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 ll 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老长不大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说：小寒，十二月节。月初寒尚小，故云，月半则大矣。

小寒有三候：初候雁北乡，二候鹊始巢，三候雉始雊。

初候，雁北乡。冬至一阳生，到了小寒，已是二阳，雁将避热而回。今则向北飞之，至立春后皆归矣。禽鸟得气之先，故也。

二候，鹊始巢。喜鹊也。鹊巢之门每向太岁。冬至，天元之始，至后二阳已得来年之节气，鹊遂可为巢，知所向也。

三候，雉始雊。雉，文明之禽，阳鸟也。雊，雌雄之同鸣也，感于阳而后有声。

自我写了几篇＂节气＂的小文后，有朋友要我简单地说一下＂物候＂，以便大家读文时不会感到突兀。

物候，其实是我国古代农耕社会的产物，也是一种传统文化。古人以农历计时，＂候＂是计时单位，平均五日为一候，三候为一节气，六节气为一季，四季为一岁。于是便有了岁（年）、时（四季）、节（二十四节气）、候（七十二候）的说法。

物候是指生物的周期性现象与季节气候的关系，也指自然界非生物变化与季节气候的关系。

物候，简单说是节气的物语。古人以我国黄淮流域的中原地区为基准，根据动植物和自然界的一些景象变化，来判断四季的更迭。各候均以一个物候现象相应，称为候应，七十二候的候应依次变化，反映了一年中气候变化的一般情况，古人以此来从事农耕，便利于生活。

人生无常，时光有序。一年二十四节气，是大自然跳动的脉搏，七十二物候，是生物此消彼长的轮转循环。人们在不同的生活中却用着相同的历法，在不同的年代里却有着同样的心情，这可否算是一种民族文化的共鸣与传承？

小寒节气中三候都是描述鸟儿的活动，这在二十四节气中是少见的，可能与古人＂禽鸟得气之先＂的观点有关。古人认为鸟类对天地间的阴阳之气变化最为敏感，冬至一阳生，阴律随寒改，阳和应节生，时至小寒二阳，鸟类已经感受到天地间生发的阳气，于是便有了这些举动。

唐代诗人元稹的节气诗，《小寒十二月节》也对此作了相应的描述：

小寒连大吕，欢鹊垒新巢。

拾食寻河曲，衔紫绕树梢。

霜鹰近北首，雊雉隐丛茅。

莫怪严凝切，春冬正月交。

诗的首句＂小寒连大吕＂，大吕，出自《周礼注疏》的＂黄钟大吕＂。我国古代音韵十二律中，黄钟是六种阳律的第一律，大吕是六种阴律的第一律。古人又用这十二律指代历法中的十二个月份，黄钟对应子月，则农历十一月，大吕对应丑月，即十二月。小寒节气通常在农历十一月末或十二月初，这也就是诗中＂小寒连大吕＂的含义。

接下来的五句，是描述小寒节气候应鸟类的活动：喜鹊筑巢繁衍、野鸡鸣叫求偶。诗人通过仔细观察，用对仗工整的诗句，写出鸟儿灵动鲜活的形象。

尾联，诗人认为小寒虽是三九严寒时节，但已到了冬春交接之际，新年即将到来，春天已经不远。

　　尽管古人是这么说的，可在我的有限认知里，喜鹊筑巢是在天未冷的秋天进行的。

我小时候的乡下老家门前，有条叫青龙塘的堤，堤上有许多大树，有几株树上筑着喜鹊巢。到了寒冷的小寒大寒时节，我常见笨懒不筑巢的乌鸦要来抢占喜鹊的巢，于是发生鸦鹊大战，鸦强鹊弱，输的是鹊。北风凛冽的大冷天，巢被＂强盗＂占了，无处栖身避寒的喜鹊低声哀叫着，小孩的我也难受极了。

好在喜鹊讲团结互助，有时候附近树上的喜鹊会飞过来参加战斗，几只喜鹊围啄孤鸦，鸟鸦寡不敌众而逃，我看着地上被啄落的乌鸦毛，心情倍儿爽！

那时候，老家后门旁边是毛竹园。小寒时节，竹园里的冬笋正在生长。冬笋有＂蔬中一绝＂之美誉，我也认为，时鲜时鲜，择时而鲜，小寒节气的美味节令菜，当数：＂山珍冬笋夺魁首，海味蛎黄第一鲜＂（愚见，不必较真）。

