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的人

存存金匣

奔跑的人 <p class="ql-block">  1963年初春的某一天,哪是个星期天下午四点多的时间,是回学校上学的日子。(吴忠初一的第二个学期)我和马风英在金积北门的石子公路上一左一右并排走着。当时四下无任何遮挡物,前后左右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各田间无数个小山头样的粪土堆还没有撒开。正走着,我无意间看到从东南方向,绕开粪堆直向公路飞奔过来一个人,(他为何奔跑?我当时还惊愣了一下)他从田间飞奔到路边的距离总有两三块田地远。时间咋掐得那么巧,我俩刚好走到了某点,他也刚好气喘唏嘘地上了公路站在了我的右侧面,手足无措喃喃地说,两位小学生,我是上海人,来到这里进行劳动改造,我想给家里写一封信,连八分钱的邮票钱都没有,你俩能不能给我个邮票钱?但见他,四十多岁的年纪,中上等身材,风尘仆仆的脸庞,戴一顶颜色很旧已发白的蓝帽子,帽沿倒是不塔拉,上穿一件很旧发白的蓝色中山装,罩着里层的是黑色的破烂面袄,罩衣裹了一下,腰里还系着个烂草绳。裤子和鞋记不清是啥颜色了,总之,浑身上下都感觉到旧旧的土土的灰灰的。他哪种难以启齿的窘态,哪种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困境,在他身上体现的是淋漓尽致的呀!我和马风英对视了一下,就立马掏出我口袋里只装着的一张两毛钱递给了他,他双手接过钱,千恩万谢的转身走了。他腰间系着个草绳子,满怀期望的,急切地绕开粪堆飞奔而跑的瞬间,至今都还清晰的在我眼前晃动的呀!</p><p class="ql-block"> 第二个星期六,我回到金积向我嫂子提起了此事,嫂子讲,听说他是从上海来的右派分子,在北门一队劳动改造,(我家是北门二队)他长年住在生产队的看瓜房房里。我见过看瓜房,看瓜房子是生产队临时搭建起来让看瓜人随时歇息的小屋子,迎门一大步是一盘土坷垃砌成的土炕,长度不到两米,宽度只能是一人睡觉原地翻个身而已,墙体高度也就有两米左右,三面墙上还各开了一个瞭望洞口,也有门框,安着一扇不太规整且拼凑起来的木板门,其余,就别无它物了。这样的看瓜房夏季还凑合能遮风挡雨遮太阳,但它咋能抵挡住冬季的数九寒天呀!唉!在这样的房房里过冬,他可是受老罪了……</p><p class="ql-block"> 五十多年过去了,这件事给我的印象极深,今天看了老同学发出来的(是他105岁诞辰,我们怎能忘记)的文章,文中说,1978年胡耀邦总书记改正了55万名“右派”,为其中失去公职的27万人恢复了公职,重新安排工作或安置生活。</p><p class="ql-block"> 细想起来,当初向我求助的“右派”,也许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我情愿相信他在世的时候,肯定能听到这一声改变他命运的惊雷炸响,也肯定能享受到摘掉右派分子帽子的轻松和愉悦哩! </p><p class="ql-block"> 2021年元月5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