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年华（2021）

曲水

作者：毛绍平

笔名曲水，陋室“天随斋”。1955年10月出生，青田四都大田人。

似水年华

一、

夜，已很深了，我给你说一个美丽的故事。

在不是很久的以前，我还是初中快要毕业的光景。大概十五六岁，我妈想给我说对象，是她友人（同学）的女儿，我真的是莫名其妙，立即回绝。当时记得在阜山安店最上面，她来到亲戚的栏槛上（他家是地主家分来的），我也见过，不是人不好，只是岁太小。

后来，进入初恋。离开阜山，念念不忘。我在山口初师读高中，冒昧写信给小女孩，爱你，结果，一场空。

十七八岁的男孩，当面很纯，实际无能。文化革命，一切全空。

悠悠岁月匆匆过，样板戏还有点踪。

二、

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不说罢了。其实，不说也会埋葬在历史的空间里，无人知道，有冇一个样，所以，我认为，说比不说好。

用文字记录人生所见所闻，无论真假，只要是人生真切的体会，都会让人感到新鲜。因为有的人放在心里，不想说，也说不出来。

青春总是很美好的，也是很短暂的。高中的两年，在匆匆的时光一晃而过。无论是谁，男女，心中都有美丽的偶像，但不是属于你的。姻缘，是前世注定的。

苦读十年书，心想为高求。

文化大革命，梦断书山路。

挑着空空的书箱，迈着无奈的脚步。离开依依不舍的高中校园，回到我的家乡大田去种田。

美丽的大学，不知在何方，朦胧中，要推荐，根本轮不到我头上。

我的父母不是种田人，我去种田更无奈。

三、

回家种田，一个不可思议的话题。文化大革命的高中生，从来没有种过田，但是，在农村，除了种田还是种田。

于是，我咬紧牙关，勒紧裤带，硬着肚皮，奔向农村，我可爱的大田。

我种自留地，挑粪上黄山屿，上山半小时的路程，粪担左肩换右肩，棒柱不停柱，挑到目的地，给庄稼施肥，祈祷丰收在望。偶尔参加生产队劳动，什么农活我都外行，“半结猪”。生产队不给我排抵分，年终随意算算，我也是半梦半醒之间。

犁耙全不会，耕耘混过关。拔秧插田都很丑，生产队人都原谅。那时候，大集体，每日工分几毛几，全靠勤耕自留地。

割柴，烧饭的根本。天天割笼芝，煮饭维生命。

务农五年，戏称四都半农。

四、

不知哪一位不是名人的名人说过，现在性的容易得到，爱情就没有什么意义了。而过去，青春体味爱情是特别美妙，且很珍贵。虽然没有肉体接触，都会铭记一生。因为一生单恋（无恋）双恋不会很多人。

当年在农村，谈恋爱成功的几乎没有，唯一的就是媒人介绍。给我介绍的是一个男媒婆，年纪不大，曾经在大学里混过。

此君，聪明，小心。他自己的第一个老婆，也许也是他人做媒的。他做过砖瓦、教过书、卖过石雕。他给我做媒，三选一。

一、

二、

三、

（此处省略98字）

省略此事，是想说说当年的美与审美。很遥远的杨贵妃，胖而肥，光而滑，丰而满。我们岁月的审美，没有化妆品，只看脸蛋、穿着、为人。

如今，骨感美是三寸金莲的后遗症，让人哭笑不得。

解放后的五六十年代，还是比较贫困的，根本没有化妆品，仅仅只有“彭钱油”。看小姑娘，只看脸蛋，不管身材。我可以向你们吹牛，那时小女孩漂亮的脸蛋，生活虽很苦，但是很好看，白里透红，有种入肉三分的感觉，不像现在化妆品，任你怎么涂，总是粉刷墙。

五、

最远的她是我最近的思念。

20岁，这个美丽的年龄似乎总与爱情有关，而我却总与爱情无缘。我，四都半农，高中毕业在家一年，想跟同学去做生意。于是，凑到几块钱，外出做生意。

前几篇发朋友圈，友人感言：初恋多是单相思，终成眷属的少。很有道理。

我与同学一起做生意，一边想赚钱，一边想女孩。人在旅途，思乡成灾，想女期待。坐在火车上，拿出自来水笔和黄白色的笔记本，写道：

缓缓疑山走，徐徐是车行。

奔波千里外，心怀故乡人。

把写下的文字投到邮箱里，以为会看到一丝丝光明与希望。很美好，很期待，美妙总是在时空摇摆，青春无论怎样都很灿烂。她把爱藏在心里，没有释放美妙回放的精彩。

因为情窦初开的我对她产生了莫名的好感，所以冒天下之大不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到头来，只将臭美藏心头。

