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新的五寨情缘

空谷回音

蔡新的五寨情缘

林国华

蔡新，清朝乾隆、嘉庆年间一位非常显赫的高官，与刘墉、和珅、纪晓岚同朝为官。年轻时高中进士，曾奉命入直上书房，侍诸皇子讲读，并授翰林院侍讲。官至兵部、礼部、工部、刑部、吏部尚书兼管国子监事务，充《四库全书》馆正总裁，文华殿大学士，官居一品，与堂叔蔡世远成为举世闻名的两代帝师，但其声望远远高于其堂叔蔡世远。

我是个爱听讲古的人，小时候，村里的老人总喜欢讲述寨河旧楼蔡新的故事。长大后，工作在寨河小学，在寨河村工作了十几年，跟寨河村民很熟悉，闲聊之中自然绕不开蔡新的话题，村里的老者对蔡新在寨河的故事传说津津乐道。一致认为蔡新是寨河人的外甥，童年时候在寨河读书、生活，留下许多传奇故事。蔡新的母亲出生在平和县五寨乡寨河村，幼年的蔡新很多时光都在寨河村度过。

　相传蔡新七八岁时，跟母亲来到外公家，外公家住在寨河土楼（旧楼）南边的顶厝，也就是顶埔祠堂的后边，这里背靠小丘，面向开阔的农田，村旁还有一口不小的池塘，外公家道盈实，在当地也是个有名的乡绅，人称“公厅公”。在这里，蔡新和他的表兄妹们一起读书习字，玩耍嬉戏，加上他聪明活泼，待人谦恭有礼，深受大人们的喜爱，度过了他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

自幼聪明好学的蔡新，吵着要外公让他读私塾，私塾在哪里呢？就设在离家大约五百米的旧楼内（这是一座三合土建造的庞大建筑，由外楼的三层建筑和楼心的四层建筑构成，楼外还有护城河，气势恢宏，结构合理，里边住着四十多户人家，生活设施完备，还在里边开辟出一间作为小孩读书习字的地方——私塾，）。蔡新穿过一片稻田，跨过一条小水渠（圳沟），再走过菜园，便是一条护城河，河水清可见底，河里的锦鲤鱼好像特别有灵性，每当蔡新和表兄弟们从河沿经过时，总会浮出水面，似乎在向蔡新行礼。护城河的河沿，这河沿上有一间土地庙，庙里供奉着一尊土地爷。他与表兄弟们说着笑着来到旧楼里，学习《三字经》、《四书五经》。他天资聪颖，过目不忘，深受私塾先生的喜爱，晚上还经常在先生身边读书习字，一直到三更才回家。久而久之，他的舅舅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一天晚上，熟睡的舅舅朦胧之中见到一个飘着雪白长须的老者，走到他跟前，对舅舅说：“我是这里的土地公，请您行行好，叫您的外甥大人早点休息，我年纪大了，半夜三更要护着大人身体有点受不了。”舅舅有点纳闷，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外甥是个贵人？于是他说：“你好好护着我的外甥，有朝一日如果能飞黄腾达，位极人臣，他当多大的官，你土地爷就穿什么级别的官服，戴什么级别的乌纱。”土地爷连声应诺，施礼完毕，消失了。舅舅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一直到后来，蔡新高中，他才说出自己的梦境，并且按照蔡新的官阶级别，置换土地爷的服装，所以现在的寨河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寨河土地公宰相级”，说的就是土地公穿相服的由来。

故事充满传奇色彩，引人入胜，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带着对蔡相爷的崇敬，我于2013年瞻仰漳浦大南坂蔡相爷的故居，参观蔡新纪念馆，跟里边年长的工作人员交谈，说起蔡新在五寨的童年故事，他说蔡新的母亲是平和人，但不是五寨，而是坂仔。我问他，蔡新母亲姓什么？他说蔡新母亲姓林。我觉得不可能，他说纪念馆里有蔡新母亲的墓碑。我一看，果然是林氏。这个谜团在我心中多年未解，又不能说出来，因为几乎所有五寨人都相信蔡新童年在五寨。如果母亲不是五寨人，那么蔡新在五寨生活的故事就站不住脚，变成伪命题。可是蔡新对五寨有深厚的感情，他在乾隆乙未年（公元1775年）为寨河题写过一个匾额“起云精舍”却又是实实在在的，这是我亲眼所见，到底是怎么回事？

直到2021年元月5日，平和县文化馆馆长杨征和副馆长陈圣典到五寨寨河考察土楼时，这个疑团才真正解开。

那一天，我陪正副馆长走进土楼详细察看土楼的构造，探寻土楼的建造史，了解土楼的人文逸事，自然也聊到蔡新的童年，也带他们二位参观土地庙。而后拜访了土楼里土生土长的退休教师庄清田，优美村新楼社一位年近八十的老先生庄日新。

