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104）雪雾氤氲

天空

石城的雪每年都是这样姗姗来迟，就像什么大人物到访似的，充分酝酿，精心准备。从小雪节气我就开始思雪，到了大雪节气竟把空中飘然的树叶、湖面蒸发的水气、空气中滚动的雾霾都幻化成飞舞的飘雪了。

也许生在南方，物以稀为贵，飘雪的日子总不多见，每到深冬都会怀惴着雪季的梦想，总想在起床后，推窗而视，空中悠悠地飘着迷人的雪花，像美丽精灵，从遥远的可可托海来到我的窗前，带来了冰彻世界的欢乐，也带来了一个洁净无比的尘间，窗外树枝上、花丛中、绿草里，到处都是银银的雪之风采。

天气预报精准预报说，今晚玄武区温度将骤降至零下7至8度，而且还有中到大雪。赶紧把太阳能等容易冻裂的水管放空，赶紧关严门窗，严防死守，赶紧给八哥和玖玖准备暖和地方入夜，赶紧给远方的老姐们打个电话，告诉从今夜开始，哪都不要去，似乎这场冰冻会把世界冻裂，这场飘雪会把尘世覆盖。

早早起了床，臆想窗外的鸡鸣后山定是银妆素裹，高矗的紫峰定会交融在冰澈的世界里。拉开房门，紫峰的玻璃刚好把带着惺松的初霞射进房里，也许还沉浸在雪的梦呓中，根本没有想到那是朝霞反射过来的，还以为是雪影恍动的一刹。

阳光像往日一样明媚，温度也不紧不慢的徜徉着，根本没有往零度奔跑的意向，美女们怕冻伤容颜、老同志怕冻身体，都跟着天气预报的节奏，早早的把自己武装起来，等到了单位才恍悟，啧啧嗔怪起“天气慌言”来。

今天在双门楼开会，中饭后，风开始借着树枝得瑟起来，而且一阵紧似一阵，就像徜大的空调，把温度骤然给拉下来，行走其间，不禁打起寒颤来。约莫下午二点来钟，微信朋友圈普天盖地的发着各地雪花飘落的景致，看来盼雪、思雪的心境大有人在。

趁着会议间隙飞奔而出，心怦然狂跳着，就像热恋的情人久别重逢。外面真的飘起了久违的雪花，虽然花瓣小了点，就像董永的夫人七仙女往人间撒“砂糖”似的，落在地上竟发出沙沙声响，就像吹起萨克斯《我心依旧》。雪花就像找不着组织似的，东撞西倒的，无序的飞舞着，到处抖落着风尘，就像秦淮河的歌妓，鼓动着腰妓，吟唱着南唐后主《无言独上西楼》“多少恨，昨夜梦魂中”。

风越来越紧，诸葛亮手中那把鹅毛扇，把大片大片的雪花扇动起来，撒落进稀稀疏疏的雪缝中，雪花越聚越浓，越聚越大，像小鹅毛在空中飞舞，纷纷扬扬的撒落下来，跌落在树枝上、翻滚在草地里，就像音乐大师炫耀跳动醉人的音符。

宾馆里的雪似乎是豢养的，没有玄武湖风雪的狂野，没有紫金山谷里风雪幽深，没有紫峰顶上风雪浪漫，更没有鸡鸣寺和古城墙上雪之古老浑厚，这里的雪飘的没有力道，更没有精气神，既像骄奢淫溢的纨绔子弟，又像一群刚从前线败下阵来的残兵败将，漫不经心的落在树枝上，还没等歇息就滚落而下，慵懒的跌在草地上，翻了几滚就睡将过去，瞬间就不见踪迹。

去年的初雪是在玄武湖里度过的，虽然雪花没有北方鹅毛般豪壮，但却有着江南雪花的饱满和细腻，既有少妇般充满生命的张力，又有蒲公英般柔顺和飘逸，那里的雪会把光秃秃的树弄件银白色的衣裳，把红红的屋顶染上一层白素，把湖面天空笼罩厚厚一层白雾。那里的风就像精灵怪，总喜欢到处检阅“风声鹤唳”的成果。

