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花落知多少

真水无香

人生如茶，第一道苦若生命，第二道甜似爱情，第三道淡如清风。

—— 三毛

　　30多年前一个阳光灿烂的春日午后，年轻的物理老师正在讲台上卖力地讲解电磁原理，昏昏欲睡的我忽然瞥见同桌物理书下压着的杂志封面上，一个长发女子身着波西米亚长裙，背倚一堵矮墙，灿烂的笑脸明媚如春日朝阳。我轻轻抽出那本杂志，一行斜体字映入眼帘:万水千山走遍。从此，这个叫三毛的女子和她的书便走进了我的青葱岁月。

在大多数人看来，三毛称不上美女，但在我心目中，这个身材高挑长发披肩，一手携书一手执笔，坚强而又孤独地漫游世界的女子却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魅力。试想，上世纪八十年代，哪个女孩没有幻想过女扮男妆仗剑闯天涯，邂逅潇洒倜傥剑胆琴心的梦中人，与他称兄道弟豪情澎湃，纵横江湖快意恩仇。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岁月的流逝，苦苦挣扎在滚滚红尘中的我们，常常被一些人、一些事禁锢在同一个地方或者同一种心态里，这种渴望流浪的浪漫情怀，在我们越来越世俗的世界里渐行渐远，最终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而三毛竟然将这尘世上大多数女孩的梦想生生地活成了现实，并且还用她的生花妙笔书写成一生的传奇。可以说，她的存在几乎满足了青春期的我对外部世界所有的幻想。那些年，我几乎读遍了三毛所有的作品，从中逐渐感受到她最吸引人之处，少一半在于细腻感性的文字，多一半在于独特壮阔的生活方式。总觉得三毛有一种旁人羡慕却模仿不来的潇洒与灿烂 ，她的文字抒写了我心里反复吟诵却不曾写下的诗句，她的脚步到达了我梦里一直想去却不曾到达的地方，她的一生恰恰是这世上无数女人梦寐以求的诗和远方。而她最让我着迷的地方，正是那颗一直在流浪、一直在旅行的心。

三毛因讲述撒哈拉的故事而闻名华语世界。在她的笔下，撒哈拉的神秘与美丽着实令人着迷。后来，很多三毛的追随者到了撒哈拉，才发现不仅沙漠的荒凉和狂野令人抓狂，而且在沙漠生活首先需要战胜的是内心的寂寥和恐惧，其次才是生活的种种艰辛与磨难。实际上，三毛在《温柔的夜》里也描述过在她和荷西的爱情生活中同样充满着关于金钱物质等琐碎的烦恼和争吵。但三毛终究是那种即使被囚禁在牢笼里也可以用心去流浪的女子，她对于爱情的勇敢与执着，是那么地让人叹服令人着迷。所以，在她的文字里，气温的变化无常、淡水的极度匮乏以及物质生活的简陋贫瘠等等，都因爱的存在而变得没那么可怕。在那片广袤的沙漠上，三毛不仅用爱经营了一段让人惊艳的婚姻生活，而且用心打造出了一个浪漫唯美的撒哈拉传奇。她与荷西之间的爱情曾令无数青春少女为之痴迷落泪，而她追求梦想的一生，本身已经是段浪漫传奇。

1991年1月4日，三毛在台北荣民总医院自杀，正在读高三的我听到这个消息震惊之余，止不住伤心落泪。48年的生命，3次选择自杀，她那看似自由洒脱的灵魂，却写尽了落寞孤寂。她一生经历过灰暗的少女时期，曾被敏感和自卑紧紧缠绕，难以挣脱。多舛的青年和中年时期，更使得悲情成了她作品的基调。这种对疼痛的敏感一直在三毛的性格中保持了下来，并对她日后的写作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幸运的是，她选择用流浪的方式疗伤，同时也在流浪中实现了生命的华丽蜕变。善感的她用善良、忧伤、怜悯的目光关注自我和周遭的世界，因此，她作品的字里行间总是溢满了悲情的美丽。半生流浪的三毛淋漓尽致地演绎了瑰丽传奇的一生，在万水千山走遍之后，终究还是选择了永远地离开。

纵观三毛的一生，她始终是一个爱上流浪的人，一个在流浪中爱着的女人。她说过：生命不在于长短，而在于是否痛快的活过。我唯一锲而不舍，愿意以自己的生命去努力的，只不过是保守我个人的心怀意念，在我有生之日，做一个真诚的人，不放弃对生活的热爱和执着，在有限的时空里，过无限广大的日子。她爱生活，爱世界，爱这世间所有值得爱的万事万物，她是燃烧自己，照亮世界的女子。儿时拾荒的梦想，注定了她一生流浪的命运。而三毛之所以被称为华语文坛的一代传奇，正如那首由她本人作词的《橄榄树》中传唱一时的“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那样，“流浪”是她区别于那个时代其他作家的独特标签。许多年里，到处逢人说三毛，很多贴着文艺标签的年轻或者不年轻的女子成为三毛有意无意的模仿者，这其中缘由，我想除了被三毛的经历和她的作品所征服外，很难再找出其他的理由。

曾看到有人批评三毛，认为她只是在自己的那方小天地里做梦，我对此不以为然。文学创作是一个人性灵升华的最高表现，三毛既然能升华出那么美好的情感和文字，就表示她具备了同样的高度和层次。也有人说她的作品里有很多虚构的成分，即使在她死后仍时有非议。但那又怎么样呢？这世界上本就没有完美的人，我们也并不需要完美的人。重要的是，三毛用最真的心，将自己的故事讲给了我们，给我们留下了那么多足够美好的文字和足以让人心生向往的生命历程，温暖了我们的一生。想想，生命中曾有一个人用她的作品甚而生命照亮过我们不断前行的人生路途，作为读者的我们该是多么幸福……

今天，距三毛去世整整30年了。我在北方寒冷的冬日清晨想起她，涌入脑海的第一段记忆是她作品中的一首小诗：

记得当时年纪小

你爱谈天我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

风在林梢鸟在叫

不知不觉我们睡着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

——谨以此篇怀念永远的三毛

写于2021年元月4日清晨

生命的滋味，无论是阳春白雪，青菜豆腐，都要自己去尝一尝啊！

给自己时间，不要焦急，一步一步来，一日一日过，请相信生命的韧性是惊人的，跟自己向上的心去合作，不要放弃对自己的爱护。 一本好书，静静抱坐读到日月无光，人就在书里起伏，掩而不听那尘世喧嚣，这世间最宁静的快乐。

我们一步一步走下去，踏踏实实地去走，永不抗拒生命交给我们的重负，才是一个勇者。 如果有来生，我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