庄日新尽管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铄，思路清晰，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口才极佳。当谈到蔡新传说时，他神情激动，竭力否认蔡新的母亲是寨河人，这个跟我的想法对上号。尽管我们觉得纳闷，但还是倾听他的理由。他搬出一大摞手稿，取出一本笔记本，里边记录了他发现蔡新姐夫、姐姐合葬墓的详细情况：“2012年12月1号中午，与新塘村林友福同志，上高山“公厅”（地名）去看漳浦蔡新宰相为他姐夫妻之墓的题词”；“寨河  太学生轶亭庄先生暨配孺人孝恭蔡氏墓  乾隆岁次丙午  仲春谷旦立”；“乙脉长林开锦帐  九牙排闱步青云”；“诘授  光禄大夫太子太师文华殿大学士致仕愚内弟蔡新  顿首 拜”。他说：“蔡新姐姐、姐夫的坟墓在尪仔山上，坟墓周围的石碑石柱可以装载一卡车。”后来，他又带领漳浦研究蔡新的有关人士8人上山查看，漳浦领导还送给他一条香烟和四瓶蔡氏家酒。

疑团终于解开，感谢庄日新老先生。

“公厅公”是葬在新塘村公厅山的祖宗；蔡新的母亲不是寨河人，他姐姐嫁到寨河，蔡新以内弟的身份在乾隆丙午年（公元1786年）为姐姐姐夫立碑，姐夫轶亭（谥号）的儿孙都没有落款，可能因为蔡新的名气太大了，而且蔡新跟姐姐姐夫的感情太深了，所以用晚辈内弟身份为姐姐姐夫祭拜，合乎情理。试想，蔡新三岁丧父，家庭窘困，长姐替母分忧，担负家庭重担，后来嫁到五寨寨河村的富足人家，把弟弟接到身边，细心呵护，让他读书、生活，使他有一个快乐的童年，让蔡新从这里起步，踏上飞黄腾达的道路。这些经历影响了蔡新的一生，以致长大以后，功成名就了，为他自己读书的学堂题写匾额“起云精舍”，既是对姐夫的报答，也是自己经历的写照，这样推断，合情合理。而所有这些蔡新传说出自寨河，那就顺理成章了。

我向居住在尫仔山脚下的林境君老师打听，尫仔山里是否有公厅山，他说有，就在新塘村东边的山上。2021年元月7日，在新塘村的林镇明老师的带领下，我们实地察看了公厅山蔡新姐姐姐夫的墓地。这里离新塘村两公里，山路弯曲陡峭，摩托车好不容易才爬到公厅山。走过一片开阔地，摩托车往下走，穿过蜜柚林，来到墓地。只见这座大墓的墓冢几乎就是一座小山丘，座东朝西北，墓地周围种满蜜柚。墓碑完整，字迹清晰，跟庄日新抄录的完全一致，只是关于镌刻蔡新文字的其它石碑不见踪影。林老师是新塘村人，孩提时代经常在这里放牛。当年盗墓贼打开墓穴，盗走里面的珍宝，把墓室里的书籍丢满一地，那时他们年纪小，看到满地书籍，非常害怕，都不敢去触碰，后来这些书籍也都不见了。可见，蔡新姐夫这个读书人（太学生就是国子监毕业的学生）下葬的时候仍然不忘把心爱的书籍带在身边，只可惜这些古籍就这样被这些盗墓贼给糟蹋了。常言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尽管一些盗墓贼被扭送到派出所，但还是难逃被洗劫一空的命运。再后来，一批又一批的盗墓贼疯狂搜刮，把除了墓碑以外的其它有字的石碑也都偷走了。关于记载蔡新文字的石碑都消失不见了，我们向柚园主人林加河打听，又和林老师四处寻找，只找到两根圆石柱和一块人工打磨过的石板，都被砌在蜜柚园里，只露出一小部分，不知里边有无文字，其它也都无果而终。可恨那些盗墓贼，可惜庄日新2012年没能把记载石碑的文字拍照留存，只能带着遗憾回家。

回想蔡新，他与叔叔一样，聪明、好学，博学，忠君爱国，重视教育，善待家人。因为他家庭贫困，三岁丧父，但从小就立下大志向，要像叔叔蔡世远一样当一个有用的人。后来他在蔡世远的资助之下，博览群书，终于与哥哥蔡溎荣登进士第，他也开始了自己的帝师生涯。他秉承蔡世远的“慎独”与“中庸”思想，在官场稳中求进，从1736年的高中进士到1785年的出席千叟宴，辉煌五十年，当过五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统领国子监，这在历代官场是很少见的，而他的文华殿大学士，在清朝三百年中，也只有十八位，可以说是位极人臣，荣耀一生！

2021年1月7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