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堡寨——有谁目睹过你曾经的沧桑？

山外山人

石堡寨，位于陕西宜川县晋陕黄河大峡谷西岸，东临黄河，下游距壶口瀑布不足10公里。2020.12.16，与朋友一行五人到这里探访。

左边是黄河，右边是黄河支流云岩河，石堡寨立于两河相夹的狭长高地上，三面临空，唯西侧有一条通往南端寨门的羊肠小路。据传，石堡寨为宋金时代所建，距今已有千年历史。

石堡寨现有建筑为清代遗存，近年有所维修。清.乾隆十八年（1753年）《宜川县志》卷一《方舆》载：石堡山，在县东百里，属汾川里，黄河流其东，云岩河绕其西南北三面，壁立如削，今修为寨。

据寨中《重修关圣庙碑记序》载：“同治六年三月，回匪（回民暴动，ping注）窜入宜境，九月扰于汾里，南北二原居民逃窜无处，躲闪上高窑入深谷，灾难难免，伤人口，掳牲畜衣服，人之憔悴，如坐涂炭。不意，回匪既去，长毛（即西捻军，ping注）又来。十月，冰桥已凝（黄河已结冰，可渡人，故曰冰桥。ping注），二十三日渡河。二贼既去，世事如何？谁料，土匪游勇闻风而起。七年、八年连年不断，宜邑土寨破坏大半，人民伤损十有二三。居斯寨者，老幼安然，财物保全。是虽地势之险固使然，仰以神灵之默佑乃尔也。”碑文表明，同治6一8年，回民暴动、西捻军窜扰、土匪劫掠，兵火连年，百姓涂炭，宜邑境内土寨破坏大半，而躲在石堡寨的难民却安然无恙。由此可见，石堡寨是地方百姓为躲避战乱和抵御匪寇而修建的防卫性工程。

民国余正东版《宣川县志.军警志》载："石堡寨,县东一百里。《薛续志》：'同治七、八年回变（回民暴动），此山未破，活人无算。' ”

石堡寨最北端，像一艘巨舰的船头，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顺羊肠小道南行，举目仰望，寨墙高高在上，像一只蹲在石崖上的巨兽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你，令人生愄。

若有来犯者想穿过羊肠小道攻寨，上面的守卫者就会放箭抛石，将敌人打的人仰马翻，像散落的西瓜一样滚入深谷。

通往寨子的小路上，有一座石头垒成的山门，成为寨子出入的第一道防线。这是从寨门外向里看。

这是从寨门里向外看，有墙一直延伸到坡下。

巨石当道。

居高临下的碉台，随时监视着想要进入寨子的来犯者。

寨墙随山就势。

怎么看怎么像个人头，张着大嘴，刚塞进嘴里一把爆米花。您觉得呢？

这场景，不由让我联想到美国南达科他州的总统山。不过这里的巨型头像不是美国总统，更像是西游记里的妖魔鬼怪！看，右一那不是六耳猕猴吗（你说他是打瞌睡的孙悟空也行。）？再看，右二那只狐狸精正扭头盯着你看呢！右三是那个吃爆米花的怪物。当然，还有正面人物，右四不就是戴着头盔凝视远方的抗辽英雄杨老令公吗？看他老泪纵横，心有不甘啊！最后一个，抿着下嘴唇，戴着面具，像谁啊？还是把想象空间留给您吧！您又觉得呢？

石壁兀立，天然屏障；人工筑垒，易守难攻。二者合一，壁垒森严！

寨墙依巨石，峭立不可攀，威严不可犯！

风扫残云，古寨崛立！

崖壁上有许多风蚀的孔洞。

像蜂窝，有点麻心！有密集恐惧症的人见了一定要崩溃。

请教了搞地质的朋友，她说这么密集的孔洞她也没见过。

终于到了寨子的最南端，前面趴了只鳄鱼吗？

不是鳄鱼，是长吻海豚。哦，上面还有个盖儿，那就是老鳖精吧！

由此左拐就是南门楼。

寨子的主休建筑--门楼，全寨唯一的出入口，面南，共三层。

古寨君临，黄河北来。不由想起《木兰辞》：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

寒风瑟瑟，枯枝曳曳。

游人罕至，寂寞荒凉。

先民遗迹，无声诉说。

这是门楼最顶层，约1米见方，面南冲外有门，似神龛。据寨中《重修关圣庙碑记序》载：“石堡门楼，旧有关圣帝君庙，但代远年深，湮风雨之摧残已久，柱折梁崩，庙貌之毁坏不堪。”募集140两白银（见下文）重修的关帝庙怎么也不该会指的是这个吧？

