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圣凤羽灵鹫寺

浪穹一尘

“阿姨，为什么这里叫凤羽？”

“因为凤凰飞过这个坝子觉得太美，可她又不能留下来，就把身上最美的羽毛拔了几片留下来。”

“世上哪有什么凤凰呀！”

“那世上有龙吗？”

“没有。”

“是呀。这就像你喜欢的童话一样，我们民间有很多美丽的传说哟。”

2021元旦，跟着书画协会写生组的朋友们一起，去往凤羽起凤村灵鹫寺朝圣，据说，寺里有一棵百年玉兰正开得好，心里竟是十分的期待。

凤羽，这个因凤凰而得名的地方，我和它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与她结缘已有三十年。过往云烟，太多的事早已不复记忆。但依旧清晰地记得，第一次去凤羽的情形。那时，我从未出过远门。90年代，我们的足迹仅限于家周围的一公里，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更不敢独自去哪里。然而，璠家中遭遇变故，我急切想去看望她。于是，在那个周末放学后，我跟着双丽她们一起，走进凤羽。那个年代，就是载客的拖拉机也不多，很多时候都要徒步20公里才能到。那天倒是很幸运，没有走太久，便遇到了一辆拖拉机。于是，在黄昏的暮色中，我第一次走进神秘的凤羽。新奇，忐忑，很恰当地与拖拉机车在凹凸不平的石头路上的颠簸及“咜咜”声相呼应，而拖拉机后扬起的漫天灰尘也迷离了开始的路……

时过境迁，一切都在改变，惟有进凤羽的路不变，穿过上龙门的狭长地带，天马山脉与罗坪山系如此靠近又彼此远离，而平坦的柏油路依旧蜿蜒曲折，依然宛若桃花源。

正是隆冬，起凤村层层叠叠的梯田在冷冽的风里沉寂着，等待开春后的耕种。阳光却从不吝啬，干枯的芒花映着明媚的日光，纯净的蓝天枝枝分明。村道盘桓，穿过村中狭长拥挤的主道，一转弯，我们已经开始盘山而行。

又是熟悉的土路，风尘仆仆。期待，期待。两旁都是山田，偶有豆苗点缀，新新鲜鲜，青青嫩嫩，开始有了早春的气息。

山腰一角，地势平缓，一小片香柏林，我们已经到了寺前。

安静的，只剩下阵阵山风。

第一次来灵鹫寺，就像第一次进凤羽。一切本该陌生，然而，我却知道这是久别重逢，一如当年。也正是如此，三十年里，我写过诸多的文字里，从不曾写过凤羽，不是无话可说，只觉无从写起。我熟悉她的气息，恍然带着生生世世的记忆。但我却写不了，不知道怎么写。似乎，怎么写，都会走样。

但是，当我走进灵鹫寺，这一刻，我知道，她在这里等我五百年了。我们终于重逢。

寺几经破坏，原本已经破败不堪，幸得文物保护项目的复修。于是，我眼前的灵鹫寺算是涅槃重生了。正如我深信，那为守护百鸟而甘愿冻死的凤凰也会重生一样。她的精魂早已化作罗坪山脉莽莽苍苍的密林，也始终守护着这片灵秀的山水！

除去寺外的照壁，灵鹫寺有三进。第一进为前殿——观音殿。第二进是中殿，供奉三圣佛及十八罗汉。第三进是高悬“大哉乾元”匾额的玉皇阁。和别处鼎盛的香火不同，这里所有的就是素朴的宁静。

这里的一砖一瓦，一木一石，仿佛在佛前听法太久，都修成无字经卷，于清冽的山风中悄然自诵。置身其中，沐浴清化，心生敬畏，几近重生。如果可以，真想古佛青灯，净度流年。

静静地走走。无数人的足迹磨滑了青石板，那些悲欢离合的往事早已烟消云散，惟留石上的旧痕风轻云淡。

玉皇阁锁着，也许是留给未知的机缘吧。门楼却是可以朝拜的，顺着古旧而窄狭的楼梯，木梯、木梁、木窗，虽是复修，仍是古老的榫卯穿斗技艺，以旧作旧，亦无多余的修饰，十点的阳光透过窗棂漏进来，在楼板上落下斑驳的光影，我安静地跪拜于佛座前，仿佛不在当下，却是数百年之前那个梅花落雪的黄昏。

多少信男善女曾在佛前跪拜，祈求一世平安，殊不知，草木荣枯，生老病死，皆为业力之劫，无非果报。佛不能赐福免难，佛自在人心，皆看你是否参透得失沉浮，解了心结，舍了贪痴，放下而已。

在这个新年伊始的上午，我沐着山风，于灵鹫宝刹，穆然静坐。“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虽然诸法空相，然而，我辈俗子，亦需一方清修之道场，让浮躁的心静静观想。机缘正好，让我在兵荒马乱的时候有幸来到灵鹫寺，涤荡尘嚣，归于本真，明心见性。“灵山佛法垂今古，鹫嶺閒雲任去来。”

宝刹静坐，两百年的玉兰玉树琼花，四百年的金桂青绿如璧。万物有灵，它们眼见过多少繁华落幕？目送过多少生离死别？所以依然苍翠，并非无情，恰是满怀慈悲，不惧不怖，与天地合一。

人生天地间，终是远行客。此生，借得一副皮囊，红尘历劫。劫后余生，惟愿如草木一般，安顺自然，一念不起，万念不生。

2021，我于灵鹫宝刹，默然祈福：山河无恙，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