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旅记（2）蜀道南行

俞锦元

第5天（10月12日）巴中－广元
巴中到广元140多公里，高速公路行车用时不到两小时，不觉"蜀道难”。为此，刚到广元便去寻访川陕蜀道遗迹，来到嘉陵江西陵峡东段的明月峡。
明月峡山势奇险，两岸千仞绝壁夹江，真是“峰与天关接，人在窟中行”，可以想象当年沿江行走蜀道之艰险。 李白在这里惊叹“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诸葛亮六出祁山、北伐中原也曾于此安营扎寨。 明月峡地处秦蜀七条古道之一的金牛道上。
金牛道又名石牛道、五丁道、剑阁道等，取自“石牛粪金、五丁开道”的传说。
算上走过的汉中褒斜道、巴中米仓道，我已足及七之有三。
如今的明月峡，集先秦古栈道、 嘉陵水道、纤夫鸟道、金牛驿道、108国道、宝成复线等古今六道于一峡，堪称“中国交通史博物馆”。 走上栈道，一个小时望不到头…… 秦蜀古道的惊险已消逝在历史云烟中,回头走出明月峡便是高速公路通衢大道。

正午时分，回到广元城区。

广元，古称利州，素有 “蜀北重镇”“川北门户”“女皇故里”之称。

午后，前往广元城区嘉陵江畔的皇泽寺，这是国内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祀庙，巳有1500多年历史。

皇泽寺始建于唐开元年间，原名“乌奴寺”“川主庙”，相传为纪念李冰与二郎而建。
唐贞观年间，武则天的父亲武士彟任利州都督，武则天出生于此。她建立武周政权之后，施脂粉钱修建已具规模的川主庙，后取“皇恩浩荡，泽及故里”之意改名“皇泽寺”。

另有一说，民间给武则天建庙命名“皇泽”，祈望她的“在天之灵”能泽被乡梓，因而祀庙内一直供奉她的真容像。

二圣殿，供奉唐高宗和武则天。
显庆末年唐高宗患风眩头重，目不能视，难于操持政务，皇后武则天得以逐渐掌握朝政。每次上朝议事，帝坐于东间，后坐于西间，谓之“二圣”。这在中国历史上是十分罕见的现象，也显示了武则天卓越的政治才能。
二圣殿后则天殿，武则天真容石像。
这尊石像在1949年曾遭劫难，被推倒在地致头身分离。1950年将其复原，石像颈部却比原造像短了1.5厘米，加之衣饰彩绘褪色，更显老态龙钟。1993年，泰籍华人苟寿生先生捐赠金箔800克贴金装饰。 武氏家庙 新建的宋代墓室浮雕墙 大佛楼 寺内有北魏至明清开凿的的6窟、41龛、1203躯摩崖造像及历代碑刻，大佛楼护佑着这些珍贵文物不受风雨侵蚀。 与皇泽寺隔江遥遥相望的千佛崖不在行程计划内，但它也是广元一处著名景点，且与入住的广元宾馆相距仅五公里，下午时间宽裕，回到宾馆稍事休息，便赶去造访这处首批全国文物保护单位。 进入景区，沿江而行，尚不见千佛崖真面目，三处古迹却勾起了探古兴致。 大云寺
唐天授元年武则天正式登基时，白马寺法明和尚、薛怀义等注疏《大云经》，称武则天是弥勒佛降生，应代替李唐做皇帝。武则天看后大喜，亲笔作序，颁布于天下，并令各州要营造大云寺以珍藏《大云经》。我曾经到过山西临汾大云寺（铁佛寺）、武威大云寺，可见同名的大云寺遗存不在少数，广元因是武则天出生地，当时便将柏堂寺更名大云寺了。
这座大云寺屡毁屡建，现存建筑为清代所建。
廊檐下一对石狮子柱础，甚为罕见。 明代石雕罗汉窖藏遗址
千佛崖建有罗汉寺，民国初年，寺庙建筑被毁，1935年修筑川陕公路，将庙内罗汉石雕像集中掩埋，2010年4月经考古发掘出土，现存二十余尊。
金牛道遗址
金牛道约从三国时期就沿嘉陵江从千佛崖下经过。1935年修筑川陕公路，凿崖开路，金牛古道被掩埋。2008年汶川大地震之后，千佛崖灾后重建，川陕公路改道从后山穿隧道而行。随后，经考古发掘，金牛古道重见天日。
金牛古道的上方，就是四川境内规模最大的石窟群千佛崖。

