆上，双手不停的摘那枝头最美的杏儿。朋友一边赞我手脚麻利，一边赞我摘的杏好。就这样我爬了三四棵树。常言道“人狂没好事”！正在我兴奋不已之时，脚一滑“砰”的一声，我被挂在树上，额头碰到树杆，膝盖蹭了一下，脑子一下子懵了，不知道怎么就受伤了。我不好意思叫痛，自己慢慢溜下树来，感觉鼻子、嘴唇火辣辣的疼，方才带着哭腔大喊：“我受伤了！”老公、朋友赶紧跑过来，一看不是从树上掉下来，估计也不严重，安慰我几句，叮嘱不准再上树就完了。我走了几步，也没觉得有大问题，继续摘杏去了。过了一会儿，蹭破皮儿的地方开始渗血，嘴唇肿了起来，头也晕乎乎的不舒服，彻底丧失了摘杏的兴趣。

大家一看也就赶紧结束采摘，朋友家人推着小车车，载着几箱子杏儿送到了公路上。我已经没有一点兴致去关心杏、感慨古人了，我坐在路沿，用卫生纸沾着不断渗出的血液，用手机看着肿胀的嘴唇、鼻梁，很是懊恼！太阳很高了，热辣辣的晒得我心烦。看着我这情绪一落千丈，大家赶紧装了杏，发车回家。原本去游览的昭陵、公主陵，也去不了了。原本计划袁家村的美食也享受不了了，我只想回家躺着。坐在车上，我感觉自己的左腿不听使唤，不能自主移动，脑子晕晕乎乎。朋友加大油门，我们一路狂奔回家。路上我迷迷糊糊想睡觉，老公怕我颅内受伤引发的精神不振，一路不停问我、打扰我，不让我睡着。感觉回家的路那么漫长，一下车我的左腿还是不能移动，踩不到地上，脸上蹭破的地方肿胀渗出增多。原本想回家睡觉，大家不放心，直接送我到医院检查。老公跑进去推了轮椅出来，大门口的分诊护士们看到我，一个个惊讶的问我怎么了。话不多说“摔了一跤！”很快我的片子出来了，一看没有骨折，颅内没有受伤，总算松了一口气。可是我还是不能活动，于是又叫来骨科医生。做了相关的手法检查，他估计我的韧带受伤了。磁共振结果出来一看，果然是交叉韧带和半月板损伤了，必须石膏固定，休息一月。这时候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了，怎么办？医生说当然休假了，难得的假期难道还放不下你的工作？要不然以后关节不稳，影响很大的。其实不是害怕休假，是害怕请假，一系列的手续，弄得领导皆知。说真的从春节抗疫到现在，还真的没有好好休息呢，真希望能休个长假。医生给我开了相关手续，左腿上打了长长的石膏，护士细心的擦拭我脸上的伤口，那种钻心的刺痛！就这样，我休假了！一个来之不易的长假！

三周病假，着实让我享受了宅家的幸福和自由。白天我一个人独自在家，拄了拐杖自力更生。对外一切保密，依旧像往常一样发个朋友圈，写个说说，画几张画，表示一切处于正常状态。这期间不能运动锻炼，老公每天摆放一堆零食让我消遣，好像也没有追几部好剧。每天自拍一张，看看脸上的变化，害怕自己真的破了相。办公室的同事和领导前来探望，看着我的花猫脸说笑，我只能说骑行不慎摔倒受伤，哪敢让大家知道我一五旬老妇上树摘杏受伤！那会上糗事百科的！就那御杏，也只能分享给前来探望的人，得到大家的夸赞，还问我在哪里买到这么好吃杏儿，我只能笑而不语。本来打算送给亲戚朋友的杏儿只好自己独享了，直吃得我看见杏儿就发愁。

老妈有事想让我周末去宝鸡陪她两天，我找了很多借口“单位有规定，不能离开本地、我周末不能休息…”总之不能让她老人家知道，要不然就会难过的不得了。偷偷告诉哥，帮我隐瞒！端午节妈回来一看我的腿上了石膏，差点没流出眼泪！一边摸索着我的脚，一边埋怨我没及时告诉她。这一下子家里的兄弟姐妹都知道了，妈还埋怨没有人来看我。我赶紧说看了也不会早长好两天，还得我招待人，够麻烦的。端午节的早晨，妈早早地给我的脚腕上绑上五彩绳，门口、阳台摆上艾叶，说是要驱驱邪，保佑我早日康复。有妈在，我总是感觉自己还是孩子，尽管已经五十岁了，还是有点想撒娇样子。端午节过后我就准备上班了，没敢休够一月，单位的事太多了，总觉得自己在逃避抗疫的感觉。我拆了石膏，发现左膝关节无法屈曲，走起来一瘸一拐。妈再三叮嘱不让我上班，再休息一周。我一边答应着，一边为上班做准备。哥把妈带走了，她还是不放心，又打电话问我有没有上班，我只能再次骗她了。

上班以后，我带着护膝，走路还是有点不正常。虽然还有点疼痛不适，上下楼梯都很吃力。我就加紧时间锻炼，拉伸、骑行，不断的活动膝关节，而今我已经基本健步如初了。偶尔的关节酸痛几乎不再影响我的生活了，我又回到了朋友之中，回到了大自然之中。站在涛涛渭水岸边，突然觉得我老了。一个夏天在我的伤痛中瞬间消失了，我真的老了。不能骗自己了，高跟鞋、裙子全部进仓入库，也许只能平底鞋、休闲装伴随着我了。

老，真的是一瞬间的事情！老就老吧，谁也挡不住，谁也逃不脱。就像一生追求长生不老仙丹的秦始皇，建立大唐盛世的李世民，不都一样躺在八百里秦川的黄土中吗？活好当下，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