家乡的冬笋，尤其是长在黄泥土里的冬笋，两头小、中间大，壳薄肉厚、色白质嫩，清脆不皂（涩）。我们乡下人吃冬笋，都是现挖现煮，无论是冬笋炒肉丝、炒蘑菇、炒乌贼，还是冬笋雪里蕻黄鱼汤，那才真叫＂透骨鲜＂！

可惜在后来的＂大跃进＂年代里，＂一平二调＂的共产风，把我们村里的树木和竹林全都砍伐光了。我以前写家乡的文中说过，我村的一些几百年大树和竹林砍掉后，数百只老鹰和成群的斑鸠，以及喜鹊、猫头鹰、山雀、乌鸦等鸟儿都飞离不见了。就连整座小山是毛竹林的大悲庵，寺院拆了，和尚散了，上百年的樟树、银杏树、沙朴树砍了，毛竹也所剩无几。

我清楚地记得，1965年10月，农村社教工作队（四清运动）进驻我们生产队。这年冬季，为了重建毛竹林，组织我们去慈城金沙村购买毛竹娘。我们凌晨出发，经十字路村，翻越横溪桃花岭至金沙村，从那里挖来带土连竹鞭的毛竹，每人肩背一到二枝，重60斤左右，来回二十多公里，连续三天。后来有些存活长大且发展了。

上百年的大树是再也没有了。可见培植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毁损却是一瞬间。

惟愿这样愚蠢的历史悲剧，今后永远不要再发生了。

　　小寒时节，天寒地冻，草木枯萎，然而，蜡梅与梅花却在顽强绽放，这是一年中最后开的花，又是新一年最早开的花。

蜡梅，花小、清瘦、香浓，色近蜜蜡，折几枝，斜插瓶，置花架，室生香。蜡梅虽与梅花不属同科植物，但和梅花同在腊月开放，色香相近，故以梅花统称之。

梅花在寒冷的季节里傲然而放，坚贞洁净，俏丽脱俗，幽幽吐芳，缕缕清香，不仅给大地添上美丽的色彩，也给人间带来丰富的精神内涵。

所以，人们把它和松、竹并称＂岁寒三友＂，与兰、竹、菊列为＂四君子＂。自古以来，梅花更是文人墨客常咏的题材，写梅品格、咏梅风姿、绘梅神韵、赞梅气节，总之，都是以它傲霜斗雪、不畏严寒的精神而抒怀。

南宋诗人陆游爱梅成痴，自许＂一树梅花一放翁＂，一生写梅花的诗词多达百余首，其中《卜算子•咏梅》更是咏怀之作，有自身的影子：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陆游此词写于何年，说法不一，有青、壮年之歧，但他一生怀才不遇、仕途不顺，渴望抗金复国而壮志未酬，那是事实。

陆游这首咏梅词借物喻人、托物言志，面对驿站旁断桥边＂寂寞开无主＂的孤梅，联想到自己的落寞、失意与坎坷，以咏梅的孤寂凄苦，泄他胸中的抑郁；写梅忍受群芳嫉妒的境况，喻他不愿与庸俗之辈争名利的清高；赞梅零落成泥其香如故的品性，表达他抗金复国至死不渝的志向和爱国精神。

我读陆游这首咏梅词，都会想到毛主席反其意而用之的《卜算子•咏梅》：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毛主席读陆游的咏梅词后，感到文辞甚好，但意志消沉，过于伤感，故借其形，不用其义，反其意而用之，写出风格、气派不同的咏梅词。

我们这代人对毛主席的诗词是比较熟悉的，而且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毛主席这首词写于1961年末，那时，我国国际上面临美欧的经济封锁，与苏联关系破裂；国内遭遇自然灾害，经济困难重重。其时的形势与环境，诚如他所言＂高天滚滚寒流急＂，当然又无畏地说＂梅花欢喜漫天雪，冻死苍蝇未足奇＂。

毛主席笔下的梅花坚强乐观，在悬崖百丈冰的恶劣环境气候下，俨然傲雪斗霜而俏丽竞放，迎接春天的到来。这无疑象征着共产党人的革命大无畏精神。

梅花迎来春天后，却无私无求，不与百花争艳，只把春讯报于人间。这又是共产党人的豁达情怀与崇高境界的体现。

同样是＂咏梅＂，两人的格调与人生境界大不一样。毛词激昂恢弘、豁达豪放。陆词只是表达身处浊世不愿同流合污的气节与无奈。

可见毛主席伟人的境界、胸怀和所站的高度，那是一介文人陆游远远比不上的。

文字：老长不大 图片：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