六、

大学没有份，种田更可怜。

生意不会做，岁月只听天。

二十几岁在农村，不会种田，娶个媳妇，也是人生美事。

那是1977年新春谷旦。春光明媚，喜鹊高歌。我穿着深蓝色的的确卡中山装（当时最时髦），在破旧的屋檐下迎接新娘子的到来。喜悦的心情，祈盼的眼神，伴随着春风在绿野中回旋，美丽时刻，就在眼前。

一生守候不是一句简单而苍白的山盟海誓，而是无数个平淡的日子相濡以沫，与子偕老。

幸福，就是你我一起度过的光阴。快乐，就是你我一起欢笑的时刻。美满，就是你我一起组建的家庭。结婚，就是你我幸福，快乐，美满的见证。孩子，就是美好未来的希望。

小时候，听大人说，入洞房那天晚上，夫妻谁先说话谁当家或怕谁，觉得很可笑。几十年了，我也记不得那晚谁先说话，凡事都是好好商量，也没有谁怕谁。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吃过四个蛋，人生新开篇。

我们结婚，睡的是“车床”，不是“上庭床”，没有踏凳。车床是树木放在脚踏半机械的车床上，转动转轴，用车刀把树木打滚成光滑的圆柱，再纵横组装起来，漆上金黄色油漆。床成了，挂上白蚊帐，也蛮好看。

那时枕头都是单人睡的。大家都知道夫妻晚上是怎样睡，但是第二天，人们总是把被子叠在床后边，两个枕头左右各放一个，意思是说，我们夫妻相敬如宾，你们不要多管闲事。有些事不能言传，只能意会。大家都如此，习惯成自然。

婚礼虽只一时，心诚是一辈子; 洞房美好回忆，家庭生活长存; 慢慢变老的，是彼此的容颜; 永远不减的，是相互的理解。

七、

离开农村，滥竽充数去当园丁。

某年严冬，夜幕降临，没有去砲天圩走走，有点冷，较早就钻进被窝里，但难以入梦。

大概戌时光景，寝室外走廊有人走动，在她门前敲了几下。门开了，人进去了。开始声音很轻，后来声音逐渐大起来，似乎有争吵的样子。

私奔，是恋爱成功最理想的方法。人生最爱莫过于心心相通，人生最难得莫过于大龄找到对象。爱是亚当夏娃制造的，至今繁衍不断前行，人们自然仿效传真。

诗人云：

秋水伊人对月吟，花前无语泪沾襟。

凄风懂我心中意，共剪西窗话古今。

年轻人谈恋爱，有的很温馨，有的很浪漫。爱，可以不择手段，达到目的就是胜利。最可贵的是平平淡淡度过美满的一生。

人们喜欢奇离古怪的爱，不喜欢平淡无奇的情。因此，电视剧总是家里闹，婚外情，虚构不用本，忽悠平民心。

人生旅途，会遇上很多异性。喜新厌旧，人之常情。见异思迁，除了爱人，其他有时会发现新大陆，人生大转机，未来更美好。

坊间流言：爱人都是他人的好，孩子都是自己的亲。因为，他人的爱人没见过，觉得很美妙，梦想都是很美丽的，得到了也都是一样。孩子是自己的基因变成的，所以亲。如果情人很多，那孩子是不是你的就很难说了，就像动物，它们是不知道直系亲属的。

爱情，骚客笔下名人传奇，那是加油添醋的，而且天花乱坠。而民间最纯真的爱，是没人费心思去赞美的，因为没有利益。

八、

挑着行李，沿着四都港畔，一路走来，快到港头，路外边就是瓯江，港水晶莹剔透，只见一只鳖浮在水面，黄褐色的甲背，头总是一伸一缩，听到脚步声，就缓缓划着四脚，渐渐沉到江底，逍遥自在去了。

一拐弯，来到港头码头，钻进蚱蜢船，船老大撑篙船桨轮换用，一毛一分钱把我们送到温溪。

温溪码头，大榕树庇荫，江边靓丽的风景，《阿诗玛》电影曾来此取景，此景美如阿诗玛。码头拾级右拐，一排的点心店。有一店老板，个子不高，鼻头赭红，身围白拦腰布，在店里忙里忙外，嘴巴总是喋喋不休，听不清说什么，当时我想，是不是脑子问题。