上面那个半圆形石块应是好事者后立上去的。

这个就是《重修关圣庙碑记序》碑，清同治十年立。面向门楼一面是助银花名册。虽然面南，但属碑阴。助银人有：王、武、白、周、贺、强、张、何、刘、雷、杨、赵、呼、崔、李等约15姓80余人。身份有：监生（入国子监读书资格的人），生员（既秀才），童生（没有考取秀才的，不论年龄大小都称童生。），武生（武秀才的简称。）， 廪生（由官府给廪膳、补助的生员。）等。助银数量从四两二钱至二钱四分不等。经统计，助银总数约有白银一百四十两。面向寨里一面是碑记正文，字迹依稀可辨（内容见前文）。

方形石屋，屋顶已不存在。山墙前低后高，可知屋顶是一面顷斜排水，而不是人字形前后流水的。

房屋前脸，从残存结构上看，房子是有窗户的。

寨中避难人居住的石窑，比一般正规窑洞矮很多。

这是寨中最大一块平地，估计是场院。

磨盘周而复始，岁月四季轮回。

磨盘安慰推磨人：尽管兵荒马乱，有吃的就能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荆棘丛生，一不小心衣服就会被酸枣刺（当地人称圪针）刮住。

这种带独立窗户的石窑洞还是非常少见的。

碾子，磨盘的难兄难弟。

碾子滚动的隆隆声，曾给主人增添了多少生存的信心！

这应该是整个寨子的制高点。

舂米麦的石臼，长城沿线常见。

在制高点上由北向南看，最后面是门楼。

西北方向，隔云岩河可以看到牛心寨。

民国余正东版《宣川县志.军警志》载："牛心寨，县东九十里，今属永安乡，在牛心山上。《薛续志》云：'东北紧连石堡山，中隔云岩河，距百余步。回变时（回民暴动），居民亦甚众，仰石堡为保障，两寨有唇齿之形。'" 明代崇祯阁臣惠世扬被革职还乡，寓居宜川，曾有《游牛心山》诗曰：“牛心突起阁楼前，舞凤回鸾势蔚然。峡束云岩苔径断，霞妆石堡雨痕鲜。老来拟泛河东棹，兴尽愁看塞北烟。载酒丹阳思更远，杞人何事独忧天。"

《宋史纪事本末》二十四卷记载：宋宁宗嘉定十五年“冬十月，蒙古穆呼哩（即木华黎，大蒙古国四杰之一，开国功臣。）取金河中，所过州县皆下。时金于牛心寨侨治吉州事，穆呼哩自隰州攻之，知州杨贞令妻孥先坠崖，己从之，皆死。穆呼哩入寨，留兵守之。”壮哉！杨将军！这条史料也是牛心寨建于宋金时代的确切证明，虽不能证明石堡寨同时建寨， 但也说明这一带地势险要，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当年古战场，今日萧疏地。

看看这仅能容纳两三人的小小的碉台的墙壁有多厚！碉台的下面就是那条进寨的唯一一条小路。

在制高点上向北眺望。

据说石堡寨可容纳上千人避难。从碑文统计，重修关帝庙助银者约80余人，每个人应代表一个家庭，以五口之家计（其实以八、九口计也不为过。），这已经是400人了。加上以工代银的家庭和老弱穷困家庭，总计上千人是可信的。但从现有房屋窑洞残迹看，容纳千人显然是不够的。夏天席地而卧，临时避难可以，“十月，冰桥已凝”的冬天怎么办？可能是完全塌毁了不少！但似乎也没有见到痕迹。再一种可能是，塌毁房窑的石料被附近村民搬走它用了。存疑吧！

