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品宣南文化之精神魅力

北京李岩

2010年7月1日国务院正式批复北京市部分行政区划调整，撤销宣武区，与西城区合并就是现在新的西城区。

宣武没了，但是作为北京肇始之地，宣南文化还在，宣南文化之精神魅力还在延续。

这篇文章是我任宣武区文联秘书长时，2006年发表在《宣武报》的，时隔十五年，翻出旧作，与大家分享，共同追忆逝去的宣武。（文中照片均为本人所摄原文5000余字略有删改）

李岩2020年1月10日

宣武区是北京四个中心城区之一，面积19.04平方公里，人口51.7万，有汉、回、满、蒙等41个民族。少数民族中回族占总人口的5.4%,牛街是京城最大的回族聚居区。（2004年）

宣武区是古都北京的发祥地，这里曾是是辽、金、元、明、清历代京都的一部分。宣武文化蕴含着唐、辽、金、元、明、清各个时期的文化绵延，其中清代形成的宣南文化最为突出。

宣南是一个地域名称，泛指宣武门外一带地区。

公元前1045年，当时燕国国都蓟城就建在宣武。1996年9月23日北京建城纪念柱在广外南滨河路落成。 清顺治五年（1648），清政府实行“满汉分城居住”制度，宣南成为汉族士人官宦居住、生活、娱乐的中心。特别是18世纪中叶清廷修编《四库全书》，文人仕子聚集北京，以琉璃厂为中心交换书籍，探讨学问，形成了最初以士文化为代表的“宣南文化”。随着宣南文化的兴起，各种商业、娱乐业应运而生，逐步繁衍形成了大栅栏的老字号传统商业文化、天桥的老北京民俗文化、琉璃厂的京城士文化、以京剧为代表的戏曲文化、牛街的回族文化、以各地会馆、名人故居为代表的会馆宅邸文化、以民间诸神为内容的坛庙文化、以鲁菜和回民小吃为代表的饮食文化等八大系列、各具特色的文化形态。

“宣南文化”所表现的文化内涵，既体现了民族性、包容性，又具有浓郁的民族气息，是生活在北京的各族人民共同构筑的文化宝库，凝聚着中华民族乃至近代西方优秀文化的精华。
其独特的精神品质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金中都作为北京建都的历史已有860多年。2003年9月20日北京建都纪念阙在广外南滨河路落成。 天宁寺塔建于辽代（1120）是北京城区现存最古老的地上建筑

一是在融合中和谐发展

不同民族不同宗教信仰的的和谐发展。历史上宣武区就是一个多民族聚居区，这里有北京城区现存最古老的地上建筑为辽代契丹人所建的天宁寺塔，有明清皇家祭奠太岁、先农及山川诸神的先农坛；有汉族平民百姓供奉民间诸神的关帝庙、火神庙、城隍庙、吕祖祠等；有阿拉伯人所建的北京规模最大历史最久的伊斯兰教的牛街礼拜寺，有始建于唐代的佛教的法源寺，现代更有中国两大宗教的最高学府中国佛学院和中国伊斯兰教经学院。

目前有41个民族的群众在宣武区生活、工作。人们尽管民族不同、信仰不同，生活习俗不同，但能够相互包容，相敬如宾。牛街是北京市著名的回族聚居区，从辽代建牛街礼拜寺到现在，回、汉两族群众和睦相处一千余年，特别是新中国成立之后，各级政府认真落实民族宗教政策，回汉群众相互尊重对方的生活习俗，共同建设美好家园，使牛街地区社会经济有了长足的发展，城市面貌日新月异，人民生活稳步提高，成为全国民族团结的一面旗帜。

先农坛观耕台

先农坛明永乐四年至十八年（1406年至1420年）明清两代皇家祭祀先农诸神的场所。 始建于唐代的法源寺 法源寺也是中国佛教最高学府中国佛学院的所在地

西河沿51号明清时期万寿关帝庙

牛街礼拜寺建于公元996年，是北京最大历史最久的清真寺。 牛街礼拜寺聚礼活动（1987年） 牛街开斋节活动（1987年） 牛街开斋节回族居民给汉族街坊送油香（1987年）

