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迦古城遗址

Roger

前一篇《迦太基古城遗址》，我们的故事讲到了公元前146年，自此，开始了罗马时代，直至公元439年，罗马统治了突尼斯了近600年。

古罗马之后，突尼斯陆续经历汪达尔王国、拜占庭帝国、阿拉伯帝国的统治。公元800年，艾格莱卜王朝的建立标志着突尼斯脱离阿拉伯帝国的统治。艾格莱卜王朝被什叶派穆斯林和柏柏尔人推翻后，突尼斯又先后经历了法蒂玛王朝、哈夫斯王朝和侯赛因王朝的统治。再后的奥斯曼帝国的统治被称为突尼斯摄政时期。1881年，随着法国对殖民地的开拓，突尼斯成为法国的保护国。1956年，突尼斯独立。

突尼斯位于地中海中央的南岸，隔突尼斯海峡与意大利相望，面积约16.2万平方公里。 突尼斯 东面和北面濒临地中海，海岸线1，300公里，陆地边界约占其一半长度。 

据2019年统计的数字，突尼斯人口约1，178万，其中90%以上为阿拉伯人 ，其余为柏柏尔人。 换句话说，按照先入为主的原则，则柏柏尔人（西方人称“摩尔人”）为土著人，而“腓尼基人”，即用牛皮绳子围成迦太基城的那些人，相对于土著人而言是“外来户”，他们经过两千多年的演化成为“阿拉伯人”，在今天的突尼斯人口中占绝对多数。

我们的四连篇既然是以“北非罗马迹”为名头，那么，我们关注的就是古罗马统治的这一段时间，即古罗马在北非存在的时期所发生的古罗马文化对突尼斯及其他北非国家的影响。

接上期所讲，罗马将欧洲文明带到了北非国家，全面“罗马化”成为必然。几百年中，罗马人在北非修建了大量的神庙、浴场、露天剧场等等，构成完整的罗马风格的城市。据统计，仅突尼斯境内就有古罗马遗迹200余处。而在这些遗迹中，杜迦古城是其中保存最为完整，也最为壮观的遗迹。

曾经有一位加拿大学者说，欲看罗马城，一定要去罗马吗？你来突尼斯的杜迦，即可对罗马古都一目了然。

地处突尼斯境内古罗马帝国南疆 的杜迦古城，1997年登录世遗时，联合国的评语说它是“保存完好的北非小城”。

从现有遗存可以看出，古城杜迦在罗马时期被豪华的建筑所充斥：剧场可容纳3，500人，规模可观；神庙，其三角楣刻有的浅浮雕表现了帝国的荣耀，神庙庙宇被半圆形的廊柱围绕。这些建筑可追溯至公元二世纪和三世纪，当是罗马帝国在非洲最鼎盛的时期。

参观杜迦遗址后我的体会：所谓保存完好有2个意义：第一是与化为灰烬后再多次重建的迦太基城相比，这里保存了诸多原始文物，使得在这块土地上发生过的几种文化均有遗存，既有前罗马时期努米蒂安-柏柏尔和布匿即迦太基的建筑，也有罗马拜占庭遗迹，这使得杜迦古城留存的文化丰富多彩。

第二个意义是，古城杜迦没有受到现代城市化运动的侵扰，或者说“躲过了”现代城市化的劫难。

多种文化交融是其特色，就连杜迦这一城市名称的演变，也能明证。布匿文字”tbgg “借用的是腓尼基文字”B GG”（意为“屋顶平台”）, 此词来自柏柏尔文字“tbg ”,意为“保护”，柏柏尔文字显然借用的是拉丁文字“Thugga”； 而现在的“Dugga”或Tugga”则是来自阿拉伯文字Dogga, 法文的写法“Dougga ”也是来自阿拉伯文字，突尼斯人讲法语，中文“杜迦”则是法文拼写的音译。

在罗马人占领迦太基之后，罗马人将杜迦作为“迦太基与柏柏尔的接触点”，即外来文化与土著文化的交融之处。

杜迦古城坐落在略微倾斜的平原上，罗马统治时期杜迦一地因为是罗马帝国的粮仓，而得到良好保护，所以遗址堪比北非的庞贝城。

这里所有公共建筑和私人民宅均沿山丘绵延，远远望去，一片残垣断壁，壮美苍凉。古城中的剧院、神庙和浴池区呈现出完整的城市功能。

占地65公顷的杜迦古城目前的发掘区域仅占总面积的1/3，所以，今生今世，我们还会不时听到从杜迦遗址传来的新的考古发现。这尚未挖掘的2/3的遗迹，将有多少惊喜令人期待呀！

古城由层层橄榄树和大片仙人掌围绕；仙人掌果实是突尼斯街头的常见小吃，仙人掌果上面毛刺细小，一旦扎进手里奇痒无比，而且几天都有刺扎不止的感觉；我的一位同行朋友遭遇此灾，让我们看着毛骨悚然，现在回想起还后背发凉。