坐上温溪到温州的“盆汤”，我在想，温州讲温州话，温溪也讲温州话，前面都有一个温字，因为温溪以上慢慢转为青田话了。

在盆汤里，总会听温州鼓词，从没听过青田词。听不懂温州话（据说是瑞安话）的鼓词，无非是公子小姐、男欢女爱。鼓词旋律很好听，尽管是间隔而不断的重复，那人声与琴声是那么的和谐融洽，优扬入耳，恋情时总时甜言蜜语，激斗时犹如银珠落盆。落难时小姐帮忙恩重如山，中举后小生忘本反脸无情。词人唱毕，就拿着帽子反过来，在每人面前要点小钱，无非是三分五分，一毛就很奢侈了。

听不懂就听不懂，只看窗外瓯江两岸好风光，似乎青山云雾不断往后退，原来盆汤行驶往前走。

经过三个小时，到了温州麻行码头，来到温州，离开家乡，重起人生新的旅程。

九、

来到温州，住普觉寺巷，温州桥多寺不多。普觉寺巷见巷不见寺，巷长不过三百米。巷北有几棵大榕树，树下时有人闲坐聊天。刚来时，听不懂温州话。“头毛、头毛”，总以为是头发，后来才知道是什么。

普觉寺巷东首，是原温州师范学校旧址，最北的一幢三层办公楼楼，是欧式建筑。外墙是青灰砖砌成，里面是木头结构，楼梯旋转。窗户上沿弧形并有装饰翘角，优雅美观。后来校园改造，此楼也随之东去。

住在普觉寺巷，去花柳塘上班。人们以为和尚去寻花问柳，其实不然。毛泽东解放全中国，赌博绝迹，青楼无踪。很少很少就是“撞亲家”，这温州话也是后来才明白。

而此花柳塘，是古城主要河流之一，因杨柳垂岸、荷蕖飘香而得名。 花柳塘曾有天后行宫牌坊、花柳塘古亭等名胜。 建于乾隆六年（1741）的花柳塘宫广殿轩宇、雕梁画栋，十分富丽堂皇，供奉着妈祖娘娘。 在花柳塘北端，还建有一座花柳塘亭。美丽花柳塘，请君别误解。

花柳塘旁，虔诚施教。三尺讲台，粉笔摆书，彩墨示范，尽职尽责，完全为了赚点工资养家糊口。水平有限，离人类工程师总是那么遥远。山里人，普通话不准，温州话渐渐明白。“你是狃宕人”，“我是青田人”。

有词为证：

解佩令 • 教书

千丝飞瀑，东头笑语，

别家园、沿途问路。

弄斧班门，

志于道、敬贤长处，

业于勤、杏坛学步。

迎风花柳，永嘉摇浪，

越瓯江、进城规矩。

踵事增华，

教相近、研修开悟，

习相邻、立身大度。

十、

写到最后一节，还是离不开女人。因为我四十七岁之后，在温州女人街度过十三年，直到退休，看来与女人有不解之缘。女人如花，书中自有颜如玉。女人如花，与其整容，不如多读书。史上才女，诗书满腹，温柔雅儒，流芳千古。卓文君、班昭、蔡文姬……

而女人街，似乎与才无关。现代女人，条件有两，一脸蛋漂亮，二身材高挑，其他无关。最可怜的，最优雅的小姐，听到有人叫就会怒火冲天。于是乎，凡是女性，一律美女。但是，你不知道的是，岁月的流逝可以带走较好的容颜，却无法带走女人越来越美丽和优雅的心灵。

我是多管闲事。退休了还说三道四女人之事。人在旅途，跟上潮流，乐趣无边；向往年轻，不易衰老；多想美女，青春永远，据说最佳养生秘方。

其实，我在女人街没有一个女人在我心中有点滴印象，还是当年年轻时的暗恋念念不忘。只是：人生若只如初见，可惜青春已完蛋。

老天爷是公平的，它夺走了我们青春的容颜，强健的体魄，却赐给老人一颗明净淡然的心。

年青时的争强好胜渐渐消去，“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情绪也不存在了。对人对己对事物都视如落花流水，天意浑成。云卷云舒、花开花落，少了很多的闷气和倔气，多了好多的安逸和自在。

我已住进温州南门莲花锦园，东逛世贸大厦，南游马鞍池公园，西望景山岚翠，北听瓯江涛声。在此，每天诗书画印，不参赛不参展，乐在其间。

拜读魏晋陶渊明 • 饮酒（其五）自勉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