不同文化的和谐发展

宣南文化是北京文化的精髓，也吸收了中华民族各地区的优秀文化，可以说宣南文化是多元文化的融合体。这里既有气势恢宏的皇家园林，也有平民百姓居住的小胡同、四合院，有佛教、道教、伊斯兰教、不同宗教的庙宇寺院和民间祠庙，还有来自全国各地官宦商人建造的代表家乡文化的会馆、戏楼、宅邸。

宣南是中国国粹京剧的发祥地，但京剧并不是北京自有的剧种，而是200年前，四大徽班进京后，吸收融入了昆曲、北方梆子等剧种的精华繁衍形成的。

著名的老北京天桥掼跤也就是中国式摔跤，源于清朝宫廷善扑营勇士习武强身的运动，是满族的体育文化；北京的“涮羊肉”是蒙古族的饮食文化；旗袍是满族服饰文化。

不同地区、不同民族的文化，在宣南汇聚相互融合，宣南文化就是在交流借鉴融合中发展延续的。

牛街平房四合院全貌（1998）

钱市胡同曾是旧京城金融中心是北京最窄的胡同（1998年）

施家胡同15号福生银号（1998年）

报国寺原为辽代故寺，明成化2年（1466）重建。 校尉营胡同宜兴会馆

婺源会馆

大耳胡同婺源会馆也是京剧名伶荀慧生在北京较早的住处

朱茅胡同聚宝茶室（妓院） 宣南是京剧发祥地 200年前，四大徽班进京后就住在大栅栏一带。 樱桃斜街65号梨园公会

梨园公会最早起源于晚清，旧时是为戏曲界服务并进行行业管理的组织，就相当于“戏曲业协会”。

正乙祠戏楼建于清康熙六年 粮食店街中和戏院

中和戏院建于清乾隆年间，时称中和园。1790年四大徽班进京，首先在中和园、正乙祠戏楼、广德楼等地演出。

大栅栏39号广德楼戏园

兴建于1796年清•嘉庆元年，是北京现存最古老的戏园之一。

铁树斜街101号梅兰芳出生地

大外廊营1号旁门谭鑫培故居

培英胡同20号王瑶卿旧居前院 笤帚胡同39号杨小楼故居 培英胡同29号四小名旦毛世来旧居 天桥地区是老北京杂技曲艺等京味儿文化发祥地

是京城最大的平民娱乐场所

天桥老艺人展示绝活儿打弹子（1989） 天桥老艺人表演双簧（1989） 老天桥跤王宝三传人展示中国式摔跤（1989） 天桥绝活儿中幡（2005）

二是在开放中引领时代潮流

宣南文化是开放式的文化，宣武也是北京最早引进和接纳西方先进文化的地区之一，早在清朝末年，大栅栏商业街的瑞蚨祥、谦祥益等著名老字号店铺，就接受了西方现代文化和经营理念，盐业银行、交通银行等一批近代银行的崛起，取代了老式传统钱庄银号，现在大栅栏还保存着许多中西合璧风格的建筑。早在1908年清政府就在今天的白纸坊地区建立了中国最早的印制钞票、邮票的印刷厂；清末民初在琉璃厂东设立了北京最早的电话局。1915年在广外地区建立了双合盛啤酒厂。北洋政府从1914年开始，在虎坊桥、香厂路一带兴建现代模式的新区，延续到民国时期建设了新世界、劝业场、城南游艺园等一批大型综合商业游乐场所和北京第一座按近代剧场设计建造的开明戏院、第一家中西医合诊附有病房的仁民医院、北京第一家公共浴池润身女浴池，当时南城最现代的客房带卫生间的旅馆东方饭店等一批现代医疗、文化、服务设施。 大栅栏商业街自明永乐十八年至今已有580多年历史，在这条275米长的街上，云集了同仁堂、内联升、瑞蚨祥等30多家百年老店。 创建于清康熙八年（1669）的同仁堂药店 内联升创建于咸丰三年（1853）以制作千层底布鞋闻名遐迩 创建于清光绪初年（1875）的谦祥益绸布店

