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能做的,也就是活着

湖滨堂主

大约每个小孩都是怕死的。只是在我成长的那一波小孩中,我却以这个而声名远扬。小时候生病的时候,那时候中药再苦,只要大人说一句“不喝药会死的”,于是二话不说咕咚就把一碗药喝个底朝天。或者和小伙伴们一起过马路,其实那时候路上的车是非常少的,可是我依然要左看右看,所有人都过了马路,在对面等得不耐烦了,我依旧在这边徘徊观望。 至于那座石板桥,有一米多宽,但两边没有栏杆,就从来不肯过,情愿绕远路走另外一座有栏杆的大桥。江南水多,大人无暇照看小孩,只能严令不得游泳,其他小伙伴偷偷去游泳,我却从不越雷池一步,与其说是听话,不如说是更害怕溺水。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有个同学没有来上学,他在池塘里淹死了。那时候传说的是,很多水塘,尤其是有树荫的水塘里有水鬼,大人都说那个同学是被水鬼拖下水的。少不更事,害怕超过了悲伤,自此更加不敢偷偷去玩水,于是到了中学依旧不会游泳。 初二的暑假,很要好的几个同学拾掇着去湘江游泳,也许是青春期的荷尔蒙的作用,或者是最要好的同学的面子,或者是他的好水性,忍不住好奇就偷偷地和大家一起去了。天气炎热,微波荡漾,我那水性很好的同学说我们去江中玩吧。于是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另一只手划水,就这样到了江中。哇,从来没有在江中间的水面看过湘江呢,江面如此辽阔,那些岸边的房啊,树啊,放佛在舞蹈一般,一起一伏地跳跃着,抬头看上面,无边的天空湛蓝湛蓝,一丝丝的白云柔柔飘过,身体在青色的江水中慢慢地滑动着,轻轻地摇晃,放佛是一只自由飞翔的小鸟,沉浸着,浑然忘却了时间。 在江中泡了许久,恋恋不舍地往回游。快到岸边了,同学觉得离岸很近了,就推了我一把想想能把我推到脚能着底的地方。可是可是,平时在岸上推一把能推出好远,在水里却只能前进二十公分左右,于是我无可救药地开始往下沉。一回头,伸出手能够得着同学,可是看到江水已经漫到他嘴边,感觉他也不行了(其实他正踮脚站在一块石头上,只是水比较深而已),脑海里闪过一念,他们家只有他一个男孩,我还有两个哥哥,不能连累他,于是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也没有喊救命。后来有记忆的时候已经在岸上的沙滩上了。居然没有记得有害怕,休息了一会,就和同学们一起回家了,也没敢和家长说。只是第二天缠着哥哥带着去池塘里玩了几个小时,能自己游泳了才回。于是那个夏天多次和朋友到湘江中间看天空,也成了每年暑假的保留节目。毕业工作后,回乡渐少,江水也不再清澈,再也没有横渡湘江。 又过了几年,高考完了后的暑假,几个同学又偷偷相约去湘江里的小岛上去玩。小岛一边是主航道,水比较深,另一边水比较浅,最深的地方大约到脖子这,可以从岸边涉水过去到岛上。于是四个人手牵手往岛上走,在最深的地方,水差不多到了下巴,同学脚一滑就沉到水里了,原来旁边是一个挖沙船挖的一个大坑。四个人中只有我和同桌会游泳,我赶紧去拉,来不及深吸一口气,就潜下去,到了水下,顾不得那么多了,睁开眼,伸出两手抓住同学的腰,蹬水将双脚踩入沙底,憋着气一步一步往高处走,感觉时间那么漫长,只有一个念头,是我们偷偷地把同学叫出来的,一定要带回去。终于再也憋不住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坑沿,头已能伸出水面,大口喘气,有惊无险。到了岛上安定下来,大家玩了一整体才回 这些年少时的经历已作为青春的记忆,渐渐地远去。第一次读到妮可-基德曼的妈妈在妮可离开澳大利亚去好莱坞发展的时候对妮可说,你所能做的,也就是活着。当时不解,活着,不是很简单的事吗?恍惚中几十年过去,生死见得多了,尤其是2020年疫情蔓延,生命的脆弱一次次地敲打着人们的心灵,才发现,活着,努力而精彩地活着,是那么的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