地中海沿岸盛产橄榄，突尼斯更是橄榄之乡，几千年来橄榄树已注入突尼斯的文化中，被称作“橄榄文明”。一些突尼斯人甚至用橄榄油涂抹新生儿。作为世界上最大的橄榄油生产国之一，突尼斯大约有1.8万公顷的橄榄树林，栽有82万棵树木，种植面积约占突尼斯耕地面积的三成。

说起突尼斯种植橄榄的历史，可以追溯到2,500年前。 这里古老的大树是在迦太基统治时期种下的，直到今天，橄榄爱好者还能在朝拜中享受它们的果实。

据查，是腓尼基人栽培了橄榄树，然后由迦太基人传播，迦太基人在所有可能栽种的地方种植了橄榄。再后是罗马人，在罗马治下，橄榄的种植随着灌溉和橄榄油提取方法的发展而扩大。金牌导游迈克尓说，突尼斯的干旱和阳光正好适合橄榄种植。

“突尼斯人用橄榄油治病”，迈克尓说，“《古兰经》写了，橄榄油可以治99种病。 它为什么不说可以治愈所有100种病呢？ 因为橄榄油无法治愈死亡，它无法使你复活”，说着，迈克尓耸了耸肩。

远处方塔，是一处十分罕见的前罗马的努米底亚建筑，一座名为阿塔班的利比亚 — 迦太基王子的陵墓，所建年代在公元2世纪中叶。塔顶部是金字塔形，古希腊和古埃及主题的浮雕装饰其上，墓志铭则是用利比亚和迦太基两种文字书写而成。

这是杜迦古城中最为重要也最为壮丽的遗迹，建于公元166年-167年的神庙，围廊柱式的神庙，神殿墙体高达十几米，还有仅存的六根带凹槽的科林斯式罗马柱。

卡皮托立冈三神庙保存完好，缘于杜迦古城曾做过拜占庭的军事要塞。

文字记载说，三神庙供奉的是朱庇特、朱诺和弥涅尔瓦三位罗马神，相当于希腊神话中的宙斯赫拉和雅典娜。

从这个设计，我们看到了神庙的罗马所属，特别是这个罗马女神弥涅尔瓦，始自公元前二世纪，罗马人将她等同于希腊女神雅典娜。罗马自身的传统拜认弥涅尔瓦为月亮和记忆女神，后来受希腊女神雅典娜的影响，弥涅尔瓦被添加了智慧、艺术、战争、护城女神的属性。后来，弥涅尔瓦还被添加了泉水女神的属性，这些演变和演化使她成为西方文化中一个复合型多面女神。

神殿下方的一块圆形石碑， 罗马文字依然深刻，并未历经数千年而改变。

躺在地上的大理石铭文，与残存的艺术品。

鼎盛年代的杜迦古城，曾居住过八千到一万人，达官显贵的宅邸靠近神庙，庶民们则居于山脚；

默丘利神庙遗址：默丘利是商业神，能够保证生意兴隆。它竖立在杜迦城广场对面，仅3个内殿，没有院子，入口四石阶。此神庙1904年出土，后经加固。

在罗马的20个主神和12个农神中，特拉神是“地球女神”，或者叫做“土地女神”，民众拜她以求风调雨顺谷物丰登。

特拉女神通常会被描绘成洞中斜躺的姿势，如中国卧佛。她的神力来自天老爷。此为特拉神庙遗址。

通向卡尔卡拉胜利神庙的罗马大道。

达拉奇卜门与相距50米的三神庙是同时代建筑。入门处和其中的一个立柱保存完好。入门后的内院柱廊环绕，但在今天，包括其南部的神庙均未留下更多遗迹。

此为卡尔卡拉胜利神庙。1835年曾出土窗楣文字，明确了胜利神庙的存在，但它的身份确认却是在1966年，相隔131年。神庙背依康茂德时代的储水箱。1990年，从残垣断壁中得到神庙全名：“卡尔卡拉战胜日耳曼的胜利神庙”。

从遗存废墟看，卡尔卡拉胜利神庙相对窄小，长41.5米，宽14.2米，神庙道路的另一头，是艾因浴场，中间有一个凯旋门跨路而立。路上4个蓄水池，用于积攒雨水之用。在神殿两边立有6个基座，应该是放置阿波罗等6尊神像的地方吧。看得出，神庙的7根立柱和殿堂布局明显带有意大利托斯卡纳风格，这在古罗马的行省中并不多见。

