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诞辰忆母亲(2)

孙忠利

<p class="ql-block">母亲在1987年</p> <p class="ql-block">八兄弟姐妹合影</p> <p class="ql-block">学文大哥回老宅省亲</p> <p class="ql-block">  母亲一生养育了九个子女,历尽艰辛。每天起得最早,睡得最晚,做在前面,吃在后头,周而复始,辛勤地操持着家务,照顾一家老小十一口的日常起居。两口12仞大锅灶,一口做饭,一口烧菜,烧的是品质低劣的煤面,还得用手摇风箱吹风,真不知当年一日三餐饭菜母亲是怎么赶出来的。在童年的记忆里,每逢夜半从睡梦中醒来,总会看见母亲在油灯下忙碌的身影,或是补衣裳、纺麻线、纳鞋底,或是用篦子为我们捉虱子。母亲这一生从没用过新被褥,铺在她身下的,永远是那条缝了又缝,补了又补,已变得厚厚的“夹被”。每天起五更爬半夜超强度的劳作,压得母亲心力交瘁、疲惫不堪。一天,父亲深夜下班回家,给满炕的孩子掖被子(这是父亲多年来一直保持的习惯),仔细一数少了一人。原来是二哥白天被走亲戚的邻居带到外地玩,晚间不敢独自回家,就睡在邻居的亲戚家了。这可害苦了心急如焚的父母,到处找孩子,折腾了一夜。</p><p class="ql-block 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学文大哥一家回故乡</p> <p class="ql-block">祖孙四代人</p> <p class="ql-block">  父母良好的家教,和睦的家庭氛围,让我们时时能感受到家庭的温馨。有道是母慈儿孝顺。仁慈的父母养育出了懂感恩肯担当的儿女。在得到爱的呵护同时,学会了怎样去关心、爱护、帮助别人。小时候的冬天,西北风刮得真叫大。有一次竟然将我家屋顶上苫的稻草掀下来大半。打那以后,每遇大风天气,二姐立马就会愁眉不展、唉声叹气起来。至今清楚地记得二哥在三道小煤窑工作第一次回家时的情景:深夜搭乘运煤车兴冲冲赶回家的哥哥从书包里掏出个大纸包往炕上一放,“哗啦……”带着小手枪、小汽车、小兔子等造型的饼干顿时撒落满炕。全家人开心极了!虽经历了半个多世纪,当年的情景竟然像发生在昨天一样,深深地刻印在我的脑海中。我觉得,在所品尝过的美味里,没有任何一种能超越那晚的饼干!那时二哥的工作环境很艰苦,是靠人工从掌子面往井上背煤。有时背了一个夜班的煤,升井后,还要独自一人装满四吨汽车的煤炭。正是哥哥没日没夜拚命地工作,帮助家里还清了外债。从此,经常能看到父母脸上舒心的笑容。</p> <p class="ql-block">四姐妹</p> <p class="ql-block">为母亲祝寿</p> <p class="ql-block">二哥一家为母亲祝寿</p> <p class="ql-block">母亲和三哥一家</p> <p class="ql-block">和母亲在一起</p> <p class="ql-block">小妹一家和母亲</p> <p class="ql-block">三姐妹与四妯娌</p> <p class="ql-block">2013年清明节在老宅</p> <p class="ql-block">老宅前留念</p> <p class="ql-block">姑姑为母亲贺寿</p> <p class="ql-block">姑爷们给母亲祝寿</p> <p class="ql-block">  1968年1月大哥结婚时,为缓解窘迫的家境,父亲请木匠为大哥打结婚对箱的同时,打制了一架半自动草袋编织机。我们在二姐的带领下,利用“猫冬”的空闲,成立起家庭副业队。老宅的东屋变身成家庭作坊,靠北墙架起草袋编织机。我们有明确分工:二哥专管纺茎,三哥负责操作机器打草袋子(这是个技术工种,需要双手与双脚的协调配合),我负责搓边绳,二姐负责全面管理,同时还负责编织前将稻草浸湿、梳理及编织的最后一道工序,拧边、缝制、修整。这条流水线每天可生产八、九件成品,每个草袋可卖到四毛钱左右。我们觉得,能尽己所能为父母分忧是件很愉快的事。每天都是边说笑边干活,有时听听收音机里播放的现代京剧。寒冷的冬季,四面透风的室内温度降至零下,我们双手都冻坏了,可是谁都不叫一声苦。当时只有7岁的丽萍也跟着一起忙碌,一会儿要搓个飞机,一会儿要搓个大炮。还称“也不吃饭了,吃点儿就行;也不睡觉了,醒了再干”。后来,家里又添置一台草绳机,这样就可以挣到更多的钱补贴家用。每卖出一批成品,姐姐都会用炒黄豆之类的物质奖励来激励弟弟妹妹们。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物质奇缺。许多生活必需品都凭票供应。例如粮票、布票、棉花票,还有专门用来购买紧缺限购商品的购买证等等。在每人每月仅供应二两食用油的困难时期,在公社食堂作厨师的三哥,偶尔会带些猪肉等意外惊喜回家,这可是当年凭票都难买得到的紧缺品。有一次三哥带回家几枚松花蛋给妈妈,母亲竟误认为是育苗用的“营养饽”。