创建于民国时期的（1925）西河沿中国盐业银行

民国时期具有西洋建筑风格的金店 琉璃厂始建于元代，全街长800米，明清时期发展成书市和古玩市场，百余家老店以荟萃书画、文房四宝、古玩珍宝而驰名中外。 建于1923年的北京劝业场

其设计者是我国近代第一批留学归国的卓越建筑师沈理源先生。在传统巴洛克建筑风格的基础上做了因地制宜的创新。

铁树斜街55号民国时期的润身女浴所，北京第一座公共浴池。 位于铁树斜街的民国时期公益恒面粉厂 位于西河沿民国时期的中原证券交易所（内部） 宣武是中国话剧艺术的发祥地之一。中国的话剧源于日本、兴于上海，盛于北京宣南。1908年5月，“新剧泰斗”——中国话剧创始人王钟声应邀率领中国话剧最早的演剧团春阳社，来大栅栏天乐园与杨小楼、梅兰芳等艺术家同台表演，从而开创了北京话剧艺术的先河。1922年，蒲伯英、陈大悲在鲁迅、周作人、梁启超等人支持下，在北京这片文化底蕴最为深厚的热土上创办了私立北京人艺戏剧专门学校，这是中国第一所较为正规的话剧学校。
宣武区还是近代传媒业的发祥地。1895年，康有为在南海会馆创办了北京第一种民办报刊《中外纪闻》。留存至今的，还有建于十九世纪二十年代的京报馆、京华印书局、商务印书馆等。这些新的文化形态，为宣南文化注入了新的生命，是对宣南文化的传承与延伸，展示了宣南文化与时俱进的品质。
北洋政府1914年开始在香厂路一带兴建现代模式的新区（2020年新装修二层住宅楼）

宣武中医医院

前身是北京第一家中西医合诊附有病房的仁民医院

东方饭店

民国时期南城最现代的客房带卫生间的旅馆 宣南文化在开放革新中引领着时代潮流，也造就了一大批勇于探索、敢于创新的仁人志士。1895年，清政府与日本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当时在京的广东举人康有为在松筠庵聚集1300余名举子签名上书光绪皇帝，要求外御强敌，内行变法，吹响了“戊戌变法”的号角，为我国近代改革变法及后来的辛亥革命奠定了思想政治基础。中国革命的先驱孙中山接受了西方近代民主政治理念，发动辛亥革命结束了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统治，国民党成立大会就是在湖广会馆召开的。上世纪二十年代，中国共产党早期领导人李大钊、陈独秀、毛泽东、周恩来、高君宇等人都曾在宣武留下革命斗争的足迹。这些共产党人都是接受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开展革命斗争的，毛泽东结合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创立了毛泽东思想，带领中国人民推翻了三座大山，建立了新中国。 达智桥胡同杨椒山祠（松竹庵）

1895年，康有为与梁启超在松筠庵聚集1300余名举子签名上书光绪皇帝，吹响“戊戌变法”的号角。史称“公车上书”。

位于米市胡同的康有为故居 魏染胡同京报馆,建于十九世纪二十年代. 杨梅竹胡同75号中华书局

建于十九世纪二十年代

北京湖广会馆

始建于嘉庆年间，1912年8月25日至9月5日，孙中山先后五次莅临，领导的国民党在此宣告成立。 陶然亭公园

中国共产党早期领导人李大钊、陈独秀、毛泽东、周恩来、高君宇等人都曾在宣武留下革命斗争的足迹。

三是在涅槃中重生

宣南文化的形成是首都地位和当时的社会经济发展状况所决定的，随着清王朝的灭亡、1927年民国政府的南迁、日本侵华战争和国民党发动的内战，宣南文化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环境和土壤，大多文化载体随着历史的变迁已残缺不全。