卡尔卡拉胜利神庙，卡尔卡拉是谁？他是古罗马皇帝，原名马尔科斯-奥雷里流澌-安东尼努斯，但他却以“卡尔卡拉”闻名。

图解：古罗马卡尔卡拉皇帝石雕半身像。

“卡尔卡拉”之名源于这位罗马皇帝经常披着的一件“卡尔卡拉”军用斗篷。他的统治时期是公元198-217，前边13年他与父亲赛普蒂缪斯-塞布鲁斯共同执政，直到211年父亲在英国战死。父亲去世后，他又与胞兄格塔一起执政。212初，卡尔卡拉杀了兄长独自执政。随后，卡尔卡拉指挥了2场成功的战役，第一役是212年攻打日耳曼人，另一役则是216年攻打帕提亚人。217年他被随身卫士杀死，当时卡尔卡拉正在前往再次攻打帕提亚的征途上。 

虽然有人把卡尔卡拉说成是“暴君”，但他做的好事同样彪炳史册，最可称道的是他在212年独自掌权后颁布法令，赋予罗马自由民以公民身份，过去，这种赋予是一种奖赏，仅颁赋予少数人。也有人说，卡尔卡拉的动机是收取更多税费，或是为了提高税率。我们现在还无法确认他的真实动机，但他的创新改变了罗马帝国的运作方式。

古罗马把人分成公民、自由民和奴隶三个类别，他们享有不同的权利。奴隶不必多说，他们连自己的人生自由都没有。比较难以理解的是公民和自由民的区别。他们在政治权利和立约赋税等方面均有很大差别。卡尔卡拉把这些区别给抹杀了，因为他让所有的自由民享有罗马公民的权利。

图解：卢浮宫油画：《塞普蒂米乌斯·西弗勒斯和卡尔卡拉》，法国艺术家让·巴蒂斯特·格鲁兹创作于1769年。

修建这一胜利神庙，花费银两是10万罗马银币，钱来自杜迦的一位名为赫尔米奥纳的贵妇，她在遗嘱中表达了修建一个神庙的意愿，并且要求每年定期举行戏曲演出和盛大宴会，招待杜迦的普通民众。赫尔米奥娜的家族属于迦太基和杜迦最富人家之一，她的善举是为了让当地人保持社交活动，“无论贫贱，人人快乐”。

公元6世纪，卡尔卡拉胜利神庙被改建成教堂，增修了栏杆，蓄水池也被填掉，以便容纳更多信众，同时，神庙原来的装饰也根据当时的用途做了相应的改动。

这些文字是在赞美和纪念卡尔卡拉的父亲，我看不懂，不敢装懂。

作为罗马城市另一标配的是剧院，3，500名观众由舞台左右两侧的大门进入，平民坐后排，贵族在前。

此处在现代成为年度戏曲音乐节的演出场所，这是1953年演出的场景。

前一篇我们谈到，古罗马的城镇，浴场必不可少，古罗马人认为，身子洗干净了，灵魂才能干净。另外，浴场不只是洗澡的场所，它的一个重要功能是做议事厅，讨论家国大事。当然，正经地方肯定也做不正经的事，此处浴场，除了我们上期介绍过的严格洗浴步骤所需的物品外，茅厕和妓院也值得关注，浴池作为寻欢作乐的场所，有专供嫖客使用的偏门……

请看西克罗普斯浴场的这个公共厕所，在那个时代，上个厕所，也得按等级尊卑，依次蹲位，罗马人以水流方向规定顺序，水流流入方向为上位，为最尊贵的人使用。

另一称奇的是：公共厕所男女同室共用，所有人坐在那里一边方便一边聊天。如厕本是文明事，所以每人发一块布档，同时还有奴隶站立一旁伺候。

我们在杜迦看到的都是罗马建筑，那么，古罗马建筑及其文化与古希腊有什么关系呢？我的理解比较简单化，它们之间是承继关系，好比我们刚才讲到的罗马神，参照希腊神的属性，再有从建筑角度讲，古罗马人是在吸收希腊的建筑成果的基础上，形成自己的建筑风格。柱式体系是古希腊建筑的精华，古希腊的多利亚柱粗壮坚实，罗马人结合希腊多利亚柱式而形成了简朴的古罗马的多利亚式或科林斯式柱体建筑。

图解：西克罗普斯浴场

的确。古希腊和古罗马的文化前后相继、一脉相承，大抵说来，古希腊文化对欧洲文化的影响更为深远，一般认为，正因为古罗马文化继承和发展了古希腊文化，他们才有了建立幅员辽阔的罗马帝国的能力和魄力。

图解：杜迦古城的艾因浴场

所以有说法，好像爱伦坡在《致海伦》中所说：“光荣属于希腊，伟大属于罗马”，而我们熟悉的恩格斯也说：“希腊为罗马的兵力所征服，同时罗马被希腊的思想所征服”。 

一个古罗马遗存的杜迦古城，让我们看到了古罗马时期的整体城市风貌，及其一应俱全的声色犬马，善哉！