千佛崖高45米，南北长200多米的峭壁上，布满了造像龛窟，重重叠叠13层，密如蜂房。

千佛崖摩崖造像始于北魏，兴盛于唐，止于清，历经了近1500年。 唐代大规模开凿，与入蜀上任的官员渊源颇深，受到洛阳龙门石窟影响。 相比敦煌莫高窟、大同云冈石窟、洛阳龙门石窟、天水麦积山石窟，广元千佛崖造像更多了一些民间色彩。 千佛崖现存石窟840多龛，造像7000余尊，比清代的记载足足少了10000尊，足见1935年修筑川陕公路炸山拓路給千佛崖石窟造成的破坏之大，伤害之深。 据说广元准备投入巨资，在全国率先使用玻璃罩技术对千佛崖石窟进行封闭保护。故而今日，人在崖上行，能够贴身观看佛窟，近距离触摸历史，不啻是一种幸运。

第6天（10月13日）广元
广元地处三国历史文化的重要走廊上。到广元必去剑门关。
我们从北向南穿越，由秦地入蜀，钻林渡水，山路迢迢。 如今山还是那座山。路却不是1700多年前三国时期的路，当年魏将钟会十万大军进军剑门关路途要艰险得多。
也许那山脊上的小道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攻伐之路，难怪有不少游客坐缆车上山，不惜体力去探寻旧迹。
（上图：中间曲线为山脊步道）

（下图：展馆模型）

我们所走的山下峡谷小道，其实也有古迹可循。
相传战国中期，蜀开明王听信秦惠王所言，命五丁开道迎屙金石牛，劈山开关，搏斗山怪，山体屡开屡合，壮士掷剑，山体断裂为大小剑山，剑门关隘形成，所开之道故名金牛道。
唐大诗人李白入蜀过剑门关，就是在这里仰望群峰即兴咏叹，遂成惊世之篇《蜀道难》：“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继续前行，隘口在望。 终于走近座落在金牛道的山口的剑门关。 剑门关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历史上它经历过的大小战争十余次，从未被正面攻破过。

从两侧陡壁悬崖的小路、栈道而下，则被关楼所阻，若正面强攻，即使攻占关楼，守军只要破坏关内山间栈道，依然不得通行。

剑门关最有名的战争发生在三国时期。

穿过剑门关，回首魏蜀战争的历史硝烟。

蜀汉立国后诸葛亮五次北伐曹魏，都以剑门关为屯粮调兵基地。蜀汉后期，姜维北伐中原，四出剑门关。在魏国灭蜀汉战争中，姜维领兵三万据关阻挡魏将钟会十万大军，对峙长达三月之久。若不是邓艾偷渡阴平，兵锋直抵成都，姜维领军急急回援，钟会岂能趁机绕到关后拿下剑门关？ 蜀地金牛道上，硝烟早就散尽，而历史的痕迹时常隐现。
清雍正年间，果毅亲王允礼亲王奉诏护送六世达赖喇嘛还藏，路过剑门关题写了“第一关”。如今，这方碑刻已不为人所关注。
游历剑门关三个多小时，出景区已过正午。

民间有“不吃剑门豆腐，枉游天下雄关”一说，居然与姜维和唐玄宗在剑门吃过豆腐有关，便去品尝，一桌三百元农家菜而已，口味不敢吹擂。

到了剑门关，必游翠云廊。 翠云廊是剑门蜀道的一段，始于秦汉，完备于明，是罕见的人工造植的古老行道树群，古称剑州路柏，被誉为"蜀道灵魂"、"国之珍宝"。 翠云廊曾有"三百余里官道，数千万株古柏"的壮观景象，现尚存古柏8000余株，最古老的巳有1700多年历史。 翠云廊保留了古驿道的旧貌，现有规模堪称世界一绝。 我们所走的一段U形山路上，百余株古柏是蜀將张飞率兵所植，称”张飞柏"。今人根据树形给它们分别起了蜀国将相名字，还有“桃园三结义”“扶不起的刘阿斗”等象形树木。 边走边看，重温了三国历史故事，颇为有趣有益。

