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态度，别人家的花园

李超平

其实，从去年年底开始，准确地说，进入11月，我就开始纠结要不要为我一年多的花园园艺写个总结? 迟迟下不了手的原因是，手上还有正在进行的任务，拿出时间和精力去写这么一篇闲文，多少有点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于是，犹犹豫豫中，年底终归还是过去了。 前两天有点忍不住想写了，因为燕子的一篇帖子触动了心底里的那个欲望，干脆，不再去纠结，打开空白文档，开始写吧。

关于园艺，有不少装×的表述，比如园艺是一种修行，园艺是一种生活方式，等等。其实，你大可把它看成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简单到，巴掌大的空间你也能让它繁花似锦；简单到20元一盆的当季草花能开上好几个月；简单到，一朵美到让你心尖尖儿颤的花儿就让你义无反顾地走上“狂热地爱园艺”这条路。

2019年10月中旬开始在安吉改造花园。其实我们从开发商那里接收的花园已经是一个成品:有一块 小小的草坪、以及跟公共绿地别无二致的花境---由罗汉松、腊梅树、高大的朴树、不怎么开花的 桂花树以及大花绣球、红叶枫、玉簪，杜鹃等等组成。

我的花园改造从拔掉所有的杜鹃、铲除草坪开始。

过程由细节组成，琐碎得让人无法捡拾。

但我记住了我的心意的转变。 一开始，我满脑子想的是一个即将成型的花园，它一年四季的变化只是每一株植物自身的生命过程，一旦它们在了，就该一直在。于是，我挑选植物的标准之一就是——多年生!

“多年生”几乎成 为一种信仰，它让我坚信，我的辛苦一定会换来一个只需要我去享受的结果。

园艺这件事情，一旦坐标超过两个变量，事情就变得复杂了。在满足“多年生”这个条件的前提下，花开错时、高矮有别、形态反差、颜色缤纷，你需要在脑海里像搭积木一样，不断搭起来又不断推倒重来。最终当你终于有了一张植物清单，你会发现，要想买⻬并不容易。植物有自己的生⻓周期， 零售商一般是按照这个周期来销售的，你清单上的植物如果不在当季，这意味着你不太买得到它 们。

选择，是每一个园丁永远的纠结。在院子里做个木栅栏，然后种上一棵藤本月季，这是一个相当俗套的理想，我承认无法免俗，按部就班地按照这个套路操作下去。

木栅栏并不小，但藤本月季长起来是相当疯狂的，在每一个品种都是致命诱惑的月季界，我把“唯一”让给了心底里的那份执念——种一颗粉色⻰沙宝石，这个选择多少让我觉得有点背，我不知道为了了却一个三年前的心愿，这一选择会不会让自己后悔，但我知道，了却一个心愿并非没有价值，就像一篇文章的段落只有在被画上了一个句号后，你才能去另起 一段。

花园改造才刚开了个头，冬天就来了。即便是成熟的花园，冬天的萧瑟也是掩不住的，更何况我的半成品花园。

冬天的园丁却是忙碌的，修剪、喷药、除草以及埋球根。奇怪的是，比我年轻得多的邻居劳作一下下就嚷嚷腰酸背痛，我却很少叫唤，并非我就不酸不痛，我的不在意是因为心态吧，一觉起来就又是一条女汉子啊。

种下球根后的花园相当尴尬，球根埋进土里，花园里看上去是东一块西一块莫名其妙的空地，我恨不得在空地上插上一块牌子，写上“等待春天”的字样。或许实在难以忍受院子里太多的空地，我第一年种球根相当节制，只埋下了郁金香、银莲花和雪片莲等几个品种。

我相信每个园丁的心里都装着一个郁金香的春天，但我心里有数，郁金香填不满整个春天，我还得谋划后续的灿烂。所以，在一切还没有到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为更远的未来焦虑了。这个过程，让我意识到，没有一劳永逸的花园。 从三月到五月、六月，我没有停止过种植，花园里也是一波徇烂续接着另一波绚烂，我的花园终于成为了“别人家的花园”，不时有邻居慕名而来，我心里是满满的满足感！

终于，让人忐忑的夏天来了。

夏天，这绝对是一个让人希望破灭的季节。当我接二连三地拔掉被酷热虐死的植物们时，开始重新审视“多年生”这个参数。是的，有些植物，在适宜的气候条件下，它们的生命周期的确是“多年”，但这不等于在你的园子里它们能多年生，包邮区的夏天对很多植物而言就是醒不来的噩梦。 一旦想明白这一点，我在花园改造后的第二个秋天就改变了策略，我直接买来当季的菊花们去填补酷暑后留下来的那些空地，这个选择真让人畅快淋漓。

园艺已经被现代商业经营成了另一种模式了，你完全没必要为一季花而守候一年，那些分布于大江南北的苗圃们就是你的后盾。 想通了这一点，当菊花们谢幕以后，我毫不犹豫地拔掉了它们，我不要为着它们 来年的复花而经历一个漫⻓的守候。在我已经放弃“多年生”这个执念以后，我更看重的是花园里每 一寸土地的高效运用。 放弃”多年生“这个执念，其实是放下了一种观念的桎梏。你开始用一种顺应的态度去对待植物，一 切尽力而为，一切顺其自然，一切顺应心愿。这种”放下“是经历了无数的纠结、心痛后的一种放 下，是一种新的价值观的建立，是一种对焦虑的主动隔离。 如果你要说，这种园艺方式不是一种纯自然的方式，而是被现代物流、实体商业与电子商业干预过的园艺模式，那又如何呢？你面前的花园，还是那个花园，泥土、落叶、花开花落、虫啾⻦鸣，它并没有别样啊！

也许，园艺真的是一种修行。

一场包邮区难得一⻅的寒流按照预报的强度如期而至，零下9度！当我笑呵呵地对燕子说:“扛得过去的，那是它们的造化，抗不过去的，明年再来!”时，就好像，这场寒流是专⻔为了检验我的价值观是否稳固而来的。

我真的已经很泰然。

我又在花园里埋下了球根，等待春天！米兰·昆德拉说：“美丽宛如一次多重的相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