在缺少油水的年代,平时难得一见的猪肉,是以“几指膘”来论等次的,越肥越受欢迎,“豆腐块”为最佳,可惜只是一种向往和奢望。三哥时常会忆起:外表严肃的姑父,一次找到三哥,亮着一颗金牙,让搞点儿“肥啦啦”的猪肉。母亲带着年幼的大侄子爱民参加生产队年终总结,吃的是一人一碗水煮粉条拌酱油辣椒面。善于观察的侄子发现,“有个老太太都吃出汗了”。</p><p class="ql-block 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草袋编织机</p> <p class="ql-block">六兄弟姐妹合影</p> <p class="ql-block">  1972年,三哥在龙井实习饭店学习厨艺,我随大哥、二哥骑自行车前去探班。时逢龙延公路正在铺设油渣路面,推车行走都很艰难。赶到实习饭店后,受到三哥和朋友的热情款待,上了一桌可口菜肴,这是我首次下饭馆。之前曾进过一次公社食堂,还是在“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年代,全公社的男女老少,利用晚间交公粮。每人背上几十斤水稻,徒步十几里,将粮食背到公社粮库后,每人凭票在公社食堂吃到一块豆腐,用来补充体力。 继二哥1972年冬季参军之后,我是第二个远离家乡出外闯世界的人。1975年9月,在经历两年广阔天地的风雨洗礼后,我被推荐为工农兵学员,在父母家人期待的目光中,首次远离家乡,到辽源煤矿学校求学。在校学习期间,经常要去采煤一线“支援高产”,每次下井都会得到一张面包票,凭票可领取四两重的面包。面包是母亲喜爱的食物,于是,积攒面包票便成为我每次愉快下井的动力源。除了偶尔拿出一些面包票酬谢帮我洗衣缝被的老乡同学外,一个都不舍得吃,就为寒暑假能将满满一旅行袋的面包扛回家。看着母亲和妹妹们高兴地吃着香甜的面包,总会想起二哥下井时带回的饼干,我觉得特幸福。</p><p class="ql-block ql-block"> </p> <p class="ql-block">三哥学厨艺在实习饭店</p> <p class="ql-block">三叔和父母合影</p> <p class="ql-block">戴上领带后,父母特开心</p> <p class="ql-block">  我不会忘记每次回家探亲时母亲欣喜兴奋的表情,更忘不掉结束探亲假离家返回时,母亲站在门前老柳树下牵肠挂肚的目光,站在这里可以望出很远。已经走出很远了,再回首,寒风中,母亲单薄的身影依然伫立在我童年亲手栽种的大柳树下,在那里可以望出很远,直到遥远的村屯遮挡住母亲的视线。寒来暑往,光阴荏苒,1979年,年近花甲的母亲和妹妹们落实政策回到龙井。在休探亲假期间,兴奋的母亲陪我登上东山。在革命烈士纪念碑前,鸟瞰龙井市区全貌,更加坚定了调回母亲身边的念头。</p><p class="ql-block ql-block"> </p> <p class="ql-block">大哥一家探亲,母亲喜悦之情溢于言表</p> <p class="ql-block">  经过父母兄长多方努力,1981年6月1日,我结束了在外漂泊的生活,调回阔别六年的故乡。接着,全家又紧锣密鼓地张罗起我的婚事,父亲亲自选定8月1日(农历七月初二,这天是父亲的诞辰日)为举行婚礼的日子,母亲请来两位姑姑缝制婚被,还从老头沟请来亲属制作沙发茶几,姐姐在其工作的光新木器厂定制了立柜,哥哥买来了当时较为时髦的六屉桌、折叠椅。</p><p class="ql-block ql-block"> </p> <p class="ql-block">新婚日与父母合影留念</p> <p class="ql-block">  为了三哥接班,父亲办理了提前退休手续,我感觉父母明显地衰老了。母亲为操办1984年春节,劳累过度,腊月二十九在厨房忙碌时突发脑血栓。经过一夜抢救,母亲的病情逐渐好转起来。这年的春节,母亲是在医院度过的。由于母亲平时得病总是不愿意吃药,更惧怕打针,因此昼夜不停的点滴疗效特别明显。虽然很快就办理了出院手续,但母亲的动作已大不如前方便。此后每年父母最盼望的日子就是春节或过生日,只有这时全家才会团圆,才可以和更多的亲友相聚。</p><p class="ql-block ql-block"> </p> <p class="ql-block">返城后父母合影</p> <p class="ql-block">  1986年国庆节,单位分我一套住宅。此时我正在省财贸管理干部学院离职进修。寒假回家,我问两岁大的女儿:“每天都吃什么?”女儿用稚嫩的嗓音回答:“天天都吃大头菜。”一句话让我心酸、难过了许久。为了我,全家人都在节衣缩食。我惟有更加发奋努力,来回报父母、家人。我是在校学习期间班级46名非党积极分子中唯一入党的学员。1987年7月,圆满结束学业回到龙井。在连进兄弟帮助下,妻弟妻妹三人的户口迁来龙井和我们同住,还要负责给他们找工作。家庭经济负担陡增,拮据程度可想而知。有一天,实在无米下锅了,从不向别人伸手的我,硬着头皮夹着空米袋回到父母家。母亲见状,什么都没说,立即接过口袋,从已剩下不多的米袋里盛了20多斤大米,父亲还再三叮嘱:需要什么就回家来拿。