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探崂山头

李冠民

纵观天下之名山，有山如数百里巨鳌者，恐怕非嶗山莫属――所以，嶗山又名 “鳌山”。
而纵观天下名山之头，有如巨鳌之首，乘风破浪，直探大海者，亦恐非嶗山之头莫属――“ 嶗山头” 堪称北方版之 “天涯海角”，至今尚未开发，景观奇特，地处偏荒，深藏天涯人难识。
而纵观天下之芸芸驴友，有人能像笔者一样，如此痴迷于嶗山之头，非登临而不能后安者，亦恐为数不多！
然而，或许是“神鳌” 不训，或许是好事总要多磨，我居然要一探，二探，直至三探，才得以一近芳颜。而且，每一探都有每一探的风险及异事！

　　一探止于风雨，止于雷电，止于试金湾！

　　那大约是十多年前初夏的某一天，我好不容易说服当地友人小博，在百忙之中抽出一天时间带我探访嶗山头――嶗山头的确是太偏荒了，（当时，游览图上都没有明确的路）外人很难涉足。
上午九时许，阳光明媚，晴空如洗。我们备足干粮，出友人家乡之青山湾，沿一条羊肠小道，顺着海岸线，朝着东南，盘旋而去……
一路上，山移水转，马不停蹄，近午时分，豁然开朗处，试金湾一下子呈现在眼前。
试金湾又称试金石湾，因传说蕴藏着一种纯黑如墨，可以试金的石头而闻名遐迩。
　　友人小博说，此地距嶗山头已不太远，遥指之下，嶗山头上的白色灯塔已经遥遥在目。小博三十五六，小我十多岁，我们可谓忘年之交。
　　商议之后，我们决定在此驻足野餐，尔后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淘得几方奇石。
掏出面包、火腿肠，打开青岛易拉罐啤酒，边愜意地果腹，边欣赏着眼前的试金湾。
　　这是一处宽广的弧形海湾，长约千米，宽约百米许；背倚青山，凭湾远眺，但见碧波无垠，视野极其开阔，遥遥的水天交际之处，不时有巨轮、小船驶过；一湾的青黑色卵石，呈长弧波浪形平铺，大者如碗、如升、如斗，小者如杯、如蛋、如珍珠，或圆，或椭圆，或扁圆，或棱圆，形态各异，光滑明亮，青气氤氲，风采迷人……石滩虽然少了沙滩之松软细腻，但却自有一种石质的阳刚之美！
　　匆匆果腹之后，我们迫不及待地开始淘石。
　　但凡有点经验者都知道：岸边淘石，最好瞄准海浪拍打处；或者扒开表层的干石，翻寻下面的湿石。

因为，石头在湿润的状态下，才会纹理清晰，易赏易鉴。 我们先循着轻浪拍打处搜寻一番，未果。 于是，便又寻来两块废弃的船板，在石滩上翻掘起来……
我的运气很好，没挖几下，便得一石：宽约两指，长约三指，三棱形身段，底面却呈弧圆；通体玄黑，唯底部有淡淡三条细细绿色环纹，十分美观。我估摸着，十有八九是一块上好的试金石。退一步说，即便不是试金石，也是一方天然印料，虽非玉质，但却别有情致，自得天趣，堪称上品。得意之余，不由诗兴勃发，就以“试金石湾”四字为句首，口占一首七言绝句：试金石出试金湾，金子成色一划间。石质纯黑天地铸，湾中得失全凭缘。
　　我果然很有石缘，不一会儿便又掘得一石：宽两指，长四指许，长体椭圆，略略凹腰，细腻如玉，周身有泥黄青绿相间的彩纹环绕，如旋转的土星光环，十分的精致俏丽。我真的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了，禁不住又有些诗心萌动起来。然而就在这时，忽听友人大喊：
　　“不好，老李，恐怕要来大雨了！”
　　“不会吧，今天預报没雨呀。”我愕然质疑。
　　“海边的天气哪里会报那么准――你看天边那云！”
　　我循着友人所指一望，果然，水天交际处，有浓云如墨山一般黑压压地直涨上来――且越涨越快，直如排山倒海一般！不一会儿，天就陡地暗了下来，风也猎猎响起，而同时，大海也波涛凶涌，狂怒咆哮起来……
　　风越刮越大，天愈来愈暗，云山越压越近，天地之间的空隙越来越小，陡然间挤压得人惊恐不安，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快走！找地方避一避！” 友人话音刚落，就见一道闪电突然如火龙一般撕裂长空，刺眼的强光一下子照亮了整个大地。紧接着咔嚓一声一个大炸雷爆响在头顶，直震得山摇地动，耳膜嗡嗡，刹那间倾盆大雨泼然而至，铜钱般的雨点密集地砸将下来！慌忙间，友人带着我向山根下的一处菜园子狂奔而去……飞跑间，我忽然踏入一个石坑，脚一软，一条腿一下子跪在那儿。而就在我奋力起身的一瞬间，又一道闪电照亮了一切，我陡然愣住了，电光中我忽然瞥见：一方黝黑黝黑的石头――石面上，一只唯妙唯肖的小熊猫，正趴在黑黑的山崖上笑眯眯地注视着我――我真真是太有石缘了！来不及多想，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一把抢起那石头，往胸前一捂，继续跟着友人踉跄狂奔……闪电依旧一道又一道地任意撕裂着长空，炸雷