第7天（10月14日）广元－苍溪－阆中 从广元前往阆中，途经苍溪西武当山。 西武当山下，嘉陵江由北而南，逶迤而来。 西武当山下，红军渡史迹犹存。

1933 年春，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为配合中央红军北上抗日，奉命渡江西进，军阀田颂尧部纠集53个团的兵力，在长达200公里的江防线上重兵把守，严密布防。红军以塔子山为主渡口强渡嘉陵江，向敌人展开猛烈的攻击，突破敌人江防，挥师北上，踏上新的征途。

东汉道教创始人张道陵晚年在苍溪悟道、传道、试法炼丹及升真，苍溪作为道教重镇迄今巳有1860年历史。

西武当山作为道教名山，一直是中国西部正一道主要道场。

离开苍溪，车行二三十公里，正午抵达嘉陵江畔的阆中古城，宿古城草堂客栈。 阆中古城乃中国四大古城之一。

自战国中期巴国因战乱迁都于此，古城已有 2300 多年的建城历史，亦为古代巴国、蜀国军事重镇。

冒着蒙蒙细雨，穿街走巷，寻古问今。 中秋节后的古城游客稀少。

店铺一家接一家，可以想像旅游旺季时游客川流如过江之鲫的景象。

僻静街巷生意冷清，多有闭门谢客。看来年头的疫情，尾巴上还带着余悸。 古城核心区域仅 2 平方公里，但老街古巷纵横交错，初来乍到，分不清东南西北，像进入迷魂阵。
幸好手持导游图，街头有路牌，没走几步就可撞见一处古迹对上号。
毫无疑问，华光楼是一座地标建筑。

登临古楼，放眼四望，惊喜嘉陵江就在眼前。层层叠叠的屋脊，密密麻麻的瓦片，裹着古意来袭。

阆中全境有30处国家级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游走三四个小时，不知道是否逛遍了古城内的主要古迹？更甭说了解它们的历史和传奇故事了。

状元阁，科举史上称作“梧桐双凤”的唐代兄弟状元尹枢、尹极之寓所。当今为文人雅集之地，鄙人自称文化人，方得入内，故留下印象。 秦家大院乃旧时豪门大宅，现今既挂“作宾秦家”匾额，便擅自入内一览。 印象最深的是最后观览的几处古迹：
川北道署，彰显阆中在明清时期、民国初年，统辖川北二三十县的行政地位。
川北贡院，也称阆中贡院、四川贡院，是清初朝廷抡才大典的重地，也是唯一保存全貌的中国古代乡试的高等级科举考场。 文庙，即阆中孔子祠庙，也是当地儒学学府。清咸丰元年迁此，及至七年前才全面修复峻工。 张桓侯祠，俗称张飞庙，由古建筑、张飞墓及后花园组成，迄今有1700余年的历史。
当年张飞镇守阆中，也被害于阆中，故而它是所有张飞庙中最有价值的一座。
半日走马观花，被阆中深厚的历史文化所吸引。 沿着古城江岸归去。

"三面江光抱城廓，四围山势锁烟霞。" 嘉陵江在这里绕了个大弯，拥抱着古城，难怪唐代就认定阆中是一方风水宝地，称之“阆苑”，仙境啊！

吃了阆中特产“张飞牛肉”，肉质紧实，咸淡适口，外观墨黑，内心红亮，恰似猛将张飞的形象，随即又买了三斤真空包装，方便旅途登山充饥助力。

夜宿草堂客栈，寻常百姓旅居，古朴中透出些许奢华。
听花窗外巴山夜雨，惜行将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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