我百感交集,流着泪走出家门。危难之中的雪中送炭,让我刻骨铭心,终身难忘!父母在,家就永远是子女的坚实靠山和温馨港湾。父母之爱是人世间最珍贵、最无私的爱。</p><p class="ql-block ql-block"> </p> <p class="ql-block">父母和孙辈合影</p> <p class="ql-block">孙辈为奶奶(姥姥)祝寿</p> <p class="ql-block">欢迎格格回家</p> <p class="ql-block">  .母亲把毕生的精力都放在经营家庭上。外孙、外孙女的重任。热情好客的家庭吸引来许多亲戚及亲戚的亲戚。看着母亲整日天不亮就起床,强挺着并不健康的身躯,手里牵着外孙女,怀里抱着孙女,背上背着孙子,还要保证家人的一日三餐,让人既心疼又内疚。可母亲每天目光里总是充满着活力和希望,好像家里的所有活计天经地义地归她“管辖”。“夫儿孙是心中最,四代免费一女佣。出身富贵娇柔女,却似黄牛力无穷。虽然家占一席地,仰视众人作附庸。”是母亲一生最真实的写照。 </p><p class="ql-block ql-block"> </p> <p class="ql-block">隔代爱</p> <p class="ql-block">孙辈们送祝福</p> <p class="ql-block">女儿周岁时与父母合影</p> <p class="ql-block">好动的小公主</p> <p class="ql-block">父亲66大寿</p> <p class="ql-block">母亲晚年时和保姆</p> <p class="ql-block">同唱祝寿歌</p> <p class="ql-block">  1997年7月27日(农历六月廿三),母亲撒下她的儿女和孙辈们乘着火红的晚霞,披着满天的星辰,追随父亲驾鹤西去,享年76岁。人到中年,这样的离别本不属意外,但无论做了怎样的心理准备,当锥心之痛真的到来时,才发觉如此不可承受。只要母亲在,家就还在。然而她老人家最后还是走了,也许是不想成为已成家立业的儿女们的负担,不想那样不堪地生存下去吧。 </p><p class="ql-block ql-block"> </p> <p class="ql-block">重病中的母亲</p> <p class="ql-block">母亲留给子孙的最后影像</p> <p class="ql-block">兄弟姐妹向母亲作最后告别</p> <p class="ql-block">  母亲在晚年更多时间独处空屋或彻夜难眠的时候,只能靠打开炕柜翻看过去的老旧物件来打发时间,回忆过去时光的点滴。而这些,竟都是我疏忽已久的。如果能有重来,我想我一定会诸事都遂父母的心愿,在未来的世界里留下父母或深或浅的印迹。 </p><p class="ql-block ql-block"> </p> <p class="ql-block">应母亲要求的母子合影</p> <p class="ql-block">母亲生日时的合影</p> <p class="ql-block">父亲病重时,与四女合影</p> <p class="ql-block">母亲在大姐家中</p> <p class="ql-block">  随着年纪渐长,我越来越惊叹于生命基因的强大,在兄弟姐妹及下一代身上,父母亲的特质越发凸显出来。父母身上正直、执着、诚信、友善、勤俭、谦虚等优秀品格终究在我们兄弟姐妹身上留下永远的印记。我坚定地相信,父母没有离开,父母的灵魂永在,会时时抚摸着我们的灵魂,就如同小时候时时抚摸着我们的身体一样。 </p><p class="ql-block ql-block"> </p> <p class="ql-block">二姐66大寿时合影</p> <p class="ql-block">大哥带天虹、洁虹2000年回家过年并拍下合影</p> <p class="ql-block">春节在老宅共同缅怀父母</p> <p class="ql-block">格格回家后的第一个春节</p> <p class="ql-block">  在与已夷为平地的老宅作最后告别时,我站在干枯的老柳树旁,追随当年母亲送儿远行的目光眺望,映入眼帘的是拔地而起的高楼,成片的工业园区,宽阔的园区大道,延吉空港大楼巍峨地矗立在工业园区旁……恍惚间,仿佛母亲就站在我的身后,正用慈爱的目光关注着我。至今,仍将母亲在最后日子传给我的、平时不舍得用、只是每年三伏天拿出晒一晒的棉被铺在身下,时刻让我感受着母亲的温暖。祈愿父母在天之灵,永远地保佑您的儿孙们,让每一个家庭都平安、健康、快乐、幸福!</p><p class="ql-block ql-block"> 2021年1月1日</p> <p class="ql-block">在母亲曾经站过的老柳树前</p> <p class="ql-block">故乡已改变了模样,永留在记忆深处</p> <p class="ql-block">父母双亲,儿孙永远怀念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