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忆:坐歌堂

郴州 刘建军

<p class="ql-block">  每当提到伴嫁歌,大家可能首先想到的是郴州嘉禾的伴嫁歌,因为嘉禾伴嫁歌名气大,已被列入湖南省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其实,在我的记忆中,家乡的“坐歌堂”也是有其特色的。</p><p class="ql-block"> 我的家乡流峰镇松溪村是一个规模比较大村子(现有6个村民小组),地理位置有些特殊,虽隶属流峰镇(原流峰公社)管辖,却三面与外乡镇毗邻,东面是敖泉镇(原敖泉公社),西面和南面是原樟木公社。松溪村民风淳朴,在北半县是出了名的热情好客、古道热肠。逢年过节自不必说,就是平时也很热情客气,比如老师平时晚上来家访,村民无论家境如何或是否已经吃过晚饭,都会炒上个把菜、煎上几个蛋、弄点坛子菜,敬上几杯自家酿制的水酒。这也许与家乡的地理位置、多元文化习俗有些许关系。</p> <p class="ql-block"> 在我的记忆中,那时的村民普遍都存在“重男轻女”的思想,但嫁女却是全家族乃至全村的大事,远比儿子娶媳妇热闹隆重。最让人难忘的是女儿出嫁前夜的“坐歌堂”。</p><p class="ql-block"> “坐歌堂”就是村里送亲的姑娘们(必须是没有出嫁的)围坐在新娘身边一起通霄唱歌为她送行,表达惜别之情的活动。在我的记忆中,她们所唱的歌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新歌、老歌、样板戏、家乡小调都可以,如《北京的金山上》《大海航行靠舵手》《洪湖水浪打混》《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都有一颗红亮的心》《十七年》等,唱歌的形式以齐唱为主,偶尔也会有个别胆大、嗓音好的的姑娘独唱几首,但都是清唱,而且是无指挥无伴奏的原生态。那个时代村里拥有一台收音机的家庭都寥寥无几,哪敢奢望有台录音机、电视机。</p> <p class="ql-block">  唱到凌晨以后,就得请村里“哭娘”最厉害的妇女出场了。“哭娘”其实也是“伴嫁歌”的一种演唱形式,其内容基本上是表达新娘父母对女儿的思念之苦、离别之痛、依恋之情。“哭娘”妇女声音高亢婉转,并且拉着长长的尾音,哭得荡气回肠、催人泪下。有时新娘的母亲也会情不自禁,亲自上阵,通过“哭娘”的形式诉说衷肠,教诲女儿,表达母亲对即将外嫁女儿深深的关爱与眷恋。有人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但那时作为父亲似乎并没有表达情感的机会。女儿出嫁之时,父亲那份不舍和无奈只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男儿有泪不轻弹!</p> <p class="ql-block">  一家嫁女百家贺。在“坐歌堂”的当夜,全村很多妇女都会来表达一片心意——送“涣茶”,即送一壶热茶和一盘花生、瓜子、红薯干、几颗纸包糖或几块黑沙糖以示祝贺。亲戚朋友、村民邻居挤满了整个客厅,要么听歌喝彩,要么夸奖新娘的勤快懂事,要么打听男方的家境情况……整个歌堂热热闹闹,但又不全是喜气洋洋,因为那时不少村民的观念是“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女儿一旦出嫁,如果不是逢年过节或有什么特别的事,是不可以随便回娘家的,因此现场也会有些许悲凉的气氛。</p> <p class="ql-block">  早上九点左右,嫁女酒宴第一次敲锣声在村里响起,当第二次锣声响起时,全村男女老少和亲朋好友就会齐聚村里“书坊”(礼堂)共享酒宴。酒宴结束后,就是女儿出嫁,母女抱头痛哭是很平常的事。新娘和送亲姑娘都是清一色的红油纸伞。一阵鞭炮响起,送亲和抬嫁妆的队伍便向男方村子进发。新娘父母纵然有太多的不舍都不可以与送亲队伍同行,必须是3天后在男方“接岳父”时才能见到女儿。那时的嫁妆很简单:两个橱、两个板箱,一张方桌,几床被子,一个火桶几乎就是全部的嫁妆。后来,随着经济的发展,家庭条件较好的人家嫁女时还增加了穿衣柜、缝纫机、自行车等。</p> <p class="ql-block">  由于年代久远,特别是随着村里长辈们的陆陆续续离去,现在村里已经很少有人再提起“坐歌堂”的事了。我是1967年生人,对“坐歌堂”的主要印象应该来自70年代中后期到八十年代初期。改革开放后,随着经济社会的不断发展,人们的婚恋观念、择偶标准、婚姻形式也日益走向多元,“坐歌堂”这一传统习俗便逐步消亡,成为了人们心中遥远的回忆、淡淡的乡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