右下侧能看到那条进寨的小路。

这就是那个满口爆米花的怪物，从这个角度看，更像是头戴皇冠、戴着墨镜的英国女王。

通过红圈内那个瞭望口，可以监视黄河水面上及对岸的敌情。

除了我们一行五人，寨子里再无一名游客。

寨中还有这样的大深沟，天然的。

这是寨子的最北端，通过瞭望孔可以监视北边进寨的唯一通道。民国余正东版《宣川县志.军警志》载："同治六年回变起，所持者刀矛剑戟，少有火器，闾阎随地修堡筑塞，各自为守。其数攻而不克者，如石堡寨、......牛心寨是也；......民国以来，土匪顽强更甚，兼持快枪，土寨不足保护，乡民宁野居而不复上寨.....散居于野，闻风即走，不见贼面，强于处寨四面受敌，万一不虞，全家遭害。"由此可知，火器快枪的发展，使寨子失去了防御优势，再遇匪患，只能四处逃散，不管是土寨还是石寨，就此衰落下来，最终化为废墟。

日升月落，荒草枯荣。古寨残留，先民匿迹。

大河无言，目赌万千。

斗转星移，奔水不息。古今穿越，往事如烟。关于石堡寨，还有很多有考无考的传说，仅提几个名字，就足以令人浮想联翩：大禹、女娇（禹妻，距石堡寨仅几公里衣锦村人。）、重耳（晋文公）、霍去病、杨家将、蒙古太师木华黎（即穆呼哩）、金国隰吉便宜经略使杨贞、西捻军首领张宗禹、晋系军阀阎锡山等。石堡塞，有谁知道，你有多少令人荡气回肠的故事被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呜呼！只有流淌在你身边的大河见证了你曾经的沧桑……

后记

就在编辑本篇时，本想在网上查一些相关资料，却意外的发现延安市招商局于2020年6月发布的石堡寨旅游景区开发项目推介。开发项目包括：水上娱乐、黄河玻璃栈道、高空热气球、高空飞索、山地越野拉力赛等观光体验、休闲娱乐项目。总投资3亿元，预计年接待游客30万人次以上。

还有这样的消息：2017.8.5，宜川县县长与陕西平川实业有限公司在西安市曲江华美达广场酒店签订了《石堡寨景区旅游项目战略合作框架协议》。

看到这两条信息，不觉大吃一惊，仰天长叹：完了！完了！！石堡寨算是完了！这样一个饱经沧桑、无人打搅的古寨遗址就要被毁了！我的天啊！你能想象这悲凉萧疏、人迹罕至的古代遗迹与热闹喧哗、人头攒动的现代娱乐场所被强拉硬拽的拼凑在一起的场景吗?我脑海中掠过这样两个字：强奸！这是现代文化对历史文化的强奸啊！在此，本人强烈呼吁，立即停止开发计划，保护现存遗迹，让石堡寨安安静静的睡在那里，不要去惊扰她吧！本人人微言轻，希望同意本人观点的读者，把本文转发起来，让真正有能量的人看到，从而阻止这一荒唐计划的实施吧！拜托！🙏🙏🙏

附录：相关古籍资料

清.乾隆十八年《宜川县志 . 图考》

清.乾隆十八年《宜川县志》卷一《方舆.山川》

清.乾隆十八年《宜川县志》卷一《方舆.山川》

清.乾隆十八年《宜川县志》卷八《艺文.诗》，称《游牛心山》为前人作；而民国余正东版《宜川县志.地形山水志》称此诗为明.流寓惠世扬作。个人认为原因如下：惠世扬曾任明崇祯朝大理卿，继升刑部左侍郎，作为明朝阁臣，先投李自成，后降清又叛清，故清乾隆时宜川县知县吴炳撰修《宜川县志》时，怕招惹麻烦，避免文字狱，所以将诗作者真名隐去，泛称“前人”作。而民国33年（1944年），国民党洛川行政专员余正东主持撰写《宜川县志》时，则无此禁忌，故直书诗作者姓名。

谢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