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暮色四合中,下班接女儿放学(那时候上班就上班,到点就下班,几乎没听说过“加班”二字)。一路上,撒满笑语,如朵朵心花开在晚风中。</p> <p class="ql-block">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在校门口数百张花蕾一般的挤挤挨挨的小脸中,找到自己家的宝贝,她是花丛中最美的一朵。不要说我自夸,妈妈看自己的孩子都是这样的。背上她的双肩书包,体会一下“放学”的滋味,不断地有人开玩笑:“嗬!大学生放学啦!”“小时候没背过,现在过过瘾!”明明是爱女情深,还要找一个堂皇的理由。</p> <p class="ql-block">校门口两边有各种小吃,梅花糕、搅糖稀、串串香、炸香蕉等等,馋着孩子,也吸引着大人(我们小时候勉强吃饱肚子,至于零食基本不敢想)。最钟情的是一位老太太的粽子,她离小吃队伍的排尾还有一小段距离,遗世而独立,颇有“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诗意。递过早就准备好的一元硬币,就见老人剥开芦苇叶子做的粽皮,插上半根小竹筷,在一个装满芝麻糖的大茶缸里打一个滚,递给女儿,然后再剥一个,打个滚,递给我。母女一起往嘴里送,香甜美味。</p> <p class="ql-block">正在比着谁的粽子吃得快,“赵会计,杂志到了!”身后传来书报摊老板熟悉沙哑的声音,他一直叫我“赵会计”(如今他因病去世有十来年了,生命来来往往,不知何时就会成为回忆)。附近的菜贩因为我买菜爽快不讲价,也喊我“赵会计”。难道我这个数字盲长得有一点点像会计?有一次帮领导保管2000元钱(当时2000元对我来说是一笔巨款),晚上到家生怕钱会从包里掉出几张,数了一遍又一遍——数字有时对得上,有时对不上,爱人忍不住了,说:“手拽得像脚,还自诩赵会计呢!”我订了几种杂志,有女儿的,有自己的。每年深秋时选好,一下把钱付掉,然后就换来整整一年的等待和欣喜。杂志总在不经意中来到,于是,像得到一个惊喜大礼包似的,心花怒放。“女儿,今年我有5种杂志!”我向她炫耀,俨然成了大富翁。“真的呀!”女儿惊叹道。</p> <p class="ql-block">过了市级文物保护单位三元桥(大伙儿都叫她文德桥),就到了出校门后的第一个十字路口,拉住女儿的小手,顺便捎带一个无人接送想过马路又有点迟疑的小女孩,一起过了马路,小女孩很乖,送我甜甜一笑:“谢谢阿姨!”和女儿不约而同把插粽子的小筷子投进路边的垃圾房,这是一个漂亮的蓝色塑料房子,我们经常幻想如果我们有这样一个狗屋就好了。“妈妈真好!”女儿说,我潇洒地说:“举手之劳而已!”</p> <p class="ql-block">过了马路,进入一条小巷,早春,深灰色的墙头会探出满树粉色的樱桃花,开得蓬蓬勃勃,随后变成玛瑙一般黄里透红的小果子,演绎一段“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绝美韶华。夏天,墙头上有馥郁的金银花、金黄的丝瓜花,现在,花儿们似乎都入睡了,墙头上、电线杆上垂下长长短短的老丝瓜,像凝固的旋律。仔细寻觅,只有一株勇敢的老扁豆,还没向初冬的寒霜屈服,稀稀疏疏开着几朵极小极小的紫花,我听一个小女孩说它叫“月亮菜”,这是我听到的扁豆的最美丽的名字,似乎是小巷三季灿烂花事的唯一证明。</p> <p class="ql-block">有一天晚上我和爱人牵着女儿的手散步,经过小巷,女儿吟出了一句话,“赏着月光,闻着花香,走在长长的小巷”,她才7岁,没读过戴望舒的《雨巷》,是不是,小巷能走出撑着油纸伞的姑娘,也能造就天才小诗人?</p> <p class="ql-block">补记</p><p class="ql-block">女儿已经上大学,很少待在身旁。前几天无意中翻到她上小学一年级时我写的一段文字(她8岁后我换了工作单位,基本没再接送她上学了),打捞起一段美好的回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