没有风雪的玄武湖线条感、错位感还是挺强的，每当雪花飘落的日子，这里湖天一色，真的很难分清昔日熟悉的容颜。

雪纷扰一个下午，本想会议结束，这里定是白茫茫一片，走在其间也会高一脚深一脚，闪挪着婀娜多姿的美态。

外面的雪依然飘舞着，但却紧不起精神，似乎这里的庭院不怠见这场初雪，雪落而逝，没有半点的怀想和依恋，除了路边的车辆铺上一层薄薄的雪，根本体会不到天气预报豪言中那样中雪大雪的味道。

本想吃过晚饭独自漫步欣赏雪的童话，浸入纷扰，乱云飞度，去寻找尘世间难得的洁净，现在看来，想混杂在飘雪当舞的街头，踩出“咯吱咯吱”的混响来已成奢望，心中不禁升起淡淡的愁怨和伤感来。　　

吃过晚饭，外面的雪还在下着，但明显小了许多，风也不再像先前那样狂暴，动不动刺你的脸，刮你的耳,裸露的器官已没有刀割般的冲击力。

期盼已久的雪就整这么个动静，嘎然而止，心中不禁嘀咕起来，似有不愿，似有不甘，再加上雪天出租车、网约车通通不好使，公交也难等，索性迈开脚步踩着雨水混杂的积雪，找些往日雪季的感觉，说不定还能偶遇雪姑。

路上除了拥挤的车辆来来往往外，行人似乎都遁没了，人行道似乎与行车道隔离了，这里四处无声，除了双脚踩出的咯吱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静寂了，伸出手，有几朵雪花像小偷似的，悄然落在指尖上、掌心里，本想看看形状，细酌一下浪漫，没想到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是生命消失还是去了量子世界，心中又开始伤感起来，也许人过五十，对生命感怀就像怀春的少女，易多愁善感。

停下脚步，抬起头，端看还在飞舞雪花，心中开始对雪扪问起来，“是落地而逝、化水而流快乐，还是空中荡舞、飘逸浪漫温馨”，半晌无语，要是能遇上一位灿烂如花的白雪公主或雪姑，说不定能知道雪的初心。

 满眼扫去，这条道上依然还是一个人，索性捧起一些雪，闭上双眼，伸出舌头，尝了尝味道，甜甜的、涩涩的，却有种捉摸不透的幸福味道。不知何时，雪花变成了细细的针线雨，整个地面湿漉漉的，摸摸头发，几朵小雪花儿不知何时钻进发丝里，就像躲猫猫似的，还没来得及把他们弄出来，就逃得无影无踪。

对于北方人来说，冬天的雪就像生活中的油米酱醋盐，习以为常，而对于石城人来说，雪是一种馈赠品，就像人性和春情，总会激起说不清的情怀。

在生命中，一直期盼来场空旷寂寥的雪景世界，那里没有人烟，荒凉得有些让你发怵，就像微信那个站在地球上孤独的人，有时候真想走入画中，在冰雪封锁的长江中，澹然若定的撑一叶扁舟，披蓑衣、戴斗笠、持钓竿，独钓寒江雪，那种凝浓如雕塑，心净若仙子的雪境，这几年每到雪季都有着莫名的憧憬与感怀。 

雪虽然寒冷，但似乎拥有一种超然的能力，那种纯洁总让人心生不忍，那种神圣总令人心生敬畏，那种柔情总让你心境漫舞，那种与世无争总能酿出尘世的消融。喜欢站在雪季的风口中，让刺骨的冷穿过呼吸，刺透灵魂，就像风雪把我的灵魂栖息按捺于玄武湖的雪夜里，于是，我对雪又多了一份崇敬。

走在寂静的街道上，这座城市的冬天，似乎被今天第一场飘雪给点亮了，车流的尾灯似乎在白色的宣纸上绘出一串长长的红色灯带，升腾的尾气也不甘寂寞，借着冰冷洁净的空气，竟然在空中袅袅翩舞起来，城市的灯光把你我他的故事，撕扯成片片金丝带，挂在絮雪覆盖的法梧树梢上，没想到飘雪的季节，生动了城市故事里的所有情节。

夜越来越深，喧嚣的车辆似乎被冰雪给凝固了。到家的时候，已快九点多钟，八哥和玖玖还像往常一样，八哥抱着我的腿，嗅上一嗅，玖玖围着我，蹭上一蹭，但他们可曾知道，我刚从雪的故乡走来，满身还带着雪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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