新中国成立后，首都北京的政治文化中心地位重新确立，在毛泽东“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的文艺方针指引下，部分宣南文化的遗存得以复兴，在继承传统文化的同时“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进入新一轮的文艺复兴。令人叹息的是，十年“文革”又将仅存不多的文化遗产当“四旧”全部破掉，而极左的封闭政策也是我们失去了同国外先进文化交流、借鉴的机会。

1989年广安门桥头 天桥旧貌（1998） 天桥旧貌斜街（1998） 天桥旧貌店铺（1998）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随着政治社会稳定，经济繁荣，首都国际大都市地位的进一步提升，宣武区迎来了加快发展的契机，文化强区的方针也将继承和弘扬宣南文化的议题摆上了议事议程。

九十年代初，宣武区委区政府就组织专家学者就宣南文化传统的形成和发展、文化产业和旅游业的开发等十个专题进行了为时一年的调查研究，初步理清了古城宣武三千多年的历史文脉，形成了适应宣武区特点的继承、保护、发展的思路。

宣南文化作为一种文化形态，随着时代变迁已经失去生存的必要条件，不可能再回到原来的历史状态，尤其文物是不可复制的，因此弘扬宣南文化重要的是要继承历史文脉，保留延续优秀的文化传统，弘扬与时俱进的文化精神。

新建成的横贯宣武的广安大街摄于2004年9月 新建成的天桥小区（2003） 天桥新貌原斜街（2003） 牛街新貌（2004） 在这些方面宣武区进行了有益的探索。对已消失的宣南文化地上遗存及故址，建立了如蓟城纪念柱、金中都纪念阙等30多处展示北京历史文脉的街景标识。对将要消失或逐渐衰落的代表老北京文化的小胡同、四合院、会馆戏楼、宅邸寺庙等相对集中的大栅栏、琉璃厂地区，按照“保存、更新、延续”的古都风貌区保护原则，结合危旧房改造任务，初步实现城市基础设施和发展环境的根本改善。对濒临灭绝的如厂甸庙会、天桥绝活、老字号店铺等数十项传统民族民俗民间文化纳入“非遗”项目，由政府出资进行保护。 北京建城纪念柱落成（1996） 更新改造后的大栅栏商业街 更新改造后的琉璃厂文化街 更新改造后的天桥纪念标志 精心打造的天桥演艺区 修复后的纪晓岚故居 重修后的大观楼电影院

1905年，丰泰照相馆老板任景丰拍摄了我国第一部由京剧名宿谭鑫培主演的电影《定军山》，在大栅栏大观楼影院公演，开创了中国电影史百年先河。

保护性修缮改造后的大栅栏石头胡同 保护性修缮改造后的广内达智桥胡同 厂甸庙会

厂甸庙会始于明朝，距今已有400多年历史。是北京历史上规模最大影响最深的庙会。2001年春节，中断37年的厂甸庙会在原址恢复。

厂甸庙会再现当年京城吆喝声 1992年建成集中展示老天桥民俗文化的天桥乐茶园 北京大观园

1984年至1988年历时四年依照古典文学名著《红楼梦》建造了北京大观园。

位于广外南滨河路的金中都公园（2013）

金中都城建于金天德三年(1151)，就在原宣武区广安门一带。

建设现代宣武、打造人文宣武、构建和谐宣武，就是要在满足人们物质生活需求的同时满足人们的精神需求。

宣武区有享誉海内外的天桥、牛街、琉璃厂、大栅栏等历史文化街区，有内联升、张一元、全聚德等一批百年老店，有一批戏曲、曲艺、杂技专业人才和民间艺人，这些都是宝贵的文化资源。

但是绝不能抱残守旧，要进一步整合这些资源，要融入现代先进文化元素，重新包装打造，做大做强，形成文化产业，产生经济效益，打造出具有引领时代潮流的、具有宣武特色的文化品牌，让宣南文化再现百年辉煌，让历史留给的“破”宣武如凤凰涅磐般的获得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