也依然一个又一个地更加猛烈地追着我们狂轰滥炸――我从未经历过如此疯狂如此惊天骇地的风雨雷电！我们就在这样的天地间狂奔！狂奔……
　　谢天谢地！好一番跌跌撞撞之后，我们终于毫发无损地避进了一位菜农家中……
老子说，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那雨大约狂泻了三个时辰，便戛然而止了：雨过天晴，又是一片艳阳天，好像一切都从未发生过一样！然而，我们的时间却不够了，只好憾憾而返，我的一探嶗山头竟然就这样化为泡影！――这海边的天气，真他爷爷的！所幸得遇三方奇石，也算有失有得，不虚此行！
　　我真的好喜欢这几方石头，闲遐之余，常常会拿出它们细细欣赏品味――尤喜那方小熊猫石，造物主真是太神奇了！那石虽然只有巴掌大小，但那黑色的山峰很有气势，一只小熊猫就像是气喘吁吁地刚刚从山那边攀爬上来，将将挣出头脸及一只前臂来；又像在俏皮地与你躲猫猫似的望着你憨厚的笑；身后衬以微白的天空，一双耳朵，一略小，一略大，一略圆，一略尖；尤其是那鼻子眼，比例准确和谐，极有立体感，几如真的一般；而那两个小脸蛋，鱼肚白中透出微红，呈现出一种很难调出的肉色，在漆黑的石面上，十分的奇特而抢眼，真是绝了――我每每下决心要好好“养”这小熊猫一辈子！我常常与这些石的精灵进行黙黙的交流，从它们身上品味试金湾，品味嶗山，品味大海，品味大自然，品味那无法解释又无处不在的奇特缘份――就拿这些石头和我来说，你说那得多大，多深，多么奇特的缘份我们才能相见呢？尤其是那只“小熊猫”你说她得需要经过大自然的怎样设计，需要吹过多少风，沐过多少雨，晒过多少阳光，熬过多少霜雪，挨过多少滔天巨浪的冲洗，经受多少次雷电的恐吓，忍受过多少载的寂寞，才能修得如此灵形，才能在上天赐予的那一道强烈的闪电中与我相遇，才能被我慧眼识珠，才能与我一见鈡情，才能被我抢在手心，捂在胸怀，放在心间，才能被我从茫茫大海带到中原大地……――你说这得多大的缘呀――这大概就是那永远也说不清，道不明，琢磨不透而又无处不在的“命”吧！思到此处我不禁又担忧我百年之后她们的缘命――她们又会缘遇何人？还会有人懂之喜之珍惜之吗？――这世上一切一切的宿命啊！我深深感受到这无边无际的宇宙中是有一个真正的总设计师的，他冥冥之中主宰着一切，设计着一切，为每一个星球，每一个生命，每一种物体，都设计好了“小程序”，一切的一切，看似杂乱无章，无头无绪，但暗暗之中却都一切井然，黙黙运行…………

　　我努力睁大心灵的眼睛，真想看看这位真正的总设计师的尊容，真想看看他留什么发型，蓄何种胡须，着什么衣装；真想和他互加一下微信，聊上它三毛五分钱的天，和他谈谈李白，谈谈杜甫，谈谈苏东坡；真想弄上一瓶茅台，灌他个八分醉，，看他能不能开开后门，把我今后的“小程序”编的好点…………
　　清风拂过，思绪陡然回到现实，我望望眼前的几方小石，看看那只“小熊猫”，不禁哑然失笑――我是不是太有点多愁善感了，脑子是不是被海风吹的太狠了呢？但无论如何，我还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爱惜我的“小熊猫”，好好珍惜我们的一见鈡情！同时决定将另外两方小石刻两方小印：一为“试金”，一为“神鳌”，以记此行――以记这天地人间之奇特的缘！奇特的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