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脱贫后

乡下王子

　　我和表哥出生在80年代初，我们的家在岑王老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里。我和表哥的童年在那个贫穷的农村度过，放牛是我们的主要任务，木头做的陀螺是我们的主要玩具，表哥还会骑在牛背上用一张小树叶放在嘴里吹出好听的曲，他还会用两个手指放在嘴里吹出比口哨还大的哨声逗对面山上放牛的女孩。随着时间流逝，我被父亲送到十几公里外的镇上读书去了，我们是走山路去的，开学的那天表哥还用马来帮我驮运行李送我到镇上的，父亲和表哥每人在街上吃了一碗5角钱的米粉后牵着那匹马借着月光回村庄的。由于家境贫穷，表哥在屯里的小学读过一二年级就辍学在家了。

我18岁读完中师回到村里，表哥已经结婚成家了。表嫂是对面村里的姑娘，是表哥二姨家的孩子，当时的农村就有这样一句话: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表哥和表嫂都没读过什么书，也就没那么多文化。由于当时农村条件比较恶劣，通信基本靠喊，外出基本靠走，很多年轻人想去趟县城都得几十公里的走山路。表哥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在农村呆了大半辈子，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相对陌生，偶尔外出打零工也会到过县城。成家以后，表哥跟表嫂就踏实的在村庄里生活着。

我从中师毕业后就去了深圳打工，一去就是十几年。那年回来过年，我到表哥家去走了一趟，想好好一起回忆小时候的快乐时光，表哥却变得有点陌生了。那个冬天，下雪，很冷。我坐在表哥家的火炉旁烤火。

“5个孩子都那么大了，你得努力哦表哥。”

“没办法，农村嘛至少得有个男孩吧，要是第一个是个男孩，我不会生那么多的。”表哥回答道。

“辛苦点不要紧，都为了孩子嘛，大Y头才12岁怎么不给她读书了？”

“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得用，到时嫁出去是别人家的。”表哥回答道。

我看到正在一旁洗碗的大Y头，她眼神里充满希望和无奈。

“你是什么思想啊？现在什么年代了还那么愚昧。”

“家里困难，再过几年几个女孩大点了都不读了，读完小学可以了，读多多没得用，给小家伙（表哥的儿子）多读点”，表哥回答道。

“你什么思想啊，现在都男女平等了，男孩女孩一个样。”

“男孩子还是好的点，毕竟是家里传宗接代的”，表哥接着说。

“你真是愚蠢！”

从表哥家出来，感觉自己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没有一点灵魂，走在路上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十九大的旗帜像一盏明灯照耀着这个落后的山村。一股脱贫攻坚的强风吹来，表哥家被列为重点贫困户。帮扶干部们风雨兼程，多少次到表哥家做帮扶工作。表哥的几个孩子都上学了，大Y头被送到市里读中专学技术，小的几个女儿也陆续的上初中读小学了，唯独表哥的那个传宗接代的宝贝还在读幼儿园。为改变表哥的生活状况，政府在县城给表哥家分配了一套安置房，方便孩子们读书。帮扶干部还给表哥家送了两头母羊、三头小猪还有50只小鸡，每个月还有国家发给最低生活保障，表嫂勤快地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全家生活在一片温暖的阳光下，表哥家终于脱贫了。可是表哥开始有点飘飘然了。

因为帮扶干部送的两头羊子非常争气，表哥家的羊子越来越多，表哥不得不亲自上山放羊。那天，城里有老板来买羊子，表哥卖了几头小羊，是表哥亲自把羊送到县城的屠宰场的，表哥从县城回来后，村里年轻人都叫表哥“杨老板”，表哥开心的合不拢嘴，还真有人把自己当成了老板。表哥开始在村里风光起来，村里如果有红白喜事，酒过三巡的表哥就会在酒桌上吹他当老板的经历，可别人总是听而笑之。

在党的阳光照耀下，村庄也终于丢掉了贫穷的帽子，人们生活水平好了，可是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很多不正之风在村里蔓延。

村里有喜事，年轻人们总喜欢发拳猜码找点娱乐这不要紧，还有几个自认为有钱的年轻人喜欢围着桌子打三公赌钱。一天村里办喜酒，几个年轻人又开台玩起了三公，表哥先是在旁边看。突然一个年轻人对表哥说:“杨老板玩几把啊，现在当老板了不要在乎那几个小钱。”表哥笑了笑，摇摇头。

“不怕嘛，输算我的赢算你的，几块小钱，对你一个老板来说算不了什么。”

表哥听到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人叫他老板，这下飘了起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坐上了桌子玩起三公来。几把下来，表哥赢了不少，叫他杨老板的人也越来越多，回到家，表哥把赌得的几千块钱丢在表嫂面前，气宇轩昂地说道:“看你老公我今天多有厉害，他们都不是我对手，这些钱都给你了。”表嫂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说道:“这些钱我消受不起，你给我消停点，输钱只为赢钱起。”表哥听了不高兴地哼了一声，腆着自己将军肚说道:“一个老娘们懂什么”。从这次开始，表哥觉得这钱来得太容易了，他开始迷上了三公。有时赌到家也不回，家里农活也不做，小孩也不管了。表嫂怎么劝也无济于事，表哥开始成了村里有名的老板。

帮扶干部送的那三头小猪在表嫂的精心喂养下，也长成了大肥猪，在猪瘟疫过后，猪还是很值钱的。那天，趁表嫂在县城带孩子读书，表哥把几头猪趁机卖给了到村里收猪的老板。表哥拿到了一万多块钱，整了一大桌菜叫村里几个平时一起玩三公的年轻人到家里喝了个痛快。揣着这一万多块钱，现在他感觉自己真正成为大老板了，连抽烟都是用嘴叼着往上翘，排场摆得特别大。

酒足饭饱之后，几个人又开始玩起三公来。这一次表哥没那么幸运了，一晚上下来，卖得的三头猪钱全部输光了，大冷天的，表哥额头上直冒汗珠。一大早表嫂回来了，看到自己辛苦喂养的几头猪不在猪栏，哭爹喊娘的和表哥撕打了起来，输败气急的表哥几巴掌把表嫂打倒在地板上。表嫂回到县城的安置房再也没有回村里，靠政府每个月给的低保维持生活。

读幼儿园的小孩表哥也不管了，整天在村里像个幽灵荡来荡去。孩子读幼儿园了，买套园服的钱都没有，更可怕的是小孩每天上学都空手去来，连个像样的书包都没有。老师实在看不过去了，给表哥打来了电话。

“是杨家长吗？给孩子买个书包吧。”

“幼儿园的孩子能读什么书啊，买什么书包嘛，拿个塑料袋装可以了，我们小时候读书不也没有书包吗？”表哥在电话里说道。 老师失望的挂断电话。

表哥虽然在党的帮助下脱贫了，但表哥想发财致富还得有很长的路要走。帮扶干部不可能每